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森便從任夢瑤的那個即將離開的家出來。

　　其實他的心里最開始是抗拒的，畢竟是搶了別人家的老婆，還要去睡別人的床，多少有點不光彩。

　　但任夢瑤卻把不久前才換過的床上用品又換了一套新的，這樣的盛情，秦森確實難卻。

　　任夢瑤還貼心的為秦森做了早餐，說著要開著那輛歐陸送秦森上班。

　　秦森覺得有些事還是不要太張揚為好，于是便婉言謝絕了任夢瑤的好意，便匆匆下了樓。

　　但剛下樓的他就中了招。

　　錚亮的皮鞋啪嘰一下踩上了黏糊糊的東西，瞬間就被鑲上了一圈金邊，三條黑線掛在了他的額頭，“不是吧，都說睡寡婦要倒霉，但沒聽過睡二婚女人也會點背的啊？”

　　眼看這也不是自家的小區，秦森也沒有多余的鞋可以換。

　　他直接在路緣石上先刮了刮，然后再在小區草坪里來回摩擦，最后才用紙巾清理了起來，順帶著將地上的一片狼藉也收拾了。

　　“先生，對不起！”

　　一雙粉紅色的人字拖出現在秦森的視線里。

　　從白皙的腳背來看，應該是位不錯的苗子。

　　她的手里正拿著一疊報紙，一個勁兒地道歉著：“先生，我家旺旺真不是故意的。剛剛我回家拿報紙了，沒想到你就……”

　　“秦主席？”女孩驚訝地長著嘴，“你怎么會在這里呢？”

　　秦森定睛一瞧，原來眼前人正是甘棠。

　　而甘棠在上次見識過秦森的豪氣之后，也連夜去網上搜尋了他的資料。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甘棠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相親對象竟然是位真正的大富豪。

　　“是你啊！”秦森笑了笑，“沒事，擦擦就行了。”

　　“不行的，再怎么擦也會有味道。”甘棠看著衣冠楚楚的秦森，憂心忡忡地說著：“要不你換一雙鞋，我去把這雙鞋洗干凈。”

　　秦森低頭瞧了瞧鞋子，他也不是不想換，不過這里真的不是他的家，于是便謊稱道：“真不用了，來不及了。”

　　甘棠為難地揉著衣角，連正眼都不敢瞧秦森了，“前面有個水龍頭，是小區綠化用的。要不你過去洗一洗？”

　　秦森本來并沒有聞到什么味道，被甘棠這么一說，仿佛那股難聞的氣味真的就飄了出來。

　　而且，要是待會到了公司被人聞到了味，說不定又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煩，說：“好，在哪兒？”

　　“就在前面。”甘棠開心地說著：“我帶你過去。”

　　秦森跟著甘棠往前走著，一路上她都沒有回頭，腦后的長馬尾倒是晃個不停。

　　大約走了兩三分鐘之后，兩人來到了小區綠化帶的深處，秦森果然看到了一個新修的綠化用的取水點。

　　于是他走了上去，脫掉一只鞋，金雞獨立般地站著，擰開水龍頭，清洗起鞋底來。

　　如今甘棠知道了秦森的身家，想著有錢人的穿著肯定不便宜，于是低聲說著：“我能問問你這雙鞋多少錢嗎？”

　　“怎么了？”

　　“如果洗不干凈，我也好賠你一雙。”

　　秦森笑了笑，打趣著：“這雙鞋可不好買。”

　　“很貴嗎？”甘棠的嗓音發抖起來。

　　“貴倒是不貴，只不過它是我在北海道出差的時候買的。”秦森撒謊都不臉紅，“國內沒得賣。”

　　說完，秦森又將簡單洗過的皮鞋重新穿上，關上了水，剛一轉身就看到了甘棠害怕的樣子。

　　“你放心，鞋已經洗好了，不會讓你賠錢的。”

　　甘棠面露喜色，“真的？”

　　“當然了，我又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總不能因為踩到狗屎，就讓你這個小姑娘賠錢啊！”秦森笑著說道。

　　“那你會給物業和居委會的人說這件事情嗎？”甘棠緊張地問著。

　　秦森愣了一秒，看出了甘棠的憂慮，在看了看她身邊那只田園犬，“不會。再說了，你這狗也不是流浪狗啊！”

　　“對！旺旺可乖了！”一說到小狗，她的眼里就有了光，“先生，我保證下次它絕對不會亂拉了！”

