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兒的身世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魯琳琳猜的真沒錯！

　　榮家的飯局一結束，小輩們都各自散去……魯晉這才望著榮逸夫，面沉似水的問，“老榮，咱們認識這么多年了，你又是我的妹夫……我一直拿你當最好的朋友，你不會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吧？”

　　榮部長拉住了他的胳膊……沒有外人的時候，兩個人的關系仿佛又近了一層，“老魯，你看……你的脾氣還和年輕時候一樣！說翻臉就翻臉！你就不能聽我解釋一下嗎？”

　　“解釋？我當初問你的時候，你怎么不解釋？當初趙雪蓮突然失蹤……后來又嫁到鄉下去，你都一直攔著不讓我問，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貓膩？”

　　魯晉的臉色通紅，大概是真有些生氣了，“老榮，你可別告訴我，這么多年，我外面還有一個女兒，我自己都不知道！”

　　榮逸夫連忙推著他到了角落，“你看，你又沖動！在公共場合里大叫大嚷的說這種話……你覺得合適嗎？”

　　魯晉甩了一下手，“有什么不合適的？我孤身一人好多年了……不存在生活作風問題！”

　　他甩手的時候，不小心打到了榮逸夫的下巴上，榮部長也有些生氣了，“你現在沒有生活作風問題？那以前呢？倒退回25年前……你和趙雪蓮的關系，不但能弄得全家上下抬不起頭，連你自己的前途也都能盡數的毀了，弄不好，你還要進大牢！你現在倒理直氣壯的和我嚷！當初……”

　　魯晉迫不及待的打斷了他的話，“當初？當初到底怎么樣了？我去蘇聯學習了三個月……一回國，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變了！老婆也開始精神失常了，父親看我的眼光也不對，女兒呢，從那以后總是怪怪的盯著我！老榮，今天咱們既然說到這兒了，干脆就把話挑明了吧，也別掖著藏著呢，你說……白天兒是不是我的女兒？”

　　榮逸夫默默無語的低頭，想了半晌才說，“這樣吧！回我的住處去！咱們好好聊一聊！”

　　“那也好！”

　　兩個人一前一后回了榮部長的賓館……

　　關上了房門，沏了杯熱茶，悠悠地回憶起了往事……

　　還是魯晉先開了口，低著頭，仿佛也在后悔那段青春歲月的莽撞，“老榮，對不起！實際你剛才說的話我都懂，25年前，任何人犯了生活作風上的問題，那都是永遠抬不起頭！可我那個時候真是控制不了自己！婚姻生活的不幸福，整天和琳琳她媽吵架，簡直都要把我逼瘋了！突然到海城遇到了趙雪蓮，那么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整天帶著崇拜的目光看著我，我……”

　　榮逸夫訕笑了一下，“魯晉，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理解你那時候的處境，正是因為理解你，我才決定盡力為你扛下一切！正是因為這樣，魯敏一直誤解我！你還記得那段時間吧……你和趙雪蓮好了以后，回到京城就直接去蘇聯學習了？”

　　“對！那個時候我還跟趙雪蓮許諾過……等我從蘇聯回來就和琳琳媽離婚，然后再娶她！可是，也不知道為什么？等我回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她的人了！”

　　榮逸夫面帶苦笑，“你不知道為什么吧？我今天講給你聽！你剛走沒一個月，有一天，琳琳媽拿著一封信到我家來，找魯敏哭訴……正好趕上，當時我也在場！匆匆忙忙的瞧了一眼，信封上寫的是你的名字，字體娟秀，一看就是女人寫的！大概是因為你不在家，琳琳媽心里有所懷疑，就私拆了你的信！”

　　魯晉垂著眼皮，藏住了眼睛里的厭惡……逝者已已，即便是再有不和，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不由得衷心發出了一聲感慨，“拆信這事她能做出來！琳琳和她媽一樣，都是心眼太小，愛鉆牛角尖兒！到最后……只能是讓身邊的人喘不過氣！如果當初她能溫柔寬容一些，我也不至于……”

　　榮毅夫擺了擺手，“過去那些恩怨是非……你就別提了！琳琳媽有錯，你也沒好到哪去！當時，趙雪蓮才剛剛二十吧？她還是一個毛頭小丫頭，對你這么一個文化部下去的大領導，當然是帶著一種小女孩兒的崇拜，她那時對你的感情也不一定就是愛情……”

　　魯晉心里怎么會不明白呢，“你說的對！我那個時候是太沖動了！你接著往下說，后來呢？琳琳媽拿著信去你家……到底怎么樣了？”

　　“當時信上寫的什么我忘了！大概就是一些纏纏綿綿的話……結尾說她可能懷孕了，希望你去看看她！”

　　魯晉的面色有些變了！

　　他當然著急了……20多年后，突然聽到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曾經有一個孩子，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震驚的消息。

　　迫不及待的立刻問，“啊？那后來呢？孩子生沒生下來？”

