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龍推開窗子，在二樓探出了半個身，“誰啊？李欣？外面鬧什么？”

　　“司令，您自己看看吧！”

　　李欣無奈的一攤手，“我實(shí)在攔不住啊！”

　　那女人呵呵一笑，“葉云龍，你給我下來！有話咱們慢慢說！”

　　楊玉梅原本還躲在暗處，一聽那女人的聲音，不禁驚訝的長大了嘴，仿佛像是見了鬼一般，不敢相信的走上了幾步……又停下了！

　　那女人聽到腳步聲，扭頭望著她……一雙明眸如剪水，天生的含情脈脈，嘴角上抿，自然的傲嬌派，皮膚白的透明，雖然看上去也有一些年紀(jì)了，保養(yǎng)的卻像是個少女似的，膚色勻稱里帶著水光，唇上淡淡的涂一層亮色，眉目如畫，是那種成熟女人的嫵媚自信，美得近乎完美，都就叫人有些妒忌不起來！

　　妒忌……只能妒忌和自己條件相當(dāng)?shù)模?br />
　　這么個天人一般的人物……只能仰望！

　　楊玉梅自慚形穢的低頭瞧了瞧……嚴(yán)肅的灰色干部服，難掩腰間的一圈贅肉，衣服上濺滿了泥點(diǎn)子，狼狽不堪的……呃，慘不忍睹！

　　兩個人一對比……

　　一個是天上的仙女！

　　一個是人間的乞丐！

　　只這一刻，她覺得如果有個地縫，都要立刻就鉆進(jìn)去。

　　她后悔了！

　　后悔出現(xiàn)在了這個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

　　扭身倉惶的想逃，那女人卻甜甜的叫住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么樣，開口就叫她——唐嫂子！

　　唐嫂子？

　　如果要是別人這么叫她？

　　楊玉梅一定傲嬌的糾正，“我現(xiàn)在是葉司令的愛人！”

　　可現(xiàn)在……

　　面對這個女人……

　　她真覺得是一敗涂地，什么都說不出來。

　　嘴里喃喃的，“啊？啊……怎么是你？李珍？多少年了？你還活著？”

　　李珍？

　　南夜和南星兒的親生母親？

　　葉云龍的前妻……也是他的最愛。

　　失蹤了將近十年的人！

　　竟然在80年的正月，活生生的站到了軍區(qū)大院里，還是那么嬌媚如初，還是那么時髦漂亮，而且……看上去也年輕！

　　這一下子就打擊到楊玉梅了！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不堪的？

　　中年女人比什么？

　　比孩子？比丈夫？比事業(yè)？比年輕……

　　她楊玉梅有什么？

　　前三樣就不說了，光是和人家站在一起，竟然象足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太婆！

　　此刻的心境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了……情何以堪！

　　還是有些不甘，“李珍，你和老葉早就見過了？他知道你回來了？”

　　李珍歪著頭甜甜的一笑，“唐嫂子，今天是我第一次回來見葉云龍，他也不知道我還活著呢！走吧，咱們進(jìn)屋再聊？”

　　邊說話，邊過來扯著她的胳膊，“這么多年不見了，你的情況怎么樣？”

　　不知道為什么，楊玉梅覺得……李珍看似殷切的詢問她的境況，可眼里卻有著早已洞察一切的了然，還有那么一絲調(diào)侃，不屑和憤怒……

　　總之神情復(fù)雜……

　　楊玉梅有些怕了……

　　自己那么對待人家的孩子，李珍這次找回來了，是不是會有什么報(bào)復(fù)的舉動呢？

　　她有些理虧的低下了頭……

　　李珍恍若不覺，拉著她的手一推身邊的李欣，“你給我躲開！”

　　李欣乖乖的向后退了半步……他跟了葉云龍時間最長，知道葉司令一生最大的痛處，就是眼前的這個前妻！

　　這個首長的前妻？

　　曾經(jīng)……

　　不但是軍區(qū)里第一漂亮的！

　　也是大院里第一能“作”的！

　　過去那段日子，李珍就時常的“禍害”司令員……

　　半夜把司令員的鞋從窗口扔出去！

　　晚上為了不讓司令員睡覺，一宿一宿的彈鋼琴。

　　司令員一批評孩子，她就立刻出來攔，跳著腳的吵，滿嘴都是誰也聽不懂的英文，大院里都能聽的到！

　　這鬧的……

　　連他這個小警衛(wèi)員有時候都實(shí)在是看下去了……暗忖：這要是我媳婦，非要揪著頭發(fā)打一頓！

　　可偏偏葉司令卻都“沒事兒”一般的忍下了！

　　彈琴不讓他睡覺？

　　可以！

　　他用被子把腦袋一蒙，兩只耳朵里都堵上棉花！

　　鞋扔出去了？

　　沒關(guān)系！

　　低著聲音喊，“李欣！去！給我撿回來！”

