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我心里的苦
南夜發(fā)動了馬達(dá)，在三十的鞭炮聲中，飛快的向著三方村駛?cè)ァ?br />
他扭開了車?yán)锏氖找魴C(jī)……
當(dāng)聽到大年三十的報時鐘聲一響……
瞬間，漫天焰火齊放，照亮了整個夜空，繁華相映，璀璨奪目。
他將車停到了路邊，開了車門，下了車，仰頭望著天空。
瑟瑟的北風(fēng)吹過……冷！
可他心里又充滿了希望……熱！
一想到白天兒的臉，一想到女人和他同在一個城里，同望一片天空，甚至同看著一簇?zé)熁ā陀X得心里一半是甜的，一半是苦的。
甜的是期望……
苦的是回憶……
遙想五年前……
那時候白天兒正懷著身孕，也是大年三十兒，他們在葉家一起過年……一起放鞭，一起嬉笑，一起做飯，一起暢想未來，所有的場景，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在他的腦海里重演一遍。
痛！
很痛！
痛得他年年三十……都不愿獨(dú)自面對。
可今年……
此時此刻……
他將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微仰著頭，看煙花幻滅閃爍……偶爾寂靜的間隙，白天兒的臉就印在了天空，幻化成了一朵最絢麗的悅目！
南夜微微的笑了！
只要有希望……他就有快樂！
沒有白天兒的日子，他仿佛是在黑暗中摸索……日夜對他來說沒有區(qū)別，春秋對他來說沒有色彩，時間只是碌碌，人生除了工作毫無樂趣可言。
如今……
自己的幸福回來了！
他興奮得有些發(fā)抖！
抽了一根煙，平靜了一下心神……這才又鉆回到汽車?yán)铮矝]管已過午夜，焦急的將車駛往白常喜的家！
進(jìn)了村，過了那口古井，已是晨曦初上了……
初一的早晨……
三方村里格外熱鬧……拜年的，放鞭的，串門的，人人都喜氣洋洋。
過去的五年里……南夜每個大年初一都到白家來，所以村里的人也習(xí)慣這個時候見到他了，遠(yuǎn)遠(yuǎn)的就隔著車窗向他招手致意。
南夜也沒有心思下車寒暄……敷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直接把車停到了白常喜家的大門外。
一進(jìn)院子……
見王春蘭披著小紅棉襖，正在喂雞呢……見了他的面，立刻把小鋁盆兒放在地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小夜來啦，過年好！”
南夜沒說話，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王春蘭納悶兒了……這是鬧哪出啊？怎么大過年的，還帶著氣來的？
立刻小心翼翼的迎了上來，低聲的問，“怎么了？哪兒不對了？”
南夜沉著嗓子，“什么怎么了？誰在家呢？”
王春蘭還是有點(diǎn)怕這個姑爺，知道他性子驢，一言不合就不一定能干出什么來，世上除了白常喜父女倆，就根本沒旁人能籠絡(luò)住他……
聽對方語氣不善，就立刻回答道，“啊？老白出去給人拜年了……屋里小石頭還沒起呢……”
她話還沒說完，南夜就大步邁進(jìn)了門檻，一挑西屋的門簾……見小石頭正趴在床上看小說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去一把拎著他的耳朵，使勁擰了兩下，直接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
小石頭穿著大襯褲，上半身光著膀子，用手護(hù)著自己的耳朵，故意鬼哭狼嚎的叫著，“姐夫！姐夫！有話好好說，咱別動手啊！”
他心里最清楚：依著以往的經(jīng)驗(yàn)，只要喊一聲“姐夫”……天大的事情，南夜也能順著他。
可今天卻仿佛有點(diǎn)不一樣了……
南夜面沉似水，下手也狠，見他大嚎大叫的，不但沒心疼，干脆直接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咬著牙叫他的大號，“白耀祖……你tmd就是欠踹！”
白耀祖？
這是小石頭自從搬到白家以后改的大名……跟著白常喜的姓兒了，就算是老白家的親孩子。