　　“你聽我慢慢的說！”

　　榮逸夫嘆了口氣，“你知道琳琳媽的脾氣，發起火來不管不顧！她當時非要拿著這封信去找你爸爸，魯敏沒攔住，結果就鬧到了魯家！你爸爸當時非常生氣，因為這件事兒差點犯了腦溢血，在醫院住了一個月！”

　　魯晉慚愧的低下了頭，“還有這些事兒嗎，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你爸爸在醫院一醒過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囑咐魯敏替你擦屁股！魯敏也答應了，直接飛去了海城，見了趙雪蓮，確認對方是確實懷孕了，就苦口婆心的勸……希望趙雪蓮不要這個孩子盡快和你斬斷關系！可是呢，對方不但不聽她的意見！反而干脆趁著魯敏不注意，買了火車票就到了京城，直接找到軍區醫院，求你爸爸認她這個兒媳婦兒！”

　　啊？

　　還有這種事？

　　趙雪蓮的性子也是夠執拗的！

　　做了小三兒，還敢上門去鬧！

　　在那個年代……她也算是孤注一擲了！

　　榮逸夫接著說，“你爸爸一見到她，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心里那個不痛快就別提了！趙雪蓮也夠哏的，坐在你爸爸的病房外就不走了……琳琳媽得到了消息，那能罷休嗎？剛到醫院兩個女人撕扯起來……”

　　一想到當時的窘境，魯晉用雙手蒙住了臉……即便是現在，他也能感覺到那份恥辱。

　　榮逸夫輕哼了一聲，“這還不算完了！事情鬧大了，趙雪蓮干脆不管不顧了！和你父親說……她年紀小，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是你欺騙了她的感情！如果魯家不認她這個媳婦，她就要把你告到公安局去！”

　　“還有這種事兒？”

　　“可不是嘛！你父親當時還病著呢，卻要為你的風流帳買單！真是左右為難！如果不受趙雪蓮的危脅吧？還真怕她去公安局告你！那樣，會是多大的家丑？如果受趙雪蓮的威脅吧？你丈人家也不會同意啊！琳琳媽怎么可能親眼看著第三者登堂入室取代她？你爸爸只能讓我過去勸趙雪蓮！我只能照辦！一來二去的，叫魯敏碰上了一回！大概是醋了，當場給了趙雪蓮一個耳光！”

　　魯晉懊惱不已，“還有這么多事兒？怪不得……等我回來以后，家里的一切都變了！那后來呢，趙雪蓮怎么去農村結婚了？”

　　“后來？琳琳媽先發制人，去了到趙雪蓮的舞蹈團，說她勾引有婦之夫！舞蹈團迫于輿論的壓力就把她開除了！趙雪蓮大概也是沒了出路，就到農村找了個人隨便就嫁了！”

　　“哦！那……孩子呢？”

　　榮逸夫定定地望著他，端起來面前的茶水，輕輕的啜了一口，“后來，你父親把這件事盡力壓了下去！可影響已經造出去了，等你回來的時候，文化部還是降了你的職！我們大家誰也不敢提這件事！怕又鬧的節外生枝！”

　　魯晉點了點頭……再然后的事，他大概心里有數了！

　　原來自己離開了三個月，身邊所有的人和事，竟然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世事無常！

　　自己一時犯的錯誤，影響可能會延伸到一輩子！

　　榮逸夫瞧出了他的沮喪，盡力安慰著，“我聽說她生了孩子……找人暗中打聽了一下，算了一下時間，應該是你的孩子！我就悄悄的去見了她一回，給她塞了點兒錢和糧票！并囑咐說……如果孩子有什么困難，她可以來找我解決！這樣做的目的呢，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畢竟咱們倆是好朋友，孩子是你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她受苦！”

　　往下的話他可沒說！

　　他是不想魯晉的孩子受苦！

　　然而呢……因為這件事兒，魯敏對他也有所懷疑，認為他對趙雪蓮的動機不純，認為是姓趙的勾引他，夫妻倆私下你來我往的吵了好多回，都成了婚姻里的一個大問題了！

　　所以……

　　魯敏恨趙雪蓮入骨……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父親又因此得了病，哥哥的名譽受損，丈夫被狐貍精勾引……這種種因素加起來，她連帶著趙雪蓮的孩子也恨起來了！

　　再往下的故事就不用再多說了！

　　魯琳琳的媽媽因為這件事得了抑郁癥兒……當著孩子的面常常數落丈夫，弄的魯晉越發的不想回家！

　　男人越不回家，她就越煩躁……這樣惡性循環了一段時間，她實在忍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在醫院自殺身亡了！

　　魯晉聽了這一段往事，心里糾結的不行……榮逸夫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背后一定還有很多心酸和不為外人知的為難尷尬！

　　抬起了眼睛，語氣緩慢地問，“老榮，那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她……我是說白天兒吃了不少的苦吧？”

