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正海聽到會診結果以后，默默的低著頭，一句話不說，整個人看上去頓時蒼老了許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臉上……等待著他的決定。

　　白天兒見了，輕輕地咳了一聲，“我能說兩句話嗎？既然這個病是長在我身上！我應該有權決定治療方案吧？”

　　黃偉國立刻接上，“那當然，你是病人，又是孕婦，現在的情況非常復雜，我們必須尊重你個人的意見！”

　　白天兒在椅子里挺了挺腰，“剛才這位主任說……已經確定了是腫瘤，希望開刀做手術，我想問一下……手術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這個可不好說！手術是有危險的！沒有人敢百分之百的打包票！而且，從你診斷的片子上看，腫瘤的位置靠近動脈血管，比較復雜，就更容易出錯！”

　　白天兒點了點頭，也沒過分緊張，“所以呢，你們的意思是……即便我動了手術，也不一定能夠保證健康的活下去？”

　　屋里的醫生面面相覷，沒人敢接話了！

　　黃偉國見了，只能親自發言，“腫瘤具體的情況，還要等切片的結果出來！你明天一早就過來做個檢查吧！我安排人盡快分析！不過呢，不管結果怎么樣！有一點基本上可以肯定，只要動了手術切除……至少還有一半的機會！不治療，那就等于是等……”

　　他把那個死字咽了回去，“不治療……就根本沒有痊愈的機會啊！”

　　白天兒苦笑一下，“那我就為了一個機會……就不得不放棄肚子里的孩子？這樣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呢？”

　　黃偉國耐心的勸解，“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只要先治療了腫瘤，以后想再要孩子……也是可以的嘛！”

　　白天兒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以后再要也可以，那現在這個呢？就不是生命？他雖然不能說話，不能為自己爭取，可也不等于說是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你們是醫生，見慣了生死，也許認為我的行為很傻，思維很不可思議！我也不和你們多辯解！每個人有自己不同的想法，重視的事情不一樣！簡而總之一句話……我沒打算放棄孩子！”

　　她說話侃侃而談，一氣呵成，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下黃偉國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了，將目光調向了魯正海，“魯老，那你的意思呢？”

　　魯正海緩緩的抬起了頭，眼睛里帶著和白天兒一樣的堅毅，“嗯……既然我孫女已經決定了！那我就百分之百尊重她的意見！黃院長，你再看一看，如果在白天兒保住孩子的前提之下，還有什么其他的治療方案！我的意思是，大人和孩子盡量都保！”

　　白天兒感激地看了看他……這種關鍵時刻，最需要家人的力挺。

　　黃偉國點了點頭，“那好吧，魯將軍，我們按照你們的意思，回去再研究一個方案，盡快向你匯報！”

　　魯正海站起了身，“那就這樣吧，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家了！”

　　帶著白天兒一起出了醫院的大門，臨上車的時候小聲的問，“你真的都想好了？咱們私底下說，我個人認為……大夫講得比較有道理！無論如何，只要你懷著孕，就一定會影響治療！”

　　她低著頭，“我知道，你們可能都認為我很固執！可我是這么想的……萬一我真挺不過去，那只能說明這個孩子命運不濟！可如果我還有生的希望，我就不想放棄它！”

　　魯正海知道犟不過她，“那這樣吧！我把你的片子派人送到京都去！找全國最好的大夫給你看！你先別急！我還就不信了！事情真有那么嚴重？你才二十多歲，身體的素質也好，一定會挺過這一關的！”

　　頓了一頓，好像有些擔心，接著又說，“要不這樣吧，你干脆抽幾天時間！跟我回京都，片子全重拍，所有的檢查全重做！就這么定了，在那邊治療吧！我更放心些！”

　　“你再讓我好好想一想！”白天兒壓低了聲音，“我知道……自從你聽到我這個病以后，一直在為我操心！對這一點，我非常感謝！我覺得在海城治療也是一樣的，你已經給我找了最好的大夫！另外，我也走不開！家里老老小小一堆人呢！嗯……我還有一件事兒求你，在切片結果沒有出來之前，關于我的病情，請你不要告訴南夜！就這樣！”

　　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魯正海嘆了口氣，“這個倔孩子！打車干嘛？我送你回家！”

　　白天兒上了車，隔著車窗揮了揮手，“你也折騰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這句話里……已經帶著幾分真心的關切了！

　　轉頭向著出租司機報出了自家的地址……不大一會兒就回了小區。

　　上了樓，還沒來得及掏出鑰匙，房門就猛地一下打開了。

　　南夜笑臉相迎，“我一聽……就是你的腳步！怎么？去了這么久？魯將軍和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就是說了一些……魯家人的病情！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也沒有什么特意要跟你說的！”

　　男人體貼的問，“你臉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懷著孩子很辛苦？回屋去休息一下吧！藍天和白云由我來照顧！”

　　白天兒走過去，雙手摟住了他的腰，撒嬌似的把頭偎進了他的懷里，“南夜……”

　　“嗯？”

　　“南夜！”

　　“嗯？怎么了？”

　　女人傻傻的一笑，“沒什么，我就想叫你的名字，就想聽你答應我！”

　　南夜親了親她的額頭，敏感的察覺到了有什么不對，“我怎么覺得你今天有些黏人么！當然了，我希望你一輩子就像這樣小鳥似的偎著我，乖乖的聽我話！可是，你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啊！除非……天兒，如果真有什么不對的事情，你可千萬千萬別瞞我！我必須要和你一起承擔面對！”

　　白天兒點了點頭，聲音輕極了，“我知道！”