今年他也十六了，長了一米七八的大個子，瘦瘦高高的，模樣也清秀，說話又乖巧，還會看白常喜的眼色，很是得白算盤的疼愛。
年前他上高中的時候……王春蘭希望兒子將來能有出息，就去求了南夜。
這位小南爺也不含糊，二話沒說，立馬就同意了，即便是小石頭沒有城里的戶口，南夜也花了一大筆錢把他弄到二中去了，沒有地方住，干脆就住在南夜在軍區(qū)里的宿舍里，姐夫小舅子倒也相處融洽。
此刻，正趕上放寒假，小石頭回家待了大半個月……剛一見南夜就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揍，他也知道南爺?shù)钠鈪柡ΓB聲的喊，“媽，媽，快點(diǎn)去把爹找回來！我姐夫要?dú)⑷肆耍 ?br />
一扭頭又笑嘻嘻的對著南夜，“姐夫，我錯哪兒了？你得把話說明白呀？”
王春蘭心疼兒子，在門口一疊聲的喊，“小夜，大過年的，你鬧什么啊？你就算是要打他，也得讓石頭把衣服穿上吧？就這么光著個膀子，回頭凍感冒了！”
南夜也沒理她，依舊擰著小石頭耳朵，“白耀祖，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了？”
這話一問……屋里的母子倆都沒電了。
王春蘭唯唯諾諾的說，“小夜，我們真不知道你說什么？”
真都不知道？
南夜原本還不確定……此刻一見王春蘭的面色，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天兒回家了……能不來見白常喜嗎？
他們竟然瞞著自己？
南夜心里的火騰騰往上冒……自己五年以來，月月把工資寄過來，年年初一上來拜年，白家無論有個大事小情兒的，只要他得到消息，準(zhǔn)保第一個就到場。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自己想當(dāng)這個家的兒子，人家卻不待見呢！
真是有點(diǎn)兒生氣了！
驢脾氣又犯上了！
放開了小石頭，回手在屋里噼里啪啦砸開了……水壺杯子摔了一地，炕上的被褥也扔出去了，王春蘭母子一看他那副發(fā)狠的樣子，誰也不敢攔，趕忙都躲到門外去了。
可巧白常喜回來了……
一進(jìn)院子，聽到響動，再一看王春蘭的表情……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幾步趕到了西屋，見南夜正發(fā)瘋呢，掐著腰一聲大喝，“住手！你干什么？”
南夜一聽到老丈人的動靜，立馬就有點(diǎn)慫了，手上的動作緩緩的停了……還是那張霸道的臉，“爹，你回來了？”
“啊！我再晚回來一步，你還不得把我家放火燒了？鬧啥？有話明明白白的說！”
南夜干脆直說了，“爹，你們是不是有事瞞我呢？我昨天看到小天兒了……她回家了，你們怎么不告訴我？”
白算盤一點(diǎn)也不怵他，“告訴你啥？小天兒臨走的時候……不是和你簽了離婚協(xié)議了嗎？她是啥性格的人？哦？你以為他她簽離婚協(xié)議就是嚇嚇你？你以為她是一般的家庭婦女？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家小天兒吐口唾沫都是個釘兒！協(xié)議簽了，就算離了！沒二話！”
南夜氣得直跺腳，“我跟你說一百遍了……沒打算跟她離！再說了，那協(xié)議不是在你那兒嗎？結(jié)婚證不是在你那兒嗎？我怎么離？”
“那你啥意思？來要結(jié)婚證了？給你！”
白常喜立刻轉(zhuǎn)身回了東屋，在炕柜里取出了個小藍(lán)布包，用手實(shí)實(shí)在在的捏了幾下，心里有點(diǎn)舍不得，一咬牙，還是又轉(zhuǎn)回來了，把包往南夜的懷里一塞，“給！我不給你守著這個！你和小天兒的事我管不了！你倆一個是驢，一個是牛，哪個我也說不動！我干脆不操那閑心了！”
南夜壓低了聲音，“爹，白天兒回來多久了？”
“不知道！”
南夜就算天不怕地不怕，也弄不過自己的老丈人……一見白常喜梗著脖子，也就只能服軟了，長吁了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爹，你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這些年我是怎么熬過來的，你不是不知道！我每年都不敢自己過年，非要大年三十兒晚上開著車上你這兒來，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白常喜嘆了口氣，故意嘴硬的說，“我不知道你啥意思！”
