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好看我好看?
沉黑的夜幕上,一輪彎月掛在樹梢,瑩暉薄薄的灑在公主府每一處。
月影下小道上,白鷺提著一盞燈籠走在前面,凝夕在后,靜靜的穿過桃林竹影,不多時,來到了公主府后方的靜湖邊。
夜色彌漫下的靜湖,水面波光粼粼的倒映著星月爭輝,亮銀色的波紋輕輕蕩漾著,一絲絲的蔓延到了湖邊的木屋前。
木屋內(nèi),自窗口亮著微黃的燭光,凝夕走近,推開半開的木門,邁步踏入木屋中。
白鷺提著燈籠,留在了門外。
里頭,一滿頭銀絲,面如老樹的老人,正在燭光下逗弄籠中的一只鳥兒,見是她來,抬頭慈祥一笑:“你來了。”
凝夕淺淺笑著在他對面坐下,“近來新得的這只,可服軟了?”
老人呵呵一笑,“□□了這些時日,如今已乖巧的很。”說著,老人抬眸看向凝夕,蒼老渾濁的眸光,笑意有些意味深長:“也是它聰慧,學會了乖覺,不然我就又能品上一道不錯的下酒菜了。”
凝夕盈盈一笑,伸出指尖去逗弄那鳥兒,這一次,鳥兒已經(jīng)不再啄她,果真乖巧的很。
“嘖,降不住就殺,真是無情。”
福老啞聲一笑,“那也不能總叫它一個玩意兒,反啄我。”
凝夕抬眸對上福老那雙渾濁的老眼,瑩光下幽然一笑:“此言,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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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
月影薄光靜靜的照在廊前的臺階上,屋中柔和的燭影下,蘇楊氏站在窗邊,雙眼通紅,喜極而泣的緊緊攥著身旁丈夫的手臂,激動的話語都是顫抖的:“晉西,你……你不是騙娘的吧?”
蘇晉西輕搖搖頭,便又垂下頭,閉上了雙眸。
蘇楊氏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疾走過去將垂頭的少年抱進懷里,傷心的嗚咽著:“你終于想通了,你知道娘都快活不下去了呀……”
靠在母親的肩上,蘇晉西靜靜望著桌上的燭光。
一旁的蘇泰,靜靜的看著兒子此刻的模樣,心中又痛又苦。
曾經(jīng)他也以自己擁有這般溫文爾雅,又懂事的兒子而感到人生足矣。
可如今,看著兒子憂郁消沉的那雙眼,他知道,曾經(jīng)那個優(yōu)秀到令人羨慕的兒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蘇楊氏哭了一陣,這才松開他擦擦眼淚,一邊給他整理著亂發(fā),一邊哽咽著:“只要從今以后,你不再提出家的事,也別再想著她朝陽公主,其他的你想做什么娘都答應你!”
蘇晉西聞言,抬眸緩緩的看向蘇泰,唇微微開合,聲音低低的:“我此生,不入仕。”
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蘇泰下意識的握緊了雙手,愣了片刻后,緩緩的轉(zhuǎn)動了腳步,側(cè)過了身子,望著外頭黑沉的夜色嘆了一聲。
蘇楊氏的眼淚卻又唰一下的落下來,看著丈夫失落難受的背影,回過頭想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蘇晉西率先開了口:“娘,我累了。”
“我想洗洗,再好好睡一覺。”
蘇楊氏一聽他這般說,滿腹的話一下子都心疼的消散無形,急忙的回:“好好好,娘這就去叫人準備……”
待蘇楊氏離開,蘇晉西看著父親跨出門檻,意欲離開的背影,輕聲的道了一句:“晉西不孝,讓父親失望了。”
蘇泰抬起的腳步,停滯了片刻后,轉(zhuǎn)過頭目光溫和的看著他,“不管怎樣,你都還是我兒子。”
指尖緩緩蜷縮起,蘇晉西望著父親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幕,緩緩垂下的眼簾,遮住了那雙眼眸中,沉沉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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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公主得圣旨賜婚,定下婚事,乃是大喜。京中諸人,不管暗地里對這件事怎么嘲諷非議,可明面上,該做的卻一分也不會少。
大清早,公主府便格外熱鬧,來自各家的賀禮,如流水一般的送進了公主府中。
偏殿,日光明亮的斜照下,凝夕坐在廳中,桌上擺著新枝嫩苞清香素素,她一身淡青色宮裙,肌膚如雪,指尖捏著一張?zhí)涌催^后,同坐在正對面,埋首看書的齊元舟道:“和安送來的帖子,說幾日后設(shè)花宴,邀你我同去。”
“你可愿去?”
聞言,齊元舟自書中抬頭,少年一身銀白衣衫,劍眉星眸望向凝夕,淡然笑意勾在唇角:“愿隨公主同去。”
凝夕一笑,鬢邊的銀絲流蘇熠熠閃耀,映著她那雙眼格外的耀人心魄。
但下一刻,她看著又埋頭看書去的齊元舟,細眉微挑,抬手往他書上一按。
字跡被遮住大半,齊元舟抬起眼眸,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凝夕微微歪著頭,一手撐著臉側(cè),目光灼灼的笑著問他:“書好看我好看?”
