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多數(shù)人都逃脫不了一個“事在人為”的基本邏輯，總以為尋找一件事的根源要落回某個人的身上，哪怕一句話、一個問題也要落在說話的人身上。

        小乙希望酷拉皮卡沒有問改變她人生軌跡的人是誰；

        小乙也希望自己可以用更模糊的回答告訴他，比如說那個人是她的師父且僅是“師父”、或那個人是男友且僅僅只是一個交往的對象。但兩種說法她都沒選，卻選擇了說出這個人是誰以及他的身份。于是這句話、這個選擇變成她的錯、她的悔恨。

        “我并不知道還會認識你啊！”她向被激怒的人高聲爭辯。

        “認不認得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知道那是罪犯。”她所作的選擇的已經(jīng)超出了“叛逆”的范疇，酷拉皮卡告訴她，“那些人……幻影旅團都是強盜和殺人犯。”

        “可他很照顧我……”她焦急的目光在偶遇酷拉皮卡如鐵水般燃燒的雙眼后便失去力量。

        那是怎樣的顏色啊，似火焰一樣紅，比火焰還要絢麗，好像天上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自己的星星，同一時間進行著不同元素的焰色反應。

        “你確定他是在照顧你嗎？”少年的反問中有低沉的怒吼，“如果是，他也只是在用罪惡滋養(yǎng)你，讓你居然無視了他的雙手沾滿鮮血。”

        小乙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去想要說什么才能挽回局面，但她高估了自己的應變力（又或者問題根本無解），張口結舌急地只想哭。

        “此刻，”她看見酷拉皮卡指著天上，聽見他說：“我就在被天上已經(jīng)燃盡生命的‘星星’注視著，被族人永不瞑目的往事所包圍。我對天發(fā)誓，一定要將那幫罪犯鎖進地獄，哪怕代價是將自己也燒成灰燼！”

        =

        “真慘！”

        回過神后，她已經(jīng)放棄“試煉之門”并逃離枯枯戮山，出現(xiàn)在大陸的另一頭了。對于自己所作所為她除了落荒而逃之外沒有別的形容詞。

        就像逃出了家那樣從剛認識的三名同伴身邊逃開，沒有任何解釋或留言，唯一不同的可能就在于她厭倦了家里的人和事，但遠遠還沒和新同伴相處夠。而最不想割舍的金發(fā)少年憤怒的樣子揮之不去……

        無論身后被她丟下了什么，前方還是有需要完成的計劃。不斷、不斷的開始新的征程，似乎在很久前就是她所希望的活法，而今做到了，這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存款不夠，小乙用信用卡登記入住酒店，剛放下背包便去了天空競技場注冊報名。

        天空競技場不愧是全世界格斗迷的圣地，光是報名處排隊居然就花了一個半小時，等進入熙熙攘攘的等候室，會讓人有種“這世上莫非是個人就會格斗”的錯覺。

        當廣播叫到她登記的名字，得以見識真正的擂臺時，卻發(fā)現(xiàn)起始樓層的場地居然有幾十個，一組組的挑戰(zhàn)者被分散在6米見方的擂臺上，同時進行搏斗。

        已決定200層以下不用念，她便干脆在上場時連“纏”都解除了。首場是為了判定選手實力以推薦到對應的合適樓層，也有海選的意思。純肉博的結果在10分鐘內即揭曉，這其中八成也有對手被她的外形所迷惑、開場輕敵的原因。大概裁判也想到了這點，又或許她首場表現(xiàn)確實沒什么亮點，在輸入挑戰(zhàn)結果時猶豫了一陣。

        最終，小乙收到了進入30層繼續(xù)角逐的“門票”。

        30層就30層吧，聽上去也還可以的樣子。用賺取的首筆獎金給自己買了杯果汁后，小乙倒也十分安然地晃悠回了酒店。

        時間還早，夜幕才剛剛落下，她也不想閑下來，那只會讓她多出胡思亂想的時間。于是換上輕便的運動裝，去了酒店的健身房。一晚就要付5萬戒尼的酒店除了離天空競技場近之外，還有一個亮點自然是設施齊全。