　　秦森微笑著說：“好，不過你下次一定要及時處理才行。要是換一個人遇上這檔子事情，可能就沒有我這么好說話了。”

　　甘棠激動地連連點頭，一個勁兒地說著：“我一定會注意的！”

　　秦森自嘲道：“你的狗叫旺旺，今天我一出門就踩上了，說不定我就真的開始旺了呢！”

　　“你說話可真幽默！”甘棠捂嘴笑了起來，“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走運了？”

　　“走運走運，要走出去才知道。”秦森抬手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甘棠眨著圓圓的眼睛，再次看向了秦森陽光的臉龐，也沒說話，只是默默地點著頭，跟著秦森往前走。

　　啪！

　　一個黑色的東西掉在了秦森的跟前，要是他走快兩步，絕對會砸到他的腦袋。

　　他抬頭一瞧，另一包東西正在急速下落，砸向的位置正是女孩前進的方向。

　　秦森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一把拽過了不清楚狀況的甘棠，而那天降之物也在后一秒鐘砸在了兩人的腳前。

　　驚魂未定的秦森猛咽著口水，原來住天通苑的他對于這種高空拋物的事情早已屢見不鮮。

　　他只是沒想到會在西單上國闕這樣的高檔小區也會遇到這檔子事情。

　　比起踩狗屎這樣的小事，這種損人害己的大事瞬間讓秦森破防了。

　　他仰頭看著密密麻麻的窗戶，大罵道：“誰這么缺心眼兒啊！”

　　沒人回應秦森的話，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包包被黑色塑料袋包裹著的東西不斷從十五樓的窗戶里被扔了出來，而且并沒有收手的意思。

　　咚！

　　咚！

　　咚！......

　　秦森拉著甘棠連忙躲閃，看著這些東西一包包砸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丫的下冰雹呢！哪家的孫賊這么沒......”

　　秦森的話還沒有說完，甘棠就啞著喉嚨，驚恐地噓聲喊著：“錢！”

　　他定睛一看，塑料袋被巨大的沖擊力砸開了，從里面露出了鮮紅的一角。

　　秦森滾了滾喉嚨，上前打開了破碎的塑料袋，里面居然裝著小十萬的鈔票。

　　而后，他又鬼使神差地打開其余的十來包，每個塑料袋里面裝的數量不同，但無一例外全是百元大鈔。

　　這下子徹底讓秦森愣住了，“我是真的開始走狗屎運了嗎？”

　　人性是低俗的。

　　就算是秦森已經身家不菲，但天降巨款的誘惑真真切切地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四下看一看是否有攝像頭。

　　目光能及之處，除了樹木、草叢之外，并沒有發現能記錄此處情況的高科技產品。

　　另外，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六分鐘，樓上扔錢的那戶人家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都沒有探頭出來查看。

　　他從袋子里拿出了兩捆捆扎好的鈔票，不由自主地摸了又摸，翻了又翻。

　　而這些紅彤彤的鈔票此刻也好像長出了數不清的帶著吸盤的觸角，牢牢地吸在了秦森的手上，不愿離開。

　　秦森深吸了一口氣，鼻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金錢香味，至于鞋上殘留的臭味早已不復存在。

　　“秦主席，這錢……”

　　不確定的問話又把秦森拉回了現實。

　　他把目光轉向一邊，看著一臉茫然的甘棠，這才意識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要是秦森一個人遇上這檔子事，這筆錢的處理方法也許會簡單得多。

　　可現實卻是，身邊的這位第二次見面的女孩，全程目睹了事情的發展，那么這筆錢一下子就變得燙手了起來。

　　剛才吸附在手上的兩捆鈔票瞬間像是著了火，變得炙熱無比，秦森忙不迭地將其扔在了地上。

　　“這錢是怎么一回事啊？”甘棠繼續問：“怎么好端端的會有人把錢扔下來了呢？”

　　秦森從兜里摸出了一包煙，從中抽出一根。

　　手有些發抖，一連打了幾下，火苗才微弱地竄了出來。

　　等點上煙，深吸一口，煙氣入肺造成短暫的缺氧后，秦森的心境才逐漸平復下來，頭腦也重新恢復了理智。

　　“這些錢大概率是贓款。”結合之前的新聞報道，秦森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樓上應該發生了什么事，所以就把錢扔了下來。”

