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森已經有了上次和佟九如見面時，連續喝了五六杯水的經歷。
　　在去往玫瑰園的路上，他先與佟九如取得了聯系，得知這位老大爺沒在家里，反而進城聽了戲。
　　于是，他立刻改變了路線，把幾十公里外的玫瑰園換成了幾公里外的長安大戲院。
　　兩人驅車來到建國門內大街17號，還沒下車就看到了一個藝術化的臉譜造型的雕塑。
　　一位保安早已等候在了大門口，看到路虎開過來，熱情而耐心地指揮著倒車。
　　陸頌依笑著說道：“這條街上有兩棟長安大廈，沒想到你還真能找對地方。”
　　秦森緩緩地開著車，笑著說道：“不難找，原來經常路過。”
　　停好車，兩人走了下來。
　　保安熱情地說著：“二位里面請，佟爺已經等著了。”
　　秦森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一眼大門處貼的“閉園”告示，這才走了進去。
　　跟一般的戲園子不同，長安大戲院的演出舞臺設立了兩個區域。
　　舞臺附近的位置，依舊是八仙桌、大圈椅等古色古香的東西，而在不銹鋼圍欄的背后，則是類似于電影院的一排排座椅。
　　西皮二六的聲音從舞臺的另一邊傳來，雖然舞臺上的場景都布置好了，但臺上并沒有出現涂著大花臉的演員們。
　　偌大的劇場內，空空蕩蕩，唯有佟九如正靜靜地坐在臺下的最中間的位置上，像是在等著什么。
　　兩人來到八仙桌前。
　　陸頌依率先說：“佟爺爺，今天您的興致不錯啊！大下午的就來聽曲兒了。”
　　佟九如伸手一指旁邊的兩個位置，道：“新來了一個三弦師傅，我來聽聽入不入流。你們坐，別客氣。”
　　兩人坐了下來，佟九如將一碟瓜子遞給兩人，說：“我們先點戲，再聊其他的。”
　　話音剛落，一位四十歲出頭的班主便送來了表演的折子，用最傳統的方式問候著，“佟爺，您過目。”
　　佟九如接過了折子，首先遞給了秦森，“小秦，你先點。”
　　二十幾歲的秦森，哪會聽什么戲，在他的年紀里，已經有了更多的娛樂方式。
　　再加上第二次的加點，他沒有選擇【廣義國學】，所以他趕緊回應道：“我是晚輩，還是您先點吧！”
　　佟九如連冊子都沒有翻開，直截了當地說道：“那我點定軍山。”
　　“好的，佟爺。”
　　佟九如的心情很好，他指了指陸頌依，“丫頭，你也點一個。”
　　陸頌依更是沒譜了，雖然有著一位搞藝術的母親，但高中就出國的她對這種傳統的藝術更是一竅不通。
　　不過她和秦森不一樣，女孩子會撒嬌就一定會有好命。
　　陸頌依指著沒有翻開的折子，問：“佟爺爺，您能教教我這戲怎么點嗎？”
　　佟九如也不是故意為難這兩個晚輩兒，他的心里也很清楚，現如今的年輕人很少有人來聽戲，便笑道，“點個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怎么樣？”
　　陸頌依雖然沒聽過這出戲，但對穆桂英還是有所了解的，連連點頭，“好！她可是巾幗英雄！”
　　這下還是輪到秦森了，班主到了他的身邊，“先生，該您了。”
　　秦森打開了折子，里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二十首曲目，掃視一圈之后，他發現有臺戲倒是很符合今天的主題。
　　“那我就點一出借東風。”
　　佟九如的眼里閃過了一絲光，余光注意到了身邊的這位年輕人，從所點的曲目來看，印證了他在秦森來之前的猜測。
　　佟九如囑咐道：“先唱借東風，讓他們好好準備，這兩位可都是我的貴客。”
　　班主連連點頭，“佟爺您放心，我們絕對拿出真本事來！”
　　等人走了之后，佟九如見陸頌依笑瞇瞇的模樣，問道：“陸丫頭，你的嘴怎么笑得都快合不攏了呢？”
　　“佟爺爺，我今天來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什么喜事？你談男朋友了？”佟九如看了秦森一眼。
　　“您又拿我開玩笑了！”陸頌依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承認，趕緊說道：“是我升職了！現在是紅雨的副總裁！”
　　佟九如一拍桌子，“看來李公仁那老小子說話還真挺算話的！我就在桌上提了那么一嘴，沒想到還真給辦了！”
　　陸頌依一臉茫然，轉頭對秦森問道：“什么一嘴？”
　　秦森笑著說道：“當時說起我是紅雨出來的了，我就提到了你。佟爺就跟三爺說，要提拔你。”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
　　“不過，按照你的能力，副總裁的位置是早晚的事。”秦森補充地說著：“只是把這個任命提前了而已。”
　　伴隨著大鑼的敲響，秦森所點的《借東風》也即將上臺。