　　南夜一把打橫抱起了她，大步走向了臥室。

　　女人有些淬不及防，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平視著他那張俊臉，微微掙扎了一下身子，“干什么？又瘋？放我下來！”

　　話雖然這么說，卻有些貪戀他溫暖的懷抱了。

　　干脆將頭倚在了他的肩胛處……順勢親了一下他的臉。

　　南夜目光深邃的望著她，走到臥室的門口，背轉身子，用肩膀輕輕的一拱門……還沒來得及進屋呢，兩個孩子就從后面跑了過來，白云輕抱著他的大腿，半仰著頭懂事的問，“媽咪病了嗎？要打針吃藥嗎？好可憐呢，我就怕打針吃藥！”

　　拉住了白天兒的衣襟，“媽咪不怕，有我陪你呢！”

　　南夜垂下了視線，“云兒乖！媽咪沒病，媽咪就是累了！來，你先進屋！去把被子掀開！讓她睡一覺，明天早上就好了！”

　　小云兒扎著兩只小手，蹬蹬的跑進了屋里，認真地掀開了被子，用手拍了拍枕頭，“來！媽咪快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藍天雖然不說話，卻趴在了床角，臉上也掛著擔心。

　　南夜輕輕地將女人放在了床上，蓋好了被子，掖了掖被角，聲音輕柔得像微風拂面，“睡吧！我們都在這排著你！”

　　小云兒很乖，一只手摸了摸額頭前凌亂的頭發，一只手放在唇邊，伸出了白嫩的小食指，“噓！我們保證不吵！”

　　白天兒張開了一只胳膊，“寶貝，過來！”

　　女兒小小的身子立刻拱進了她的懷里，身上還帶著甜甜的體香……一句話不說，兩只小胳膊一合，就摟住了她的脖子，“媽咪，我愛你！”

　　白天兒突然間覺得無比的幸福……

　　望著面前的三個人……都是她此生的最愛。

　　她心滿意足地一笑，“我也愛你們！”

　　**

　　第二天一早……

　　晨曦初上……

　　白天兒剛睜開眼睛，就覺得胃里一陣翻滾……立刻下床沖進了洗手間。

　　南夜聽到了動靜，馬上隨后跟著，站在一邊替她順著后背。

　　白天兒吐了幾口酸水兒，剛要直起腰，男人的一杯水已經遞了過來，“給！漱漱口！”

　　白天兒接過了，感激地從鏡子里看了他一眼……見他起來的匆忙，上身依舊是赤裸的，平坦的八塊腹肌，寬肩細腰大長腿，再加上清晨睡眼惺忪的樣子，格外的誘人性感。

　　不禁一歪嘴角，“干嘛？穿這么少……站在地上得瑟！也不怕把你凍壞了！”

　　“你不是吐了嗎？我哪兒還有時間穿衣服？”南夜見她懂得開玩笑了，原本的牽掛也放下了許多，柔著嗓音問，“你懷著藍天和白云的時候，也天天這么吐？唉，那可真是受罪！女人懷孩子真是不容易！”

　　不容易？

　　確實不容易！

　　她懷的這幾個孩子……仿佛都像是老天故意和她作對，都沒平安順利過！

　　第一個……在戰場上流掉了！

　　第二個……臥床了五個月！

　　這個呢？

　　卻是伴隨著癌癥的惡疾一起而來，以后要面對的……還不知道有什么困難呢！

　　可她都挺住了……也必須挺住！

　　故意無所謂的一笑，說的輕松，“哪個女人懷孕都是這樣的，我也沒有什么特殊的！過了這一段就好了，南夜，你別跟著瞎擔心！”

　　起身拍了拍他的胸口，“穿衣服去！別得瑟感冒了！”

　　南夜挺了挺胸脯兒，“我陪你上床再躺一會兒？”

　　拱著女人又回到了床上，在被子緊緊的擁著她，“天兒，我……我要是能替你懷孕就好了！”

　　白天兒逗笑了，“傻子！男人也能懷孕？那你就成世界第一人了！”

　　男人瞪著大圓眼珠子，“現在醫學這么發達，什么都研究出來了！說不準以后男人真能生孩子！到時候，我就給你懷一個！我替你生！”

　　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清楚他說的是傻話，女人卻依然開心地笑得前仰后合，故意逗他說，“那……那個時候你都七老八十了！估計也生不了了吧！”

　　南夜不服氣，“反正……那就下輩子，下輩子我投胎成女人，我跟著你！這輩子你為我做的所有事，我一樣一樣的都加倍回報給你！”

　　白天兒幸福的輕嘆，“傻子！我不希望什么下輩子，只希望這一生……能和你永永遠遠的一直白頭到老！”

　　兩個人相依相偎著……誰也不說話，都體會著這份心靈的平靜。

　　吃過了早飯……

　　白天兒如約去了醫院……一進內科，見黃偉國早就陪著魯正海等在那里了，黃院長立刻安排人做病理切片分析。

　　由院長親自坐鎮，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切片結果最快也要兩天內才能出來。

　　黃偉國說了些不痛不癢安慰的話。

　　魯正海認真的問，“黃院長，你是專家，我想問一下……中醫對待治療胃癌有沒有什么特殊的療法？”

　　黃偉國沉吟了一下，“這個嘛？如果魯老有這個想法，我也不阻攔！不過我是學西醫的，還是主張開刀切除實瘤，外加輔助放射治療！”

　　“我懂了！”魯正海有些心不在焉，“那我就等你的……切片結果！”

　　“好的！只要結果一出來！我一定立刻向您匯報！如果您同意……我會親自為病人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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