　　“怎么說呢，我每隔一兩年，都會派人到三方村里打聽一下她們母女的情況！后來知道趙雪蓮又回到城里，嫁給了軍區的方部長！再后來聽說白天兒病了，我就去找趙雪蓮……讓她把孩子帶出農村！唉！反正別提了！因為這件事兒，魯敏跟我鬧了好幾回！我雖然有心，卻沒有盡上力！不過好在白天兒的命好，攤上了一個好父親，我最后聽到她的消息是幾年前……聽說她嫁給了葉云龍的兒子，事業上風生水起，生活過得還不錯！我就算放了心，暗中也替你高興！”

　　榮逸夫頗有些歉疚，“老魯，這么多年過去了，有的時候，我回想起這件事……總覺得是不是我們做錯了？大人之間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孩子，是不是當初我應該把白天兒接過來……讓她名正言順的進魯家？”

　　魯晉無奈的聳聳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身子靠進沙發里，伸直了長腿，目光有些放空，“讓孩子名正言順的進魯家？談何容易啊？能名正言順起來嗎？那個年代，又加上家里發生了這么多事情，魯家注定沒有白天兒的立足之地！你這么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當然可以理解！以一個朋友的角度來說，咱們倆異地而處，我恐怕會和你做出一樣的決定！”

　　兩個人靜靜的，誰也不再往下多說了！

　　事情過了這么多年，再后悔也是于事無補！

　　現在唯一能做的，唯一能讓心靈略有安慰的……大概就是盡量的幫助白天兒，讓她過得更幸福。

　　然而……

　　榮逸夫還是有些擔心，“老魯，白天雖然也是你的女兒，可畢竟不在你的身邊長大，我看她的意思……嗯，她是個主意非常正的女孩，大概是什么都習慣了自己去打拼，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沒打算認你，認這個家！”

　　魯晉不說話，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榮逸夫猶豫了一下，認為還有必要接著說下去，“老魯，你已經犯過一次錯了！琳琳的媽媽……不說了！琳琳的性格也有些偏激，如果這一次，你認了白天兒這個女兒或者是對白天兒稍有辭色，我估計……琳琳都會受不了！她恐怕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讓大家都后悔莫及，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了！”

　　魯晉有些難過，“我才剛來，琳琳就在背后跟我說白天兒的壞話！然后，又故意跟她競爭搶六廠，聽說也在背后使足了手段，現在想來……大概琳琳早就知道這件事，早就知道白天是我的女兒，受了她媽媽的影響，恨趙雪蓮，恨白天兒，認為她媽媽的不幸和身亡就是這兩個人造成的！”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內心的糾結無法言喻，“唉，兩個都是我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們站在對立的兩面，非要拼個你死我活？現在讓我怎么選？命啊！這是我以前欠下的債……25年之后，報應就來了！現在，不管我怎么做……都是錯！”

　　榮逸夫也有些為難……任何一個父親在這種處境里，都是沒法選擇！

　　他只能盡力安慰，“別急！咱們慢慢來！不是還有我在呢嗎？我從旁協助你！盡量做到……別傷了任何一個孩子！”

　　魯晉感激的望著他，“老榮，我這輩子交下了你這個好朋友，又悄悄的為我做了這么多事……不多說了！嗯，我心里知道，我爸爸對我很失望，認為你這個女婿才是他的驕傲！我有時候心里還不服，總認為論學識，論談吐，論能力，我樣樣都不比你差！可現在看來……只論做人這一樣，我就輸了一大截！”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電話鈴突兀的響了起來。

　　榮逸夫皺了皺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望著對面的大舅哥，無奈的一笑，“我估計……這個電話一定是魯敏打來的！我估計……琳琳已經把今天的事情跟她學過了！我估計……你妹妹這兩天就會到海城來！”

　　雖然都估計對了，他還是要去接電話……

　　拿起了聽筒，剛喂了一聲，對面就響起魯敏噼里啪啦的聲音，“榮逸夫，你和我哥見面了吧？你可千萬別亂說話！白天兒是他的孩子嗎？我是堅決不會承認的！那個狐貍精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會姓魯？姓趙的臭女人一輩子有多少男人？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當初硬往我哥頭上賴，無非是看中了我們家的地位，后來覺得我哥這邊沒希望了，她又去勾引你……”

　　榮逸夫把聽筒拿遠了一些，向著魯晉挑了挑眉毛……表情完全是一副：看吧！我說什么了？東窗事發了吧？

　　他是極為有深沉的人，對自己的女人發飆，只能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最后，魯敏在電話里瘋狂的咆哮，“老榮，我明天就過去海城！”

　　“別！你來只能添亂……”

　　話還沒說完，“吧嗒”一聲，魯敏就掛斷了電話……

　　榮逸夫幾乎可以預見即將發生的事情，單手插在褲袋里，走向窗口，將目光投向了靜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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