幾乎是話音剛落，院內(nèi)便有一陣悠長的笛聲蕩漾開。
聲音是從風鳴那兒發(fā)出來的，他手上拿著一根半臂長的玉笛，放在唇邊輕輕吹響了。
鐘離翼腳步一滯，躍到一塊相對安全的地方，忍不住笑了。
“原來長公主還有后招。”
隨著他話音落下，原本緊閉的太守府中各道門都被推開，數(shù)名士兵出現(xiàn)，他們手中的箭矢齊發(fā)，如雨點一般朝著鐘離翼而去。
“為了對付我，長公主竟如此興師動眾，當真是我的榮幸。”
鐘離翼慵懶帶著磁性的嗓音響起，身姿靈巧躲避箭雨，他身影似風，每每都能避開那密集的箭詭譎到不可思議。
晏姝冷眼看著，揮手示意弓箭手繼續(xù)攻擊。
在這樣密集箭雨下，鐘離翼躲避的十分輕巧，但時間長了，他額上還是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他遺憾的看了眼已經(jīng)癱倒在地的那些藥人，悠長的嘆息一聲，開始往后退。
“長公主殿下。”
“期待與您下次見面。”
他躍上墻頭、屋檐，身影極快的消失。
風鳴握緊玄凈劍，“殿下，要追嗎？”
“不必了。”晏姝垂眸掩下眸底翻涌的暗潮，“如今東楚那邊情況不明，景國已經(jīng)與大秦交惡，暫時不能再與東楚對上。”
鐘離翼能全身而退在她意料之內(nèi)。
在茶館時靜嫻都未曾出手，鐘離翼主動孤身一人跟了過來，他本身就身手不凡，不需仰仗外物。
她沒打算今日留下他。
最重要的是，殺一個鐘離翼也解決不了什么。
晏姝眼神掃過院中那些暈倒的藥人，淮玉正拿著銀針在他們身手扎扎扎。
她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這些藥人。”
她不覺得鐘離翼出現(xiàn)在景國只為煉制這幾十個藥人。
他若想將景國百姓煉制成沒有理智、只遵命令的殺戮機器，那就遠不止這些人。
晏姝側(cè)目看了眼跌坐在地仿佛丟了魂一般的楊萬里，抬步往府外走，“司空默，即日起，徹查揚州所有酒肆、茶館、藥鋪。”
“揚州的駐軍由你調(diào)配，本宮已經(jīng)傳信給鳳致，他會從陳留趕過來協(xié)助你。”
司空默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隨即疑惑道：“殿下，為何是查酒肆、茶館和藥鋪？”
晏姝腳步不停，目光與他對上，“你覺得鐘離翼費這么大勁就是為了煉制這幾十個藥人嗎？”
司空默毫不猶豫的搖頭，“不可能。”
他看著長公主那雙冷幽幽的眼眸，想到長公主讓他徹查揚州的命令，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念頭浮起，不由脊背發(fā)寒。
雙手禁不住握拳，遲疑著道：“他既然已經(jīng)成功研制出了可以將人煉制成藥人的湯藥，那很可能將那東西散布到了揚州各地……”
晏姝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他這個猜測。
司空默和棠微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棠微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鐘離翼這個瘋子，揚州可是有千萬尋常百姓，兩國雖各自為政，但百姓都是人，都是九州大陸的蕓蕓眾生，他怎么能如此喪心病狂！”
她回想著方才見到的那些已經(jīng)不像是人的“怪物”。
不會思考，不會疼痛，只知殺戮，這還是是人嗎？！
談話間，晏姝已經(jīng)走上馬車。
她撩開車簾，看向馬車外的司空默，嗓音冷冽，“你先留下來養(yǎng)傷，本宮讓雷炤暫時頂替你。”
司空默摸了下肩膀，想也不想拒絕了，“殿下，不需要，這點傷不礙事。”
棠微抿了抿唇，雖然心里擔憂，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反對。
見他們二人都是這般態(tài)度，晏姝便隨她們了。
她放下車簾，背靠向軟墊上，半闔上眼，嗓音冷淡至極，“回府。”
馬車晃悠悠的離開太守府。
車內(nèi)的晏姝閉著眼，腦海中思緒翻涌。
上輩子沒有這一樁事……或許有，只是她并不知曉。
這一次如此快速將目標鎖定在鐘離翼身上，晏姝有很大程度是在賭。
所幸她很幸運，賭對了。
當初鐘離翼出現(xiàn)在洛邑的事很奇怪。
秦氏一口咬定鐘離翼來洛邑是為了尋母順便拿楚氏私兵的私兵令，可當時鐘離翼在楚家潛伏多日，他有許多機會去拿那兩塊令牌，可他卻遲遲沒有拿到手。
若說他是為了私兵令，顯然不對勁。
她派影衛(wèi)一路追查鐘離翼的行蹤，屢次跟丟，最后一次影衛(wèi)查到他入了揚州境內(nèi)。
不久之后，景皇便將揚州那封折子給她看了。
當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鐘離翼。
東楚皇族不是善茬，甚至比大秦皇族手段更加陰損，她便干脆大膽假設(shè)，提前布局。
她不止聯(lián)絡(luò)了靜嫻，揚州境內(nèi)各個花樓幾乎都有她的眼線。
靜嫻并不是唯一一個明面上投效東楚，實則是她的人的細作。
連她父皇也不知道，她母后死前曾給她留了一批人——揚州紅樓女子。
揚州物產(chǎn)豐饒，是山靈毓秀之地，花樓產(chǎn)業(yè)鼎盛，揚州境內(nèi)大小花樓上千家，幾乎都有沈云菱安排的人。
這些人不止是溫婉如玉的解語花，還是兵不血刃的金銀絲。
這些算是沈云菱留給她的底牌。
揚州是她的封地，也是沈云菱留給她的退路。
晏姝心中輕嘆了一聲。
其實幼時母后囑咐她的一些事她忘了許多，她亦總覺得有些更重要的事沒想起來。
“殿下？”棠微見閉著眼的晏姝突然蹙眉，有些擔憂的輕喚，“您還好嗎？”
晏姝緩緩睜開眼眸，對上棠微擔憂的目光，嗓音柔和了幾分，“無事。”
她接過棠微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低聲道：“本宮有件事吩咐你去做。”
棠微連忙傾身附耳過去細聽。
另一邊，司空默k留下來善后。
楊夫人被長公主一刀割喉，死的不能再死了，楊萬里也丟了三魂七魄一般任由士兵將他帶走。
然而剩下兩個不足五歲的孩子，司空默一時犯了難。
楊萬里和他夫人都該死，但這兩個孩子是無辜的。
思索了片刻，司空默將新郡剩下的大小官都召集了過來，將楊萬里勾結(jié)東楚六皇子殘害百姓的事說了一遍。
這些官員們神色各異，司空默并未理會，只問道：“新郡可有收容幼童的地方？”
堂內(nèi)無人出聲。
好一會兒，一個站在角落的不起眼小吏才緊張的抬起手，怯弱道：“曾、曾經(jīng)有、有……叫光義堂，只不過現(xiàn)在……”
那小吏猶豫了一下，垂著腦袋道：“官府已經(jīng)許久沒有關(guān)注光義堂那邊的事，所以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沒有官府的資助，我聽說光義堂那邊遠不如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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