        大概酒店管理者也考慮到住客中有格斗家、或至少是格斗愛好者，健身房比別處的高檔酒店更寬敞和專業(yè)。據(jù)宣傳冊上介紹，這間酒店里的健身房甚至還支持會員制，面向住客以外的本地人開放使用。

        不過非酒店住客還會來酒店36層的健身房運動的，八成也是有錢有閑的人。

        其中不乏擺拍的、獵艷的（在有汗臭的地方獵艷也實非常人了）、當然也有認真磨練自己的，遞上房卡登記時，小乙掃了一眼便辨認出七七八八。

        她想到自己好歹也在枯枯戮山負重練習了那么多天，于是簡單的熱身過后，走到力量區(qū)埋頭試了起來。沒過多久便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小姐，那個對你來說太沉了，我來幫你吧。”貌似熱心爽朗那一號的鍛煉者“恰逢其時”地出現(xiàn)，不由分說便將她剛提起來的40公斤啞鈴拎走，附贈一個戲劇化的表情，同時動作卻很輕松地舉鐵兩下，成功秀出手臂上的肌肉和青筋。

        小乙對此示以禮貌地微笑。簡單地打量過后，她相當厚道地認為對方作為輕量級“選手”，能舉起自身體重一半以上的啞鈴確實不錯了。

        “第一次在這見到你吔，是剛搬來這座城市的嗎？”故意用最可能出錯的猜測引導陌生人否認、并套出更多的信息，這招小乙原先也用過：看來對方不是“新手”呢。“我是今年來對面天空競技場參加比賽的選手，甲尼。”

        聽他這么主動地報出了身份，小乙也不好太冷場，就隨口問到：“甲尼先生到第幾層了呢？”沒有回答他的收個問題，也沒打算自我介紹，因為不習慣在汗流浹背的地方物色異性，小乙也根本沒考慮對方是否對自己胃口的事。

        “目前已經(jīng)到90層，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場應該就到100層了吧。”甲尼狀似毫無保留地回答到，末了還給她奉上一個‘溫馨提示’（配左眼單眨一下），“如果有興趣來看格斗比賽的話，記得在我身上押注哦，說不定會有好運~”

        小乙再次笑笑：那也就是說他很快就能離開酒店，去天空競技場的選手房間住了。據(jù)說100層以上的選手都免費配有酒店級的單間，200層以上的房間則有不輸豪華行政樓層的配置。

        “好吧，祝您和我都好運。”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小乙最終選中了100公斤的杠鈴，單手提起后她明確了去意：“抱歉，我不太習慣在健身房發(fā)展戀情。我就先去那邊了哈。”指了指人少的方向，然后不等甲尼收起意外的表情，就徑直走開了。

        此后再有類似事件發(fā)生時，她也都駕輕就熟地將前來搭訕的男士打發(fā)掉，方式不一而足但也都遵循一個基本的邏輯。次數(shù)多了，有幾個注意到她的同性鍛煉者不免跑來評頭論足的目光，她也不在意。等到小乙開始向是自己體重4、5倍的器械伸手后，在旁伺機的身影總算不再出現(xiàn)，而女性們投來的目光也從嫉妒和評判轉變?yōu)轶@悚。

        finally

        注意到周圍終于變成期望中的“平和”后，她也剛好將來的路上為自己制定好的訓練計劃執(zhí)行下去。

        雖然開啟揍敵客家試煉之門的打算已經(jīng)中途腰斬，雖然俠客并沒有對她額外提出鍛煉計劃，她還是打算除了攻略天空競技場之外給自己再加些功課。

        而唯一超出計劃的事情嘛……

        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她居然最終答應了健身房的搭訕男的約會邀請。

        再次碰到路人甲尼的時候，小乙在天空競技場50層剛通關，走下擂臺后便遇到這個堵在選手通道里的家伙。也不知道是否因為聽了甲尼對她比賽中表現(xiàn)的點評，居然還真地點出了她一直以來忽視的問題，于是隨著形象在女生眼中瞬間高大起來，甲尼就勢提出邀請她一起就餐，她頭腦一熱便答應了。

