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真的能穿哎。”沈溪溪把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試了試，“就是有點皺。”

        “從他衣服堆里刨出來的，”蘇沐秋抱著胸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能不皺嗎？”

        “也有點大，”葉修說，“算了，誰叫我和你的體型差比較大呢？你看這衣服下擺都到你腿這兒了。”

        “嗯，就像一個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樣……”

        可是還蠻合身的。小姑娘在原地轉了又轉，開心地跳來跳去，“既然是你送給我的，那就歸我了哦？”

        “拿走拿走。”他擺擺手，“沐秋，訓練室那邊有人嗎？”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嘉世的訓練室里面長的是什么樣子，她一直很好奇。

        葉修嘆了口氣，把他房間的門合上了。

        “這就收拾完了？”沈溪溪抬頭問，“就這點東西要拿的呀？”

        “最重要的東西永遠也只有那么幾件而已，其他的該扔的就得扔掉。”他定定地瞅了這丫頭幾眼，看見她對這件衣服還很珍惜的樣子，就感覺到眼睛一熱。

        “也對喔。”小姑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懂了，有些狗男人該扔掉的時候就得扔掉。

        蘇沐秋一下子就發現這姑娘又想歪了，他沒好氣的拉著她走，“下次有男友襯衫的話……”

        “好辦啊，我穿給你看。”

        “真的？”他的瞳孔馬上就亮了，里面滿是期許，“只給我一個人看哦。”

        “放心啦，老葉也沒有好多的襯衫——哎喲，你打我！”

        順著鍵盤鼠標的聲音，他們一路來到了訓練室。

        是榮耀。

        葉修聽得出來，這是他無比熟悉的游戲，有時候聽著鍵盤鼠標跳動的節奏，他甚至都能腦補是在進行什么樣的操作。

        “禁煙標志……”沒等進門，小姑娘先是被上面的標志狠狠地氣到了。

        像葉修這種每天必須要抽幾根的家伙，有必要在訓練室里面設置一個禁煙標志嗎？

        “怕著火……”葉修拍拍她，“不得已的。”

        “我找過崔立了，他說是你走之后才換上的。”蘇沐秋嘴角含著冷笑，眼眸里翻攪的全是惡意，“一丘之貉。”

        他不像這家伙，他從小培養出來的那種淡然和從容，他可能無法擁有。

        蘇沐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獲得的唯一道理就是，別人怎么對他，他就怎么對別人。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這句話他捧為圭臬。

        青年的身影不為所動。

        “和他們計較這些干嘛？”

        “葉修。”

        他們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讓這個曾經的嘉世基石被他們踩在腳底下，被他們忘卻，被人趕走，不應該這樣的。

        不應該。

        他們最起碼對這個男人應當抱有足夠的敬意才對。

        沒有了葉修，嘉世可能永遠也不會存在。

        有的時候，蘇沐秋就在想，可能在葉修的心里面，劉皓這群人的存在也比不上榮耀的重要吧。

        盡管嘉世上下并不是一條心，但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還是努力的想撐起這個局面來。

        一個人能挑大梁又如何？底下的兵全部不管用，那還要他們干什么？

        沒有了葉修，嘉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雖然大家都說鐵打的俱樂部，流水的兵，可是葉修代表了什么，他在早期榮耀圈里面的影響有多大，是劉皓他們這種五期生永遠也無法理解的。

        連小姑娘也氣得呼嚕嚕直響，像貓一樣炸毛了：“他們居然敢！”

        “乖乖，”黑發男人安撫了安撫，“這么快就炸毛了？”

        “我和沐秋哥是完完全全的那種，”呃，沈溪溪本來想說小肚雞腸的，“有仇必報的人！我們的記性都很好的！”

        “哇，那了不得啊。”

        “喲，小邱！”葉修率先進去，“我就知道是你。”而邱非，現在正一板一眼地進行著早課的訓練。在這個嘉世戰隊都不知道還會不會存在的時候。

        在電腦前埋頭做訓練的邱非猛的一愣，手忙腳亂的推開鍵盤站了起來。

        “前輩？”

        “小邱啊，”蘇沐秋捏捏她的手心，示意即使葉修不管，他也會把那幾件事做到底。

        畢竟，他和她都很記仇嘛。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葉修毫無例外地在空蕩蕩的訓練室發現了邱非。