　　甘棠聽后大驚，在她這般年紀里，哪見過這么驚心動魄的事情。

　　她驚訝地看著滿地的鈔票，緊張地問道：“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秦森凝視著那雙驚恐無助的雙眸，一邊摸著手機，一邊說道：“我想我們要……”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一個身材消瘦得像一根竹竿兒似的男子朝二人跑了過來。

　　他的眼睛比秦森還要紅，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覺，血絲爬滿了眼球。

　　男子在見到被打開的塑料袋之后，惡狠狠地看著面前的二人。

　　甘棠下意識地躲在了秦森的身后，就如同小黃狗躲在她的身后一樣，膽怯地說：“他好像不是好人！”

　　這一點倒是不用甘棠的提醒，秦森與男子對視的瞬間，腦海里浮現出的都是各種影視作品里的壞人形象。

　　那人試著彎下腰，想把錢從地上拿走。

　　而秦森把甘棠護在了身后，沒有說話，觀察著竹竿男的動作。

　　“看什么看！”男子心虛地說著，還不時四處觀望周圍的動靜。

　　秦森這輩子都在這種問題上出過頭，惜命，往往是人求生的第一本能。

　　在不知道對方實力的情況下，秦森也不敢妄動，保持著安全距離。

　　“這錢是你的嗎？”秦森反問一句。

　　“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男子再反問。

　　秦森眼珠一轉，眼下他只有拖住時間，或許地上的這些贓款才不會被拿走。

　　“我和她剛剛遛狗過來，一看這么多錢在地上，正四處找主人呢！”

　　男子見秦森只動嘴不動手，也顧不了這么多了，瘋狂地抓著被摔壞的塑料袋以及散落的錢。

　　秦森接著說道：“嘿，哥們。這里的錢不少吧？”

　　男子抬著眼皮，看著三四米遠的二人和狗，“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該遛狗就去遛狗。別在這兒站著。”

　　他已經收了四五袋鈔票了，為了加快進度，男子看向了一旁顫抖著的甘棠，“你把腳邊的那幾包拿過來！”

　　甘棠怔了半秒，向秦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秦森回應了一個堅定的眼神，剛蹲下身，那個男人又說：“別動！”

　　“你別緊張，再怎么說我們都是良好市民，助人為樂這種事情應該的。”說著，秦森就將腳邊的塑料袋系好，拎著朝男子走了過去。

　　“別動！警察！”

　　遠處傳來了一聲聲頗有氣勢的叫喊，那人猛地回頭，只見七八個警察向這邊沖來。

　　還是因為惜命二字，錢在此刻跟窩頭鐵窗相比，已經變成了一張張白紙。

　　竹竿男連錢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秦森見援兵已到，底氣都變足了，掄起手中的塑料袋就向男子的后腦勺重重地一揮。

　　啪！

　　一聲沉悶的響聲回蕩著樹林間，一張張鮮紅的鈔票迎著清晨的風，如同柳絮般飄散。

　　男子被猛擊后，一個踉蹌。

　　秦森見機再對著男子的背部猛踹一腳，那人就徑直倒在了地上。

　　警方圍攏過來，把竹竿男按倒在地，“還跑！”

　　男子像是一條死魚在地上掙扎，一個勁兒地喊著：“我只是路過的！”

　　“路過的？”一名肩上扛著一杠三花的警察說道：“非法開設賭場，你還是路過的？”

　　秦森的心砰砰直跳，手中還拿著那已經沒有錢的塑料袋。

　　手上的重量沒了，心里也就踏實了。

　　“蹲下。”另一名警察搞不清楚秦森的身份，指著秦森說道：“抱頭！”

　　秦森聽話照做，剛蹲下，他就看到了竹竿男正怒目盯著自己。

　　男子見自己多半沒戲了，想著要不是遇上了秦森，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

　　“警官，他跟我是一伙的！”竹竿男一口咬定了秦森的身份，“這些錢他也有份！”

　　秦森傻眼了，急忙辯解道：“警官，我不是！”

　　“都帶回所里！”兩杠三花的老警察走了過來，掃了一眼蹲著的秦森，“把他也帶上！”

　　秦森徹底懵了，他就這樣被帶著上了警車。

　　不過好在他的手上沒有銀銬子，只是被兩名警察夾在中間坐后排的感覺還真不好受。

　　“警官，我是正經人，有正經的工作。”秦森不急不忙地說著：“我真不是同伙。”

　　右邊的警察面無表情地說著：“別說話，待會到了所里，會弄清楚你的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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