齊元舟眸光靜靜的看著她,一息過后,劍眉輕挑:“公主……這是在同一本書計較么?”
凝夕美眸輕瞇:“狡猾,你明知我不是在同這本書計較。”
他清雅一笑,薄唇微動正要作答,卻聽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走來,側(cè)眉看去,是白鷺。
“公主,宮中來報,陛下早朝后頭疾又復發(fā),此次來勢猛烈,已不能起身了!”
凝夕聞言,面上閑適的笑意瞬間消散,細美的眉頭蹙起那一刻已然起身,搖曳的裙擺旋開弧度,她看著齊元舟道:“我要入宮去,不知何時能回,你在府中隨意就好。”
“公主且去照顧陛下,不必顧慮我。”齊元舟溫聲回著,立在門口直到她身影漸漸消失,才回身拿上書,回到自己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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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穆的御書房殿外,宮人們謹守本份立在各處,凝夕穿過安靜的前殿,一踏入明成帝日常休息的后殿,便見太醫(yī)正在一旁小聲的議方。
床尾處,太子李承平站在那里,見她過來,那緊蹙著的眉頭瞬間松散開來,上前兩步小聲的說:“皇姐,你總算來了,父皇方才喚你好幾回,此刻已睡了。”
凝夕行至床邊,看著明成帝睡夢中依舊難受的面容,輕嘆口氣后回眸看著太子那張以往無常的蒼白病懨面容,輕聲道:“眼下父皇這里有我,你就不必守在此了。”
“朝中事多,你身為太子,要學著為父皇分憂。”
太子聞言,眸光有些遲疑的看向凝夕,他自小體弱多病,于學業(yè)上從來都不曾多費心力,于國事上更是,大多都只是聆聽父皇的教導,讓他親力親為之事幾乎從未有過。
此刻不免有些緊張:“可是皇姐,國事上,我……”
凝夕怎不知他在想什么,不等他說完,美眸就冷冷瞥過去,“你怎么?不會不能去學嗎?不懂不會去問嗎?有那么多大臣幫你,你還有什么好擔憂的?眼下父皇有恙,淮南干旱,西胡犯邊,朝中正是多事之時,你身為太子,便該擔起你肩上的責任來!”
“去吧!”
凝夕毫不留情的叱責,令太子面上難看,覺得憋屈有些抬不起頭來,卻又對將要接觸政事越發(fā)憂心。就是因為最近朝中事情太多,他又沒有經(jīng)驗,萬一有哪里做不好的地方,等父皇醒來一定會狠狠責罵他……
太子離開后,凝夕眸中的冷色卻還未退去,一旁的中慶親手端過一盞茶來,勸道:“公主,太子畢竟體弱,有些事慢慢教就好,您別動怒。”
凝夕接過茶盞,淺嘗一口后遞到宮女手中,輕嗤道:“體弱?他身邊的侍妾一大堆,說他體弱,不要笑死人了。”
中慶干笑兩聲不再接話,凝夕也不再多言,走向太醫(yī)處,低聲詢問著。
明成帝這一睡便是到了黃昏時分,窗外的斜陽即便只照進來幾縷,屋中的光線也薄薄泛著金光。
他緩緩睜開眼,朦朧的目光看到了窗邊的人影,雙唇頓時顫抖起來,“丹珠……”
顫抖的聲音似乎飽含了無盡的思念,凝夕聽在耳中,慢慢的掀起眼簾看向明成帝,絕美的面容上,唇角的弧度似有若無,就這么靜靜的看著明成帝。
明成帝的恍惚,在對上凝夕那雙眼時消散無形,他渾濁的雙眼中,更是漸漸浮上跌落一切的失望。
“父皇,又夢到丹珠皇后了?”凝夕說著,一步步上前來,在床邊坐下。
“是啊……又夢到她了,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不曾入朕的夢了……”明成帝啞聲說著,抬手按向狠狠作痛的頭,充滿了血絲的疲憊眼睛再次閉上。
屋中的光影無聲的昏暗下來,凝夕低頭看著他那難過痛苦的樣子,聲音低低的:“父皇,您這次頭疾來的兇猛,需要比以往更仔細的調(diào)養(yǎng)。前朝之事,我已讓太子去學著理政,有大臣們幫他,您盡可放心。好好修養(yǎng)身體,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知道了……”明成帝嘆著,似乎頭痛的更厲害,血紅的眼睛看著凝夕,濃眉緊蹙著,緊緊攥著她的手:“朝陽啊,父皇頭痛的厲害……”
凝夕細眉輕蹙,滿目憂傷的看著明成帝輕聲道:“若我能代父皇受這苦痛就好了……”
夜幕沉落。
宮苑內(nèi)依舊燭火通明,凝夕守在明成帝的病榻前,直到他昏沉睡下后,才回到自己的寢殿。
燭影搖曳下,她一身純白的寢衣坐在鏡子前。
鏡中,她長發(fā)如瀑散落在肩上,極致美麗的雙眼中,是一望無垠的漆黑寂靜。
緩緩的,她抬手撫上臉頰,一絲絲,一寸寸,直至遮住了鏡中人的半邊臉。
她才對著鏡子,勾魂一笑。
萬般絕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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