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在地上木然跪了半晌，神色卻仍有不甘，她咬了咬下唇，抬頭看著面前傾心愛了數年的男子，聲音啞然，“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蕭絕聲音冷然，目光幽冷的從她身上劃過，不帶半分感情。

        賢妃卻是一驚，狠狠的倒抽了口氣，“你！”凄然的止住聲音，她有些哀憐的垂下頭，“竟是那樣早，那樣早……”

        她口中喃喃，笑容凄苦而無奈，“那你為何從不戳穿我？”又為何要給她一種生生世世的錯覺？為何？

        蕭絕涼然看她一眼，那眸中再無從前細微的暖意，有的也只是漠然和無視，“這不是你一直希望得到的么？”

        “呵呵，”賢妃惶然笑了笑，唇角微微向上翹起，從前他說這樣的笑容最是純粹，可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他隨口一說罷了，而她竟然當了真，入了心。

        何等可悲，何等悲哀！

        “你還知道些什么？”她的聲音漸漸的飄渺起來，可還是撐著一口氣倔強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曾經陷在愛戀里無法自拔的女子啊，即使是被心愛的男人傷的遍體鱗傷，卻還是固執的想要追尋，那曾經照耀自己整個生命的光亮啊，那么刺眼，那么奪目，是她一生之中最為璀璨的時分。

        蕭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眼神是上位者特有的能夠睥睨天下的霸然，他緩緩轉過身，一步一步的朝著御座走去，聲音清冷，“你所想隱瞞的一切，朕都知道。”

        “那你可知……”她喉間酸意森然，可還是忍不住翹首看向他，連聲線都顫曵了幾分，“你可知，我是那樣的愛著你啊……”

        如今終于說出來，她陡然覺得背在心上的包袱似乎一瞬間就卸下了，她看著自己蒼白而微微有些顫抖的指尖，緩緩的笑了，“我愛你啊，蕭，你可知？”

        這么多年，無論是身為紅顏的知己，還是他后宮尋常的妃嬪，她都默默的愛著他，愛到，不惜背叛了整個國家，背叛自己整個的信仰。

        眼淚在此刻仿似決了堤，可他沒有回頭，她便默默的任眼淚放肆的流著，好像只有如此，她這些年來默默隱忍的一切才有了發泄的豁口。

        她向來都是驕傲的，可這些驕傲在她的愛戀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不過，也是一個陷入愛戀里的小小女子，她不過，也只是想要一份尋常平淡的愛情罷了。

        可她愛著的男人卻不尋常啊，那是統一東陸的帝王啊，那是從來都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九五至尊啊，她又怎會去奢望呢？如今，夢境破滅，她連奢望的權力都沒有了。

        賢妃痛快的哭著，只是沒有聲音，從來都是一個人默默的，連眼淚也是，即使放肆，也是沉默的，無聲的。

        蕭絕眸中神色微微變化了一些，可他還是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字冷聲說：“阿凝，這些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對啊，都是她自作自受呢，賢妃突地止住了哭聲，然后緩緩的扯出一個笑容，那笑容是近段時間來難得燦爛的一次，也只有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才愿意露出這樣的笑容，可，這也許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蕭……”她默默的撫上自己的心口，垂眸看去，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抖了一下，她的聲音也漸漸的低了，“我從來都沒有后悔愛過你！”

        話音剛落，她眸中神色劇變，然后便見她飛快的從衣袖中抽出潛藏的匕首，然后飛快的刺向自己的心房。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那柄匕首被飛速彈來的一粒石子打落。

        賢妃怔怔的抬起頭，呆呆的看向他，“為什么？”

        蕭絕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后在心底嘆息一聲，“你是皇后的堂姐，朕不想讓皇后傷心！”

        原來如此！

        賢妃扯著嘴角涼然的笑了笑，然后看著他挺然傲直的背影，輕聲問：“那你相信我么？她好歹是我的堂妹，我不會害她！”

        “朕相信你并不是因為你是她的堂姐，”蕭絕回過頭，目光森然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朕只是實事求是，既不放過也不錯殺！”

        “果然是皇上呢，”賢妃淺淺的笑了，然后抬起頭，目光溫柔，“皇后并不知曉奴婢的身份，還請皇上萬萬替奴婢保密。”

        “朕沒有打算廢了你的妃位，如此，你便還是賢妃，無須自稱‘奴婢’。”他的聲音依舊冷冷的，聽不出半分情緒的波動。

        可如此卻足以讓她安心，于是，她俯下身，額頭貼地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嬪妾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且退下吧！”蕭絕抬手撫額，輕輕擺了擺手。

        “是！嬪妾告退！”賢妃微微躬身，背對著殿門緩緩的退了出去。

        清涼殿外艷陽高照，賢妃從里間恭謹的退出，接著輕而無聲的關上殿門，然后她直起身子，看了眼掛在天空的朗潤太陽，眼眸微微一瞇，背脊卻是微微的涼了。

        然后，她微微勾起嘴角，腳步輕而緩的邁開，接下來，她似乎應該去拜訪拜訪皇后了，她的堂妹呢。

        周德豫一路愣愣的跟在慕容琬身后，終于，慕容琬停下腳步，回身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周公公，你干嘛老是跟著我？”

        “皇后……”周德豫腆著一張老臉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終于還是哭喪了一張臉，“您可別誤會了。”

        “誤會什么？”慕容琬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轉身繼續朝著坤寧宮行去。

        周德豫暗道不妙，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皇后啊，奴才方才說錯話了，您別生氣了可好？”

        “周公公您沒有說錯話，本宮也沒有生氣！”慕容琬頭也沒回，腳下的步子卻越發的快了。

        周德豫撇了撇嘴，這還叫沒生氣吶，可主子就是主子，他半分也不敢怠慢，腆著一張老臉繼續不要臉的跟在她身后。

        “皇后，奴才方才聽錯了，您就別當真，別計較了！”

        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這晚年估計就得提前到來了。

        周德豫現在深深的感覺到，做人奴才難，做皇帝身邊的奴才更難！

        “你且回去吧！”慕容琬終于停下腳步，嘆息一聲，接著涼然看他一眼，然后邁步進了寢宮，不得批準，他自然不敢逾矩半步，只得在宮門口期期艾艾的守著。

        小凝從坤寧宮出來，一眼便瞧見了他，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周公公，不在皇上跟前守著，你跑到這兒來做什么？莫不是……”調皮的姑娘漆黑的眼珠微微一轉，立時又嘻嘻笑起來，“看上咱家姑娘了？”

        “哎喲，哎喲……”周公公被她氣的頭頂冒煙，偏偏又發作不得，只得悶不做聲的看她一眼，然后再看她一眼，最終無奈的嘆了一聲，“小凝姑娘……”

        “行啦行啦，娘娘正在氣頭上呢。”小凝不耐的擺擺手，然后又好奇的湊近他，“不過周公公，你怎么有膽把娘娘弄生氣了啊？”

        “哎喲，”周德豫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唉聲嘆氣了，他做人奴才的簡直太不容易了，正想著是不是將這件事前前后后再捋一遍，余光卻瞥見一道裊娜的身影正徐徐朝著這邊行來。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看過去，這一看立時驚了一跳，竟然是賢妃！

        小凝這時也看見了賢妃的身影，眉頭一皺，想了想還是轉身跑進了坤寧宮。

        “哎，小凝姑娘……”周德豫還沒來得及喚住她，人已經一轉眼跑沒了影。

        皇后娘娘還在氣頭上，偏偏始作俑者這時候送上門來，這可如何是好？周德豫左右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先回清涼殿回稟了皇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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