“好！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講給你聽！”
南夜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我三十熬夜開一宿的車，就是為了在你這里過初一！就是為了初一的晚上……能在這西屋睡一宿！我和白天兒是在這家結(jié)婚的，這西屋原來是她的房間，正月初一是她的生日，你是她最敬重的爹，我只有在這里待一天，才覺得她還是我媳婦，自己還是這個家的女婿，這一年才能過的踏實(shí)了！”
這幾句話說得情真意切，白常喜也有點(diǎn)動容了……覺得鼻子一酸，“別說了！”
“不！我要說！反正都已經(jīng)開頭了，你干脆就讓我把話說完！”
南夜犯起了倔，“我從22到27，算是男人最好的五年吧？我是怎么過的？要家沒家，要女人沒女人，要孩子沒孩子！回到屋里……冷鍋冷灶！晚上睡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不怕你笑話，我每天下了班回家，就和白天兒的照片聊天！給照片講……我一天看到誰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兒，和照片兒商量晚上吃什么飯，你說我這日子是怎么過的？”
白常喜覺得喉頭發(fā)緊，立刻低下了頭，“南夜，你別說了！”
“我還沒說完！”
南夜的語音里也帶了一點(diǎn)哽咽，抬頭看了看天棚，強(qiáng)忍住了眼睛里的熱浪，“爹，我那個時候剛從前線下來！受了多少苦？心里有多少不甘？到底有多少糾結(jié)？沒有人會真正明白！不瞞你說，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欠所有人的！欠小新疆的，欠白天兒的，甚至欠你的……你在葉家照顧我兩個月，這份情都壓在我的心口挪不去！我壓抑……那種情緒我自己也控制不了！不是我成心欺負(fù)小天兒，是……”
“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你聽不見？”
白常喜也急了……姑爺說的越多，他就覺得心里越難受，大年初一的，差點(diǎn)把他的眼淚說下來。
南夜仿佛沒聽見他的話……或是這些年所有的情緒突然有了一個發(fā)泄口，不吐不快，“不！我偏說！那時候我也許是有點(diǎn)矯情，可我不是成心的，我愛白天兒勝過愛自己，我怎么舍得她難受？后來……我傷好了，搬到樓上去了……后來……小天兒就不告而別了！說實(shí)話，我到現(xiàn)在也沒想開！她怎么就那么心狠？五年了，連個電話都不給我打！回國了，連我的面都不想見！你們還幫她瞞著我？爹，我做錯了什么？是我不夠愛她嗎？是我生活作風(fēng)有問題嗎？不對吧！這輩子除了白天兒，我連別的女人的手都沒摸過一下！怎么到頭來……我就落成個這樣的下場？”
白常喜無奈的解釋，“小夜，我知道你這幾年過的苦！可白天兒也未必就過得自在！你最好別怪她！我相信……她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早晚你會有明白的那一天！小天兒這次回來了，也就是這一兩個禮拜的事兒，她不讓我告訴你，依著她的脾氣，必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的……凡是小天兒開口求我的事兒，我頭拱地也必須要給她辦！原諒我的自私，如果一定要在你和我女兒之間選擇，我還是得先維護(hù)她！”
南夜的胸口急劇起伏，瞧那個樣子……好像是有座不知名的火山在心口爆發(fā)了，“爹，你跟我說實(shí)話！白天兒這次回來……是不是和老皮一起的？他們兩……嗯……他們兩……”
他沒把話說出口……
心里對自己狂喊，“白天兒，你敢！你敢有別的男人！我就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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