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南海歸龍》

        寒冷的冬夜，隴西樺林山，北風凜冽，冰雪覆蓋，白茫茫的大地上沒有一絲人蹤。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積雪被踩踏的聲音。那聲音極為輕微，幾乎為呼嘯的風聲所掩蓋，但是落在桑青霓的耳中卻十分清晰。她雖然覺得蹊蹺，暗暗納悶究竟是誰會在如此寒夜趕路，卻依舊不動聲色，冷靜地又向眼前跳躍不定的火堆里添了一把枯枝。

        冒雪趕路的是一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著一襲單薄破舊的青杉，在黯淡的星光下毫不顯眼。他身材高瘦，臉色蒼白，可是卻絲毫看不出有任何凍僵的跡象，且腳程又快又輕，風馳電掣般穿行在茫茫雪原上，只在身后留下肉眼難以察覺的淺淺的腳印。

        前方漆黑一片的密林中倏忽亮起了十數盞綠瑩瑩的燈，飄忽不定，伴隨著陣陣“嗷嗚嗷嗚”的嚎叫聲，原來是數條饑餓的山狼，而那一點一點的慘碧色正是它們饑餓的眼睛。天寒地凍，覓食艱難，它們已經有數日不曾進食，如今忽然嗅到活人的味道，立刻變得興奮不已。

        但少年全然沒有將狼群放在眼里，依舊疾速趕路。而狡猾的山狼卻以迂回包抄的方式漸漸將少年圍了起來，一個個作勢蠢蠢欲動。

        少年眼看行路被阻擋，干脆停了下來，與狼群對峙著。不多久，狼群終于按捺不住，紛紛撲向少年。

        少年眼神一寒，驀然劈出兩掌。只聽兩聲悲號后，兩頭狼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動不動，原來在剎那間兩頭狼就已死絕！

        奇怪的是，兩頭狼的死狀極為奇怪，一頭狼的尸體干枯僵硬，似被寒霜冰封，另一頭卻焦熱冒煙，如被烈火烤熟。其余狼群再也不敢進攻，“嗚嗚”地哀號著后退，最后竟然直接啃食起死去同伴的尸體了。

        少年冷厲如刀的眼神漸漸平和。他四下張望，發現不遠處依稀有屋宇檐角的輪廓，便打算先入內暫時一避風雪。

        那是一座早已荒敗的土地廟。少年似乎毫無江湖經驗，大大咧咧地闖了進去，見里面有一身著玉渦色勁裝的少女，隔著火堆而坐，正面對面地看著少年。

        少女約二十上下，清秀的眉眼間透出一股子倔強。她在地上鋪了一條素絨繡花紋的大氅，感覺坐在上面溫暖而又柔軟。她起先正湊近火堆烘烤吃食，乍然見到有外人闖進后卻并未十分意外，瞥了少年一眼，稍稍點了下頭，就繼續面無表情地烤著手里的地瓜和野兔肉。

        少年有些吃不準少女的路數，只是看她面相不似歹人，便也以眼神打個招呼，挑了個最遠的角落坐下，蜷縮起身子，閉目養神。

        少女的手藝看來不錯，少年只覺一絲絲烤地瓜的清甜味和一縷縷烤兔肉的焦香味相繼鉆入鼻息。他原本就空著個肚子，此時更被食物的香味勾得饑腸轆轆，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起來。

        少女聽在耳里，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暗暗好笑。

        少年又向后縮了一下身子，努力地抵御著美食的誘惑，忽覺眼前黑影一閃。他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入手卻是溫熱綿軟，原來是一個大大的地瓜。

        少女莞爾一笑，原來冷若冰霜的臉上頓時如春風拂過：“你這人也太沒江湖經驗了，萬一我拋過來的是有毒的暗器怎么辦？難道你也徒手去接不成？”

        少年微微發窘，不知所措。少女繼續說道：“這地瓜我烤好已經有一會，應該不燙了，你趕緊吃吧，不夠還有的多。”

        少年心中有些感動，輕輕道了聲謝，便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地瓜香甜軟糯，略有點燙嘴，少年吃著極是滿足。不一會，又一條大大的兔腿拋了過來。少年這下可不客氣了，一把接過，大口大口地啃咬下去，焦香鮮美的兔肉瞬間便在口腔中飽滿起來。

        漫漫寒夜長天，  因著這獨自成就一統的小廟內的一團火堆和幾口食物而被點亮了小小的一隅，少年之前屠狼時冷厲的內心漸漸泛暖。

        少女一邊看著少年大快朵頤，一邊小口輕咬著手中的地瓜，心頭卻浮現出另一張少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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