        往常零零散散的電腦桌上面的小玩意全被撤空了，入目的全是白花花的墻壁和木色的初始裝置。

        物是人非。

        有幾臺電腦上面甚至落了很厚厚的幾層灰。

        “我就知道他在，畢竟是你的徒弟，和你一個樣子。”蘇沐秋用手指敲敲電腦屏幕，半是羨慕的開口了，“哎，為什么你都有徒弟，我就沒有一個正統的徒弟呢？”

        “你去找啊。”

        “呸，我找了好吧，放眼望去，聯盟這么大，居然沒幾個能繼承我優秀傳統血脈的人。周澤楷不算，他已經有了他自己的路子了。”

        “我可以當！”小姑娘把手伸的高高的，“我來當沐秋哥的小徒弟！”

        “嘿——”這話引起了兩個男人的同時回頭。

        葉修打量了她幾眼，“小徒弟是那種每天跟在師傅后面的，走哪哪不離，你能做到嗎？”

        “我當然可以做到啊！只要沐秋哥不嫌我煩。”

        “不嫌棄不嫌棄，”蘇沐秋快樂開花了。

        “你有沒有考慮過，是你的天分不足以成為他的徒弟呢？”黑發青年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要是一個能玩神槍手的好苗子，他不得每天跟著你？用得著你去主動和他說？”

        “也對哦……”高漲的情緒低落了下來，少女扁扁嘴，有些抑郁了。

        “你看看你都說了什么話，”另一個人狠狠地剜了他幾眼。

        “可能就是我菜吧……”她沒精打采的說，“小邱有天賦，柔柔也有，對了小邱，你要留在這里嗎？”

        “我會的。只要嘉世需要我，我就會在這里。”邱非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的發現了她身上的外套好像是他記憶里面的那一件。

        可是那件外套之前不是屬于隊長的嗎？

        算了，少年坐回了座位上，繼續開始他的訓練。

        “有空去對面找我們玩啊！”

        背對著他們，他點點頭。

        葉修被蘇沐秋一個胳膊肘襲擊愣了好久，終于還是笑了笑，起身離開了訓練室。

        “看見邱非，我就知道嘉世不會倒。”

        “哦。”

        “我把關榕飛也忽悠過來了。”

        “嗯。”

        “你們……”

        “你一邊去！”蘇沐秋圍著人左轉轉右轉轉，蹲下來摸摸小姑娘的頭，她還是一副自信心受到了挫折的樣子，周圍產生的怨念可以用來做蘑菇了。

        “你看看！就你這張嘴！”哄了半天哄不好的男人氣急敗壞道，“你干的好事，你解決去！”

        “怎么——”葉修說，“你哭了？”

        “我沒有！”沈溪溪吸吸鼻子，眼里的淚花都快出來了。

        “哎哎哎，老陶！”眼見的蘇沐秋很是愉悅的招呼道，“老陶，最近過得怎么樣啊？”

        他明知故問。

        陶軒一愣，條件反射的看了看幾個人，同時又條件反射的看向窗戶對面的興欣。

        他沒說什么，本來他都做好了蘇沐秋要腳踩崔立，暴打自己一頓的沖動了。

        這個笑面虎的家伙，當初對待那丫頭名義上的親人可是毫不猶豫的折斷了那人的手腕。

        他在現場看的那是一個膽戰心驚。

        如今的蘇沐秋回來了，他的手段應該會變得更為老練，本來屬于嘉世網吧的眾人沒有提起十年前的事，好像是約好了一樣。

        陶軒居然勉強的笑了笑。

        “沐雨橙風，你開個價吧！”葉修對陶軒說著。

        陶軒怔了怔，不由地想到當初去興欣去找葉修時做過的承諾。當時他本以為葉修會提一葉的，卻沒想到會是沐雨橙風。

        “45萬吧！”

        這個價錢。當然不該是沐雨橙風的真實價值，作為榮耀中的首席槍炮師角色，沐雨橙風還是相當真材實料的。價格開個1000萬出來也絲毫不稀奇。

        45萬！這要旁人的話肯定會以為自己聽錯。但是葉修和蘇沐秋卻很清楚這個數字的由來。45萬，正是當初陶軒為嘉世買斷這個角色的價格。

        “喔喲，”蘇沐秋向他吹了個口哨，“謝謝好心的陶老板。”

        陶軒被這句話嚇的差點開始擦額頭上的汗了。

        “好，就這樣吧！”葉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再會啊，老陶——”蘇沐秋哈哈笑著，向他做了一個擁抱的姿勢。