　　媳婦罵英文發(fā)飆？

　　他淡淡一笑，背著手回書房看書了！

　　堂堂一個開飛機(jī)的首長……

　　在部隊(duì)強(qiáng)勢不拘的軍人……

　　妻管嚴(yán)？

　　還是心甘情愿的“妻管嚴(yán)”！

　　也是沒誰了！

　　都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連偉大領(lǐng)袖也在女人的問題上有些小瑕疵，更何況是葉司令了？

　　如今，這個前妻又回來了，她在司令員心里的地位和楊玉梅不一樣，李欣可是不敢攔。

　　由著她去吧！

　　李欣退到了一邊！

　　楊玉梅此刻的處境尷尬……

　　跟著李珍進(jìn)屋吧？

　　以什么身份呢？

　　剛剛明明是被葉云龍攆出來的，現(xiàn)在再進(jìn)去，怎么解釋呢？

　　說……呃，我是來盯著你和你前妻的！怕你們會舊情復(fù)燃？

　　男人都要求離婚了！

　　她也沒這個立場啊！

　　再說了，就算葉云龍什么都不說，她真就能在里面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著？

　　如果李珍問起孩子的情況，自己能無愧的應(yīng)答嗎？

　　楊玉梅猶豫了一下，故作善解人意的說，“這樣吧！李珍，我先不進(jìn)去了！你和老葉有十年不見了吧？你們兩個人還有孩子呢！單獨(dú)先聊聊！咱們女人之間可以有時間再見嘛！”

　　邊說著話，邊推開了李珍的手……頭也沒回，一溜煙兒的跑回了家！

　　剛一進(jìn)了家門，客廳里正在看書的唐紹軍就扭過了頭，“怎么？這么快？談迸了吧？”

　　又一皺眉，“你這滿身的泥是哪兒來的？摔了？葉爸爸和你動手了？那我可得要找他說說理！”

　　楊玉梅擺了擺手，沖到茶幾邊給自己到了杯溫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了，“別提這些了！你猜我看見誰了？”

　　唐大少瞇著眼睛瞧著她，靜了半晌，一歪嘴笑了，“你非要我猜？那我就猜猜！見到誰了呢？看你這副樣子像是見了鬼，那就是……南星兒的媽吧？你見到她了？”

　　楊玉梅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大軍，原來你都知道啊？你知道李珍還活著？”

　　“我知道啊！”

　　唐紹軍放下手里的書，翹著二郎腿，緩緩的點(diǎn)上了一支煙，“媽，你可別把你兒子想的那么無能！除了在南星兒的……呃，不說了！你可別忘了，我的公司是在香港注冊的！做的是進(jìn)出口的貿(mào)易！香港生意場上的事情，我多少還是要掌握一些的！”

　　香港？

　　楊玉梅好奇的挑著眉毛，“你這孩子，別賣關(guān)子了，跟我說清楚！這些年，李珍是跑到香港了？”

　　唐大少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是一直待在香港的！而且還混得風(fēng)生水起了！開了幾家美容美發(fā)學(xué)校，頭上掛著亞洲第一時尚的頭銜，做美容，賣化妝品，生意搞的很大！都是以她自己的形象做代言！我也留意過她的宣傳，真不是吹的！她也有四十幾了吧，皮膚身材保養(yǎng)的就像是個少婦，當(dāng)初在雜志封面上看到她照片的時候，還真把我嚇了一跳呢，這么多年，她還是我記憶里的那個樣子，不但沒變，卻反倒越來約有韻味了！”

　　一回想剛才見面時的情形，楊玉梅心里有些酸酸的，“好看有什么用？她從來都好看！這個也不用抵賴！可是她的思想呢？內(nèi)心深處呢？一貫的就是資產(chǎn)階級的做派，大家小姐的……”

　　唐紹軍呵呵的笑，“哎哎哎，老太太，這都八十年代了啊，你這些頭幾年批判人的詞語，早就過時了！”

　　楊玉梅還是沒忍住，“那她這十年怎么過的？就沒……呃，再找個人？”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結(jié)婚肯定是沒結(jié)！至于外面有沒有人嗎？應(yīng)該是有吧？她在香港的商業(yè)圈子里也是有一號的，自己手里有些錢，人又長得年輕漂亮，追她的男人挺多的！我聽說，還有幾個是太平紳士呢！”

　　唐紹軍細(xì)細(xì)的望著母親，仿佛一下子恍然大悟了，“你是怕她回來搶葉爸？媽，不是我說你，你這智商，也就只能在家里厲害一下！你也不往深里想想，李阿姨回來了，目前對你來說，是有好處的|！”

