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蘇醒于前世的回憶中，周圍是人來人往的街道，面前的小販在向我推銷他們家的胭脂水粉。

        身子一轉，我蹲在了一個糊燈的青年攤位前，“今天是花燈節，姑娘買個花燈晚上去河邊放吧，求平安，只要三文。”

        我聽到自己在說：“買一只。”

        夜空飄蕩著孔明燈，我蹲在河邊放燈，雙手合十許愿。

        往事逐漸清晰，我想起來了，這是那一年，城中突發疾病，死了很多人，又是在我管轄范圍內，我束手無策，只好放燈祈福。

        身旁有人放了一只荷花燈下去，衣袖擦到了我的臉，我睜眼，他歉然一笑：“抱歉。”

        “無妨。”我站起身給他讓道。

        他向我作揖，我回以一禮，他說，他叫溫起生，是路過的趕考書生。

        “姑娘一臉愁容，難道家中有人生病了？”溫起生輕聲詢問

        我搖頭：“沒有，只是疫情不得控，有些擔心。”

        溫起生輕笑：“你一個姑娘家，不要多想，天無絕人之路。”

        我只嘆天意難測，天命難違。

        “大人！”

        出來許久，四白終歸是尋出來了。

        我看他在人群外蹦噠，便向溫起生告辭，匆匆過去。

        “大人你方才和誰說話？”四白看向河邊。

        我回頭一指：“有個書生……”花燈隨水漂流，立在水邊的溫起生卻已不見蹤影。

        “大人？”四白歪頭看我。

        我搖頭：“沒什么，回去吧。”

        回到龍宮好些時日，我仍在憂愁，二黃與世無爭叼著鈴鐺跑來跑去，四白拎她出去，然后端了一碗面給我。

        一只威風八面的貓妖硬是被我養得即上廳堂又下廚房，我心中百感交集，推了推碗道：“我不餓。”

        四白在我對面坐下，“大人何苦為了那些人類茶飯不思？”

        我皺起眉頭，“四白，滿城的黎民百姓于你而言是什么？我的責任是守護這一方水土讓它風調雨順百姓安康，現在城中疫情蔓延，我怎么能心安理得躲在龍宮過活？”

        四白垂眸道：“我知大人心善，可大人難道不曾想過，為何有您坐鎮還是會出現問題？”

        我想不通，也不敢去想。

        “大人，吃完陽春面，我帶您去一個地方。”四白把筷子塞到我手中。

        我一口一口吃完，跟著四白出海，城門禁閉，門口守著士兵。

        我過去詢問為何封鎖城門，他們回答：“城中瘟疫肆虐，不得進出。”

        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

        四白拉了拉我的袖子：“大人，這邊。”

        穿過厚實的城墻，我看到了蕭索的街市，道路兩旁橫躺著無人收斂的尸體。

        太久沒看到這種畫面，心中不免落寞，四白帶我走到一間茅屋，推門進去，傳來一陣惡臭。

        我抬袖捂鼻，四白揮手招風掀起地上的茅草，一具腐朽的尸體平躺在地上。

        我驚愕道：“這是怎么回事？”

        四白回答：“這是被城中百姓驅趕的外鄉人，他生病了，想來城里找大夫，怎奈身上惡疾已藥石無醫，他的病會讓面容潰爛，郎中醫術不濟，說是會傳染，就慫恿大家把他趕出了城……”

        我揉了揉太陽穴：“然后呢？”

        “他被活活打死在這里。”四白突然跪下，對著尸體拜了一拜，“這些事，是他的魂魄告訴我的，我發現時，他已經死了。”

        我嘆了口氣：“去找個棺材鋪，給他收尸吧。”

        四白搖頭：“他的遺愿就是不讓別人碰他的尸體。”

        我指尖燃起一撮火苗：“那便就地火化吧。”

        四白頓了頓，同意了，找來柴火將尸體圍了起來，我扔出火苗，大火熊熊燃燒，很快就將尸體火化。

        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聲中，四白平靜地告訴我：“這具尸體里的魂魄，是天帝。”

        我脊背一寒，血液幾乎倒灌入腦，“你說什么？”

        四白指了指上頭，破了一個洞的屋頂露出了天空，他說：“天帝下凡歷劫，城中百姓如此待他，你覺得他們不該遭報應嗎？”

        我手抖不止，“即便如此，這懲罰也太重了。”

        “大人太向著凡人了，他們貪得無厭，非我族類就趕盡殺絕，他們每年從海域捕殺海族打撈寶物，大人您從不阻止，即便他們泯滅人性，也還是想著如何拯救，”

        四白一席話，倒是點醒了我，我笑了，“看來我真的不適合做龍王。”

        “大人，這不怪你，是他們自食其果！”

        我擺了擺手，不愿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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