        沈溪溪沒有說話，她死死的抿著嘴巴，怕自己一開口就想往陶軒那邊吐口水。

        “還生氣呢？”等陶軒離開，他戳戳白嫩嫩的臉蛋。

        “沒有。”她別過臉。

        那天知道了開戶人賬號是葉秋之后，她的內心情緒團成了一團亂麻。

        秋哥這么說，看他臉上的表情也很詫異，而且她上大學之前跟葉秋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那說明就是葉修開的戶嘛。

        可是葉修為什么要給她錢呢？還分月初和月末。

        本來他一個月工資就沒多少。

        她怎么好意思拿人家錢呢……

        “很明顯就是生氣了。”他嘆口氣，“我知道我的嘴很毒。”

        “不是一般毒。”橙發男人吐槽，“有的時候你說我，我心里都能冒出一股鬼火來，恨不得擼起袖子把你揍一頓。”

        “我也努力在改了，”葉修掏掏口袋，掏出個棒棒糖來。

        “吃點甜的，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媳婦兒，不能拋下我跑了。”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接過，沒有立刻剝開糖紙吃。

        她垂下頭，還在猶豫。

        今天就把話問出來的話，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可是她一直在愁這件事，抓耳撓腮了好長時間了。

        要是不盡早的解決，影響到訓練的話……

        “有心事？”蘇沐秋敏銳的感覺到這丫頭最近有些不對勁，還以為是嘉世的掛牌出售給人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可是今天過來一看，好像不完全是嘉世引起的原因啊。

        他瞇起眼睛，試圖用一種最溫和的語氣問道。

        “卡……卡……”沈溪溪怯懦了好一陣子，感覺話語坑坑巴巴的從嘴巴里面吐出來，“嗯。”

        “什么？卡卡西又出手辦了？”他條件反射的想起來旗木卡卡西。

        那個混蛋銀毛帶面罩的家伙，已經把她的注意力吸走過好幾次了。

        “不是卡卡西？”

        “那就是卡卡東？”青年摸著下巴思考了一陣。

        “嗯？？？”卡卡東？！

        “不是。”

        葉修突然開口了，“怎么想起來問我這個？”

        他低頭看著像鳥雀被聲音驚擾到一樣不安的姑娘。

        “啊，你去找我弟弟了吧，”男人嘟囔，“早知道這樣，我應該讓他保密的。”

        “什么卡？”蘇沐秋茫然了。

        這兩個人居然瞞著他還有秘密嗎？

        “這里不能抽煙，”葉修把人帶到了樓梯間，“我抽一根，可以嗎？”

        “奧。”她點點頭，眼神亮晶晶的。

        “當初有個約定，”青年點燃了煙，并沒有去吸，而是看向遠方，“大概就是這樣。”

        “啊？”

        煙霧繚繞，青色的顏色在空中彌漫開來，小姑娘用手扇扇風，“是想把我養到成人？”

        “啊，這個啊，”蘇沐秋也想起來了，他的表情有些晦澀。

        “本來是我和老葉約好的，要把你和沐橙拉扯到成年。”

        “……”

        “我食言了，”他勉強笑笑，“應該是一個人打一千二的，我現在才知道他承擔了我的部分。”

        “所以就是兩千四？還專門分月初和月末……？”她的瞳孔在劇烈收縮。

        什么嘛……

        明明自己一個月工資也才那點錢……

        為什么……

        “也給我根煙吧？”破天荒地，蘇沐秋說。

        葉修沉默著拋了過去。

        青年接過，用打火機點燃，以一種嫻熟的姿勢，吐了口氣。

        “抱歉，其實我也是會吸的，”他道，“呃，還是我教會他吸的煙，”

        “然后他戒了。”

        “什么嘛。”

        把身體靠在墻上的蘇沐秋叼著煙，嘴巴里含含糊糊，“其實……挺對不起你們的，我缺席了這么多年，還缺席了那么多次的重要場合。”

        葉修沒有說話。

        他的姿勢很是瀟灑，帶點桀驁不馴的意味。

        “不過嘛，”他說，“看見現在的你們，過得還不錯，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他重復。

        “那，那些錢，葉哥收回去吧，”沈溪溪掏出那張卡來，“我現在不需要了。”

        “你拿著，用的著。”葉修終于開口了，這個男人基本上沒有抽過幾口，就看著煙卷變成灰色，然后落在地上。

        “就相當于是娘家給你的彩禮錢。”