　　沒見人影，臺下三人只聽見了一句渾厚有力的唱詞，在出將門后的諸葛亮氣宇軒昂地唱著：“習天書，學兵法猶如反掌。”
　　等這句話唱完之后，大鑼又圓場了。
　　四童持八卦旗、四童持七星旗、四童持幡兒、掌旗丑童紛紛登了場，等十三人站位完成之后，諸葛亮才如眾星捧月般昂首闊步地走了出來。
　　在京劇中，諸葛亮往往是一身老生打扮，臉上沒有五彩的油墨。
　　掛黑髯、敷脂粉、印堂上略抹紅彩，眉要濃黑細長，吊起眉眼之后，便顯得氣宇軒昂、神采奕奕了。
　　而在借東風中，諸葛亮也不是羽扇綸巾的打扮了，他身著八卦法衣，手捧寶劍、頭戴二龍箍，腳踩云頭履，活脫脫像是一位要向滿天神明請愿的道士。
　　好戲已經開場，佟九如這才開口說道：“小秦，我說你也真是的！你怎么還跟我算什么利息啊！”
　　秦森接過話，“佟爺，那多余的錢不是利息，是一份心意。”
　　秦森找佟九如借了一千萬，但他還的時候，多轉了三十萬。
　　這筆錢不能太多。
　　太多，就說明目的不純，交情太淺。
　　跟升職一樣，陸頌依也不知道借錢的事情，打量著二人，只問秦森，“這又是什么心意？”
　　“一點晚輩的心意。”秦森回答道。
　　佟九如笑瞇著眼，嘴上雖不贊同秦森的做法，但心底里還是很滿意秦森的小心思。
　　他從兜里取出了秦森的那對紫檀核桃，還給了他，意味深長地問：“你倆來不光是說升職的事情吧？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呢？”
　　陸頌依是何等精明，故作吃驚地說：“啊？您都知道了啊？”
　　“當然了，老哥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佟九如直白地說著：“你們要借錢，還不是小數目。”
　　秦森微笑道：“真是什么都瞞不住佟爺您。不過，這次我不是來借錢的。”
　　“對，是投資！”陸頌依接過話。
　　佟九如點燃了煙，目光還是停留在臺上，半開玩笑地說著：“那我就聽聽你這位業務員的業務水平如何。要是沒能說動我，這錢我可不會出。”
　　秦森看出了端倪，整理著思路，跟李承進談的是利潤、資產和未來的可持續，可面對佟九如，他顯然要換一套說辭。
　　“佟爺，我不是沖著錢來的，而是沖著您來的。”秦森開口說道。
　　佟九如一笑，“我？我這個老頭子？”
　　“對，您不一樣。”秦森慢條斯理地說著：“您不是商人，我自然不會跟您談回報率又或者您將會獲得多少利益。”
　　佟九如微微點頭。
　　秦森接著說道：“那天在您車上的時候，您曾經說過男人要有血性。現在我有機會和能力去真正打敗李伯益，可就差那么一點實力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就要向您來借這股東風了。”
　　佟九如一拍大腿，豪邁地笑道：“你小子是有點意思啊！”
　　“機會只有這一次，我等了這么多年，現在總算盼到了。”秦森頓了頓，盡管他現在已經有了【初級人脈】的加成，可他的語氣卻更加真誠了，道：“佟爺，我需要您的幫助，讓我能有機會來展示我應有的血性。”
　　簡短的一句話直接說到了佟九如的心坎上，他這才發了一支煙給秦森，“其實呢，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你會因為這件事來找我。”
　　秦森將煙拿在手里并沒有點燃，而佟九如接著說道：“錢，我可以出。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爺們做事就要講究有里有面兒。”佟九如提醒道：“要贏，你就要贏得光明正大。我不希望你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去完成你的心愿。”
　　秦森皺著眉頭，他好像明白了佟九如的意思，“當然，我也做不出來這種齷齪的事情來。所有的操作都會合理合法。”
　　“多余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佟九如看著秦森，眼中滿是贊賞之色，“你要具體要怎么做，我也不過問。現在你可以說你要的金額了。”
　　秦森和陸頌依對視了一眼，他開口說道：“兩千億。”
　　“好家伙！你小子也真是敢開口啊！”佟九如哈哈笑了起來，他沉吟了一下，直言道：“這樣，等這三出戲唱完。我帶你去個地方，相信在那里，能把你這件事給辦了。”
　　借東風的折子戲很短，只有十來分鐘左右。
　　秦森在得到佟九如的答復之后，心里的石頭又放下了一大半。
　　他心想道：“這初級人脈的效果還不錯啊！要是我再點了中級人脈，那會是怎樣的一番體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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