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鳥啼清脆，溪水潺潺，參天巨樹遮云蔽日，清晨的薄霧正四處彌漫。

        群山連綿四起，方圓幾百里不見村鎮與農田，卻見得有一人坐在溪流邊，看起來是像是晨起垂釣的老翁。老翁鬢發皆白，似已過耄耋之年，面色卻如孩童般紅潤。身著一件灰白長衫，腳邊擺放著一個竹編的魚簍。

        魚鉤上的餌料早已不知去向，魚線漂浮在水流中，跟著溪水的流動沉沉浮浮。而老翁仿佛并沒有察覺一般，雙目直視水面，巋然不動。

        忽聞一陣孩童啼哭的聲響自遠處傳來，老翁雙耳一顫，再一次仔細聆聽。而孩童仿佛回應一般，哭聲愈發響亮。

        “終于來了。”

        老翁緩緩站起身，瞇起眼睛望向聲音的來處，轉瞬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揚起魚竿搭在了右肩，大步向林中走去。看似高齡的老翁，滿頭銀發，卻步履輕松，不肖一刻，就已經尋到了聲音的主人。

        赤兒不足一月，光溜溜地躺在了一棵百年榕樹下，榕樹大根盤枝錯節，竟剛好似坐床一般環繞住嬰孩。嬰孩面容紅潤，哭聲嘹亮，仿佛是餓了。

        老翁俯身抱起孩子，在懷中掂了掂。

        “小子長得不錯。”老翁喜笑顏開。

        嬰孩在老翁懷中哭聲漸止，伸出粉嫩的小手抓扯起老翁銀白的胡須，給老翁痛的齜牙咧嘴。

        傍晚時分的玉林觀內寂靜仿若無人。

        大殿內昏黃的燭光伴隨著偶然闖入的微風，輕閃搖曳。約么三丈高的一尊神像端坐于殿內，左手持輪，右手執箑，身披長袍，垂墜于地。

        一白衣老者盤腿打坐于神像前，身側還有一名小童。六、七歲的年紀，學著老者的樣子也在盤腿打坐，只是身體左右搖擺，嘴角晶瑩，似乎已入夢鄉。

        “白老弟！”

        猶如平地一聲雷，正在瞌睡的小童猛地一個激靈，抱著腦袋鉆進了白衣老者的衣袖之下。

        “師傅有鬼！”一邊喊一邊四肢抖動，看起來怕極了。

        白衣老者抻開手臂，拍了拍小童的后背，把小童從身側扶起，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懷中抱著一個嬰兒的灰衣老翁大步流星踏入殿內。

        “這個小娃娃，看到鬼了呀？”

        發現了躲在白衣老者身后的小童，灰衣老翁便俯身湊過去，做出一種喑啞的語調逗趣他到。

        小童聽到以后甚是害怕，整個人撲在了老者身后，緊緊抓住了老者的衣襟。

        老者正想要俯身作揖，被小童糾纏的有些左右為難。

        “白燁，別鬧了。”老者輕喝到。

        “唉，白老弟，已和你說過多次，不用不用。”灰衣老翁皺眉擺手道。

        “若不是你執意于此地，你我亦為同僚。”

        “凡翁說笑了。”白衣老翁欠了欠身子，算是行了一個小禮。

        “白道長，還是這般無趣。”被稱為凡翁的老者無奈笑道。

        “不知凡翁深夜來此有何要事？”白道長看了看凡翁懷中的孩子，“這又是？”

        “給你送門生來了！”說著，凡翁將懷中的孩子送到了白道長手上。

        “這？”白道長低頭查看懷中軟糯的嬰孩。

        “這個孩子面容圓潤，四肢茁壯，生的這樣好，怎么看都像是出自大戶人家，這？”白道長似乎想到了什么，趕忙把懷中的孩子轉身交于小童手上。

        “白燁，你坐下，抱好，莫要傷到他”

        小童聽令后小心翼翼盤坐于蒲團之上，雙手抵靠雙腿，將嬰兒穩穩環住。

        安置好兩個孩子，白道長將凡翁讓到了院內。

        “凡翁，我雖知曉閣下神通，但，這個孩子，莫不是你從哪戶人家偷來的吧？”白道長眼中滿是擔憂。

        “白老弟，你這么說話我可不樂意了，我如何會去打家劫舍偷孩子？”凡翁做出惱怒的模樣，吹了吹唇上的胡須。

        “那這個男童是？”

        “故人，故人之子。”凡翁湊近白道長小聲說到。

        “凡翁的故人”白道長低頭思索到，“是有什么見不得光的遭遇，須得如此小聲？”白道長也放低了聲音問到。

        “白老弟，我說你，我怎么說你才好，你是不是以為這孩子是我的？”凡翁瞪著眼睛將胡子吹了一丈高。

        白道長面露無辜之色，又瞥眼掃了掃凡翁，搖了搖頭。

        “你是想把我氣死。”凡翁深深吸了一口氣，緩和道：“故人家中有變，不得已將這個娃娃托付于我。你也知我，我如何能養活一個娃娃？”

        “是。”白道長接話。

        “想必近年來落霞鎮和柏溪村風調雨順，安生的很吶？”

        “凡翁莫要說笑。”白道長伸手作揖，并后退了幾步。

        “總之這個娃娃的來歷不便細說，我思來想去，送來你這里是最為穩妥的。你定能將其好生教養。”凡翁伸手拍了拍白道長的肩膀。

        “這個小童是你新收的門生嗎？為何不見其他弟子？”凡翁收回了手臂掃視四周后問到。

        “成年弟子每三年便四處游歷一番，不巧這次全都出去了。”

        “凡翁已多年未至于此，白燁也是六年前弟子們出游，在山下溪邊撿回來的。”白道長望向大殿的方向，“彼時也和此嬰一般大小，只是瘦骨嶙峋，半死不活。”

        “不是第一個，難怪”凡翁面露尷尬之色，“白老弟你不要多想，這個娃兒著實已失雙親，望你能善待。”

        “閣下放心。”

        “放心，看你將白燁小童教養的如此之好，我不擔心。”凡翁捋著胡須點頭道。

        “小童頑劣，閣下見笑了。”

        “白老弟，孩子我就托付于你了，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對了，我還有一事要囑咐。”凡翁調轉回來，扶起了正在俯身拜別的白道長。

        “閣下請講。”

        “我要當這個孩子的師傅，等他長大了，我若未至，你就讓他稱你為師叔。”

        白道長的眼神瞬間狐疑起來。

        凡翁面露得意，不再多做解釋。

        “那閣下何時來給其授教？”

        “你來。”

        “教什么？”

        “你定。”

        “孩子叫什么？”

        “白硯。”

        轉身又一次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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