        “彩禮？！娘家？！”

        “噗，”蘇沐秋哈哈大笑，“差不多吧，誰知道這錢會變成彩禮錢？”

        “哎——？”

        那，那不成她一直是被看成了童養媳的存在？

        不行！這個是封建社會的糟粕！

        但是，這個人，用了十年的時間一直來做這件事，她覺得，自己要被這份沉甸甸的感情壓的喘不過氣了。

        “阿溪估計在想，哦，那我們是不是一群變/態？”他笑得更厲害了，“別誤會，我們不是變/態，也沒有特殊的癖/好。”

        “等到他意識到這好感不對勁以后，他已經成年了。”

        “哎？！”

        蘇沐秋一指葉修。“就是他。”

        “成年了嘛，就不能引/誘了。”他繼續說，“因為是成年人，所以無論如何也做不出誘/拐未成年少女的事。”

        “但是她很蠢啊。”葉修斜了她一眼，“誰知道你們消失了這么長時間，等我等到你們倆，這丫頭大學都快畢業了。”

        “那正好，不用考慮在違/法邊緣徘徊了。”

        “其實……”沈溪溪扭扭捏捏，“我也想抽一下……”

        “這個不行，這個對你來說太辣。”

        “那……爆珠？”她從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煙。

        “呦呵，長本事了？”葉修陰陽怪氣道。

        “因為想試試嘛……”小姑娘嘿嘿直笑。

        “過來。”蘇沐秋招手。

        “嗯！”

        “就只抽這一下啊，下不為例。”他警告。

        于是他叼著煙，去碰另一支煙。

        沈溪溪有模有樣的學著，把煙叼在嘴里，等著對面的煙草點燃她這根。

        明明是碰個煙，怎么這么曖昧！葉修無語了。

        他們頭挨頭，瞳孔映著對面人的影子，連彼此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到，猩紅的煙頭很快的把火傳遞了過來。

        只吸了一口，她直接被嗆住了。

        “不會抽啊。”青年搖頭。

        “嘖。”葉修不爽了，直接伸手把她的煙和自己的煙交換。

        “唔……？”

        “咳咳咳！”一股辣意直沖鼻子，熏到人頭暈眼花。

        “薄荷味兒的，太淡。”他點評。

        他也去碰碰那支本來是自己的煙。

        三支煙，奇妙的交織在一起。

        蘇沐秋嘟囔了幾句。

        樓道里的煙霧很快就散了，沈溪溪捏著鼻子走出來。

        扯扯身上的外套，她嫌棄地發現里面果然沾上了煙味。

        不過好像本來里面就有煙味。

        蘇沐橙提著東西等她，沒等靠近就皺起了眉頭：“溪溪，千萬不要和我哥他們學壞了！”

        “蘇哥！”關榕飛顛顛的跑來，“等你好久啦！”

        “我？”

        “對，我還拉了幾個技術部的，”蘇沐秋也是在嘉世有鐵桿粉絲的，他們貼了心的要脫離這里。

        中心的門又被推開，又進來一人，這人不只葉修、蘇沐橙，連關榕飛都認識。過去的這一年里，正是這人擔任著嘉世的副隊長。

        他放眼于未來，給出局的嘉世來了一出雪中送炭。結果炭沒燎太旺，自己也快和嘉世一起凍死了。肖時欽的身形，看起來就有著這樣的悲涼。挑戰賽決賽結束還未足一個月，這家伙看上去卻好像瘦了有一整圈。

        “小肖？”葉修問，“什么打算？”

        “不知道。”肖時欽搖了搖頭。犧牲了一年，做出一個相當決絕的決定，結果卻是徹底的失敗，挑戰賽的失利，對于肖時欽而言也是一次不小的打擊。

        “回雷霆嗎？戴戴說她可想你了！”小姑娘問。

        “……”他沉默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

        正好嘉世叫了幾個工人，把上面的楓葉標志拿下來了。

        幾個人仰頭看著，表情十分肅穆。

        楓葉落在了地上。

        葉修吐了口氣，看著旁邊蹦蹦跳跳的小丫頭，發現她嘴里還真含了棒棒糖。

        白色的外套落在蘇沐橙眼里，還以為是什么大號的防曬衣呢。

        不過仔細一看，她了悟。

        走出嘉世大門，葉修忍不住還是又回頭看了一眼。

        這里……恐怕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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