        于是才有了時尚餐廳里的一幕：

        “哈哈，原來你叫‘乙’呀！那不是和我‘甲尼’很有緣嘛！”

        “呵呵呵……說的是呢……”勉強地笑著應和對方的沒話找話，小乙對自己容易沖動的個性再次表示悔恨。

        老實講雖然甲尼的相貌還可以，標致的五官、棱角分明，放在兩年前她恐怕會欣然接受對方。但或許是在俠客之后口味就養(yǎng)刁了，對于外形、性格、談吐或智商、及身體素質都有偏高的要求。

        這一刻她開始想念自己的現(xiàn)任男友。

        雖說小泡芙的顏不算頂出色，但是她最喜歡的金發(fā)呢；性格爽朗不油膩就不用說了，談吐和智商更是沒得挑，她開始喜歡那種會時不時教給她一些新東西、新知識的類型，就是從小泡芙開始的；小泡芙的體格非常地好，是那種結實從外在還不是太明顯，但伏在身上就能感覺到份量……

        好吧、好吧，她也勉強承認一下就是獨自到新的城市后，又想要和人約會了，所以才不由自主地答應了甲尼。

        ——可是她多希望遇到的能恰好是自己喜歡的型啊！

        明明在這之前剛好就遇到了一位，也是她最中意的漂亮金發(fā)，五官精致優(yōu)美到雌雄莫辨，博學多識、談吐優(yōu)雅、智商在線，性格是那種即便有點神經(jīng)質但只要一靠近就感受到溫柔，并且與以往所有人不同的還在于品格……啊，愁人，她怎么就在關鍵時刻管不住嘴把實話都講了……

        但小乙是真地如此前所想那樣，不想欺騙、傷害那個人，這個想法也的確貫徹下來了，是因為他看起來太干凈出塵、正義美好了么？不過誰能料到欺騙與傷害成了二選一、非此即彼的關系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讓好歹也能自詡撩撥高手的她忽然退卻了，甚至沒敢指望對方會如過去認識的異性那樣迅速接納她、甚至生出敬畏心，此外還有對她來說并不常見的謹慎、緊張、以及心痛……

        她會為剛認識1個多月的陌生異性感到心痛，這本身就很不合邏輯，況且其中小半月的時間里，她幾乎沒與對方有頻繁接觸。

        還有那雙眼睛，焰色的眼睛，讓小乙想當場就用最上等的顏料描摹下來。太美了，像恩賜，更像天罰。即便小時候就已見過父親的收藏品，可大約記憶出了錯，她并不覺得那時見到的殘忍“藝術品”比得上日前見到的雙眼半分美麗。

        崇高且優(yōu)雅，嚴厲卻纖柔，如果這世上真有教典中執(zhí)意分證和描繪的天使，那至多也就那一位了吧？

        在房間里對著鏡子嘆氣，鏡面反射的一淺、一深的雙眼雖然為她引來過不少慨嘆（其中不乏優(yōu)秀異性的贊美），但此刻也只有深深無力和無聊罷了。

        聽見浴室那邊傳來的水聲和蹩腳歌聲，鏡子里的人朝她露出了嘲諷十足的笑。手掌伸過去蓋住鏡子的正中央，四周的墻壁再吸收了一聲嘆息。

        怎么樣都好，等打發(fā)了房間里這一位，照她自定的規(guī)矩一次完事、沒有過夜的可能性，然后應該就能挨到下一位足夠出色的人出現(xiàn)，或她自行解決也就夠了。

        雖然與過去的信仰絕緣才3年，但小乙想，她已開始懷念那場雅各與魔鬼及天使同時角斗的曠世奇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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