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開的窗戶里能看見淅淅瀝瀝的雪花開始飄落下來，慕容琬一時有些愣住了，還是一旁的曉荷輕輕咳嗽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一時，面對林青裴憂郁的目光竟覺得有些尷尬。

        她該怎么說呢？她與林青裴本就不是夫妻，又如何能同夫妻那般自然的相處呢？而這樣的話，她又該如何告訴已經失去了記憶的林青裴呢？

        “琬琬？”林青裴英俊的眉眼略略帶著憂傷，卻還是在喚她名字的時候努力溫柔的笑了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呢？或者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她咋舌，緋色櫻唇張了張，有些話卻還是不知從何說起。

        林青裴眸里的希冀慢慢的變得淡了，但他還是溫柔的看著她，“沒關系，是我失言了，既然是不得已的苦衷，自然有說不出口的理由。”

        即使她一臉不能對他說的秘密藏在心底，他也依然能笑如春風那般化去她眉間的尷尬，這就是林青裴啊，從來溫柔鐘情，輕聲言語的男子。

        慕容琬心頭一痛，幾乎是下一瞬就想將所有的一切通通告訴他，可看著他眉眼溫柔卻難掩落寞的樣子，她便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凡塵往事，忘卻了便也好。

        于是，她便笑了，拉過林青裴的手細細的瞧著上面的紋路，然后抬首輕聲道：“阿裴，再過兩日我們便回家吧。”

        “回家？”林青裴一怔，然后有些震驚的看著她。

        慕容琬笑容溫暖，語聲輕柔，“嗯，回我們的家，好不好？”

        林青裴溫柔的眼睫輕顫了一下，然后便聽他柔聲道，“好，我們回家。”

        從惜緣閣出來以后，慕容琬一路都在沉默，漸漸的，雪下的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入目全是那一片雪白，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個顏色。

        曉荷將隨身攜帶的油紙傘撐在她頭頂，她卻搖了搖頭然后輕輕撥開曉荷的手，“難得下那么大的雪，讓我好好看看吧。”

        “娘娘，”曉荷欲言又止，還是固執的將傘撐在了她的頭頂，輕聲細語的說：“您就算不顧自己，也要顧著肚子里的孩子啊。”

        對啊，肚子里的孩子。慕容琬神色落寞的垂下眸來，目光落在厚厚的披帛之上。白色的雪花在眼前飄然落下，幾許旋轉落在她裸露在外的手上便是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

        曉荷慌忙將手中的暖爐放在她手中，一邊捂緊了她的手，一邊輕輕蹙眉，“娘娘，您這是做什么呢？”

        “曉荷，”慕容琬惶然的看她一眼，纖長的睫毛卻輕輕裊裊的顫抖了一下，“其實我不知道此去到底會如何呢。”

        只一味的覺著自己欠著林青裴，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彌補他，可她有時卻忘了，她在償還一個男人的時候，也開始欠著另一個男人了。

        曉荷不懂她此時的哀愁，卻是旁觀者清，“娘娘，奴婢雖然不懂您的煩惱，可之前娘娘告訴過奴婢，人活著，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所以，為何不快樂的過每一天呢？”

        慕容琬怔住，隨后釋然，一個自小接受封建傳統教育的宮女尚能如此慨然而之，她一個活了兩世的人又怎么會如此不濟呢？想想這些，她也就釋然了，抬首看了眼紛繁而落的雪花，那雪花紛紛擾擾的，就好像不符合時節的櫻花，如此看來，倒是別有一番詩情畫意呢。

        除夕這夜，照舊是皇帝在御花園設宴邀請文武百官，來的多半是三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眷，她依照禮制陪著皇帝出席，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宴席接近尾聲，原本靜謐黑沉的天空陡然被一朵煙花照亮，那轟隆隆的一聲，轉瞬便將大半個夜空都點亮了，一時，人們的目光盡都不由自主的聚在了夜空之中。

        那星子在煙花的照耀下也跟著散發出晶瑩的光芒，一閃一閃的掛在天際，似乎是在昭示著這一年的結尾，來年新的開始。

        蕭絕似乎心情極好，等煙花結束后才在眾人意猶未盡的神情里淡然的道：“賞。”

        皇帝心情好了，眾人的心情便也跟著好了，守歲將至，文武百官也帶領著自家老婆孩子回家守歲去了。

        之后，帝后攜手離開了御花園。

        雕花長廊兩旁燈籠高掛，夜風輕輕吹拂將纏繞的長發微微吹起，蕭絕牽著慕容琬的手，走過積雪的宮道，穿過花廊，邁過假山，最后回到坤寧宮。

        “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慕容琬笑著道，然后伸手替他解下厚厚的披帛。

        “是啊，這四年來從來沒有哪個時候覺得，過年也是好的。”蕭絕的聲音淡淡的，握了她的手沉默的放在胸前，然后又扯出一抹釋然的笑，低頭放在唇邊吻了吻，“有你，真好。”

        慕容琬覺得鼻子有些發酸，連同喉嚨也有些酸，而她就這樣默默的瞧著他，然后在快要紅了眼圈的時候又被他一把擁進懷里。

        “好了好了，”蕭絕的聲音帶著一絲低沉的笑意，“我就隨口說說而已，你看看你，最近總是動不動就紅著一雙眼，平白惹我心疼。”

        “還不是因為你……”慕容琬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然后握拳輕輕錘上他胸膛，嬌嗔著道：“都怪你。”

        “好，好，都怪我。”蕭絕也不抵賴，將她的手掌輕輕包裹，然后圈在懷里，嘆息著復又將她擁入懷中。

        溫熱的氣息自頭頂傳來，慕容琬只覺得整個人都跟著心旌搖曳了，明明有好多話想同他說的，可臨到了了，卻又害怕這些話破壞了此時的氛圍，索性便閉上了嘴，什么也不說吧。

        兩人靜靜的相擁著，明亮的燭火將兩人的身影拉長，投射在窗欞上，說不出的和諧美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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