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倀尸
王重陽幾次想要到遠處的海域尋找“沉夢花”,卻被玄武咆哮阻擋。那太古兇獸似乎鐵下心將二人困在這火山上,只要他們不離開附近海域,便悠哉悠哉地自得其樂,一旦發覺他們想要逃離,立即掀起狂濤巨浪,強行逼退。
許宣見王重陽如此誠心相助,心下感動,幾次勸阻,王重陽卻總是搖頭道:“許兄,單憑我一人之力,只怕難以打敗玄武。你我既已同舟,自當共濟。你早一日修復經脈,我們也能早一日聯手鎮伏那兇獸,將功補過。再說‘陽極必生陰,陰極必生陽’,北海越是往下,越陰寒磅礴,對我修煉純陽真炁不無裨益。每日來回溯游幾百里,也是極好的修行。”
聽他這般一說,許宣也只好作罷。
當日在蓬萊初見王重陽時,覺得此人英秀軒昂,天資卓絕,不免又羨又妒;后來稍有接觸,總懷疑他看似簡單,內藏城府,原先的嫉妒漸漸被警惕所代替;再后來相處久了,發覺他并無心機,只是過于單純迂直,不通世務,但仍不免將他視為強敵;如今熟識了,見他待人以誠,坦蕩質樸,心里殘存的防范與敵意也漸漸與日消減。
在這漫長而孤寂的北海極夜,時間仿佛徹底停滯了,能聊以解悶的,就只有對坐閑談了。
許宣自離開中土以來,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過去的美好時光,就連睡夢中也盡是舊時的庭園街巷。煉氣之余,百無聊賴,索性打開話匣,對著王重陽侃侃而談,描述臨安種種繁華熱鬧的景象與大宋各地的壯麗山川,也算是消解自己的思鄉之苦。
他口才本就極佳,繪聲繪色,添油加醋,聽得王重陽如癡如醉,悠然神往,蛇圣女雖不住打岔,冷嘲熱諷,也不由暗想:“原來在蓬萊之外,竟還有如此廣闊奇麗的世界!我們世世代代守在三十三山里,可真真坐井觀天了!”漾起從未有過的波瀾。到得后來,每“夜”隨著他神游九州,已儼然成了兩人睡前的例行之事了。
這一日,王重陽如往常般出海尋找“沉夢花”,許宣正獨自逆煉混沌真氣,忽聽海冬青尖啼聲遙遙傳來,比平時凄厲了幾分。
他心中一凜,轉頭望去,只見北邊漆黑的海面陡然一白,電光閃爍,照得那如沸的波濤忽明忽暗。隱約可見幾只巨型蝙蝠似的怪物正平張雙翼,貼著波濤朝這里急速飛來,身體扁平,長尾搖曳,紫紅的兇睛灼灼閃耀,發出低沉的吼聲。
龍鲼!
當日與王重陽一齊追擊青龍時,曾在北海遇見一只這種巨型的“海中魔怪”,此時略一望去,竟有四只之多。
那些怪物的背上各盤坐著四十多個頭戴高冠的白衣人,大袖鼓舞,臉色慘白,分不清是男是女,手里高舉著白紙燈籠,燈籠上用朱筆涂著“不夜”二字,明暗搖曳,陰森詭異。
許宣更覺不妙,凝神遠眺,只見鯨濤迭涌,王重陽與海冬青正“之”字形地朝這里掠來,然而那四只龍鲼來勢更快,交錯飛舞,幾次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方一靠近,龍鲼上的白衣人們立即鬼魅似的穿插飛掠,拉長聲音,凄號著撲向王重陽,似是想要吸咬他的鮮血。好在王重陽的九宮步極為詭譎難測,總能在至為兇險的時刻避讓開去,雙掌翻飛,氣刀夭矯飛舞,接連不斷地將他們撞飛開來。
但這些怪人似乎絲毫不知疼痛,剛被打落水中,立即又從驚濤間高高躍起,交錯沖來。一邊此起彼伏朝他圍攻撲咬,一邊忽高忽低地哀歌哭嚎,聽來毛骨悚然。
王重陽高聲道:“許兄快藏好身,被這些倀尸咬中,魂魄全無……”蛇圣女截口喝道:“臭小子,別理那小賊啦,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再說!”
倀尸?許宣想起當初被李少微吸盡氣血的僵尸,驀地打了一個寒顫,目光掃見王重陽口中銜咬的“沉夢花”,掃見在他頭頂盤旋尖啼的海冬青,心潮激蕩,渾身熱血仿佛全都燃燒起來了。
當下縱聲大笑,昂然道:“重陽兄,你為了幫我尋找藥草,才惹來倀尸。我若只顧自己保命,豈不是連海冬青也不如了么?又怎對得住我這‘羅荒野之鷹’的名號?”
也不知是被他嘯聲所激,還是被遠處電光所震,夜空中突然霓霞亂舞,再度飛旋起萬千道炫麗迷幻的極光。
這兩個多“月”來,他“日夜”坐在吉塔山頂,感應極光,逆煉五行真氣,越來越圓熟自如。此時受這些流逸亂竄的炁流所激,體內的真氣又開始環環激撞,生生不息。長嘯聲也隨之漸轉高昂,在天海間隆隆回蕩。
“嗚——嗷!”南邊突然傳來一聲極為尖利恐怖的怪嘯,波濤如沸,“玄武”伸出頭頸,緩緩拔天立起。
那些龍鲼也不知是被“玄武”所懾,還是被他的嘯聲激怒,紛紛低吼著盤旋轉向。其中一只突然波浪似的拂動雙翼,翩翩飛向山頂。接著第二只、第三只也跟著沖天飛起,轉眼就卷著狂風掠到了他的上方,交錯亂舞。
王重陽大急,高聲道:“許兄,你別再叫啦,我來對付這些妖怪!”旋身撞飛六七個白衣人,腳尖在龍鲼的頭頂上一點,破空沖起,閃電似的追來。
許宣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仰頭長嘯不絕。他形如廢人,無法與這些怪物拼死相博,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引開龍鲼,讓王重陽得以各個擊破。就算功虧一簣,好歹也能在臨死前招來“玄武”,替自己殺了這些魔怪……
“轟!”那幾只龍鲼身體突然收癟如紙,張開巨口,發出恐怖的怒吼。他呼吸一窒,險些被那逆卷的狂風拔地吸起。周圍冰雪亂舞,碎石迸飛,接連不斷地沖入那些怪物口中。
眾白衣人爭先恐后地從龍鲼身上躍下,朝他尖嚎著撲來,在極光與燈籠的交相輝映下,張口呲牙,眼球翻動,慘白而扭曲的臉猙獰如鬼。
許宣汗毛直乍,不由自主地揮手一掃,“嘭!”當先那白衣人竟被他打得沖天飛出六七丈遠。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驚又喜,難道自己的“混沌之身”已經初有成效,無需經脈,也能調集體內真氣?
念頭未已,兩側狂風鼓舞,又有三個白衣人俯沖撲咬而來。許宣本能地朝后一縮,一掌拍在眼前那人的鼻額上,“咔嚓!”那人脖頸應聲斷折,頭顱竟如蹴鞠般飛了出去,黑血狂噴。
另外兩個白衣人嗅著那惡臭的血腥氣,眼白亂翻,忽然凌空轉向,怪嚎著撲到那無頭尸身上,貪婪地爭搶吸吮。
許宣一怔,想不到這些倀尸連同類的腐血也不放過!心里登時有了主意,雙手在洞壁上奮力一撐,翻身從他們身下滾了出來,順勢拔出“龍牙刀”,在其中一個倀尸的背上劃了條長長的口子。
那倀尸吃痛嘶叫,剛搖搖晃晃站起身,又被前赴后繼的白衣人們撲倒在地。許宣依法炮制,幾個翻身,便已逃出重圍,那些白衣倀尸則“乒乓”之聲大作,互相撕咬著滾作一團。
然而還來不及得意,眾白衣人又已潮水般散開,那些被打斷頭頸、吸干黑血的倀尸也紛紛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他追堵夾擊。
許宣又驚又惱,一把抓住左側倀尸的腳踝,回旋掄掃,將逼近的眾白衣人接連撞飛開來。
但他雙腿殘疾,無法騰挪躲閃,轉身揮掃的動作也不如他們靈便。“嘭嘭”連聲,那具倀尸很快就被其同類抓住另外的兩手、一腳,朝外撕扯,變成了幾截殘軀。
許宣丟開手上的半條斷腿,大喝著揮掌亂掃。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這群不怕疼、不懼死的倀鬼?眼見眾白衣人越圍越緊,臉上厚厚的白粉也已盡數剝落,露出腐爛的皮肉和牙齒,心中不由涌起森寒恐懼。
正想奮不顧身地沖入天湖,頭頂傳來龍鲼的低沉怒吼,腰上一緊,已被它長尾盤卷而起,朝那無底洞似的巨口中塞去。
幾在同時,前方傳來王重陽的大喝與海冬青的尖啼,一人一鳥終于甩脫追兵,躍上了山頂。
許宣精神大振,猛地一刀扎入龍鲼的長尾,朝下奮力劃剌,血珠登時如紅霧般沖天激射。龍鲼長尾拋舞,吃痛嘶吼,頭鰭、蝠翼簌簌顫動,連巨口內的上下兩排脊骨都瞧得一清二楚。
那些白衣倀尸鼻翼抽動,紛紛轉頭凌空撲來,抱住鲼尾,爭先恐后地撕咬吮吸。片刻之間,龍鲼那長近四丈的尾巴便被啃咬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椎骨。
那龍鲼發狂似的團團亂轉,將許宣連著十幾個倀尸一齊凌空甩飛,悲吼著沖入天湖。劇烈浮沉,波濤掀涌,瞬間便被撕扯成無數碎塊,染得湖面一片血紅。
許宣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壁上,翻身滾落,若不是反應極快,一把抓住崖沿的罅隙,險些也跟著墜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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