　　“怎么呢？對我有什么好處？”

　　唐大少對著半空吐煙圈兒，“你好好想想！如果沒有別的女人！葉爸要跟你鬧離婚！誰也攔不住啊！他只要給組織上打個報(bào)告，就說你們夫妻感情不和，已經(jīng)到了無法容忍彼此的地步了！就算是組織上不同意，也沒有站得住腳的駁回理由啊！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要是再堅(jiān)持鬧離婚，就一定會有閑話！什么喜新厭舊啊？什么陳世美，見到漂亮的就往上撲啊……反正什么難聽的都會有！他一個軍區(qū)的司令員，臉面多重要啊？真鬧成那樣兒了？可有多好看嗎？”

　　楊玉梅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話也對！

　　兩口子離婚一牽扯到第三者……

　　甭管第三者是誰？

　　就算是前妻！

　　那也是好說不好聽的！

　　葉云龍為了自己在軍中的威儀……必定是要三思而行的！

　　唐大少接著往下說，“再說了，我要是李珍，我就不和葉爸爸復(fù)合！先不論這些年兩個人的機(jī)緣處境和人生經(jīng)歷都不同！只說過去的，如果當(dāng)初他們但凡還能過下去，李阿姨也不至于丟下孩子就跑了啊！”

　　這話有道理！

　　楊玉梅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穩(wěn)了穩(wěn)神，靜靜的坐進(jìn)了沙發(fā)里。

　　唐紹軍歪著頭瞧著她，“媽，她不搶葉爸，可并不一定代表她不會找你的麻煩！呃，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意興闌珊的站起了身，準(zhǔn)備上樓了，“還有件事兒，你剛才在葉爸爸那里說，我要娶裴夢菡？我怕你面子上不好看，沒有當(dāng)面駁斥！再跟你說一遍啊，姓裴那個女人？沒戲！就算是我把她睡了，她依然是沒戲！”

　　“你……”

　　楊玉梅氣結(jié)的低嚷，“你給我回來！大軍……”

　　唐紹軍連頭都沒回，噔噔的上了樓！

　　母子兩誰也沒注意……

　　客廳的門外，藏著個小腦袋瓜兒……裴小婊聽到了唐紹軍最好那句話：就算是我把她睡了？她也沒戲！

　　整個人不由地就懵了！

　　**

　　葉家小樓兒里正熱鬧的時候……

　　軍區(qū)招待所里也是好戲連場呢！

　　葉云龍?jiān)跇巧系臅�房里聽到有人在院子里低嚷……那聲音如此熟悉，熟悉的一輩子都不會聽錯。

　　也沒來得及細(xì)想，立刻起身推開了窗，“誰？誰在下面喊什么？”

　　目光所及……只見李珍正站在樓下，仰著頭瞧著他。

　　兩個人視線一對上……葉云龍的心里就“戈登”了一下，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也說不上是什么滋味了！

　　前妻還沒死？

　　李珍回來了！

　　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的就是這兩句話！

　　整個人也不知道怎么下的樓，渾渾噩噩的，等再站到客廳里的時候，李珍已經(jīng)進(jìn)屋了！

　　夫妻兩隔了十年再見……眼前的人依稀如昨，卻已經(jīng)是物似人非了。

　　葉云龍愣楞的望著她……

　　這個他以為死了很多年的妻子，自己兩個孩子的媽媽，年輕時所有激情的凝集，還有這么多年的午夜夢回里的思念……

　　就這樣毫無準(zhǔn)備的，突兀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容顏依舊，靚麗如初……

　　只是，眼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恨！

　　他心里明白這是為什么，低著頭回避著對方的眼神，也沒寒暄，也沒問候，甚至都沒詢問彼此的境況，直接開口就解釋，“珍兒，你聽我說……”

　　說什么呢？

　　又要從何說起呢？

　　只開了個頭，他就遲遲疑疑的打住了。

　　李珍一聲冷哼，“葉云龍，你知道我現(xiàn)在是什么感受嗎？再見到你，我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能痛痛快快的給你個嘴巴子！”

　　她試圖壓低自己的嗓音，可聲音聽起來還是那么的尖刻，“你說！當(dāng)初我是怎么把孩子交給你的？你說！你怎么能那么不負(fù)責(zé)任？好好的一雙兒女，都發(fā)配到了農(nóng)村，南夜十二三歲就一個人在外面混，連吃飯都沒人管！南星兒呢，十七歲就懷孕，嫁了個藏族的牧民，這就是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的？要好好照顧孩子？”

　　原來……

　　她什么都知道！

　　葉云龍也有些激動，“你怎么說話呢？怎么是我把孩子發(fā)配到了農(nóng)村？我一個人的力量，能抵擋住歷史的車輪？別說是保住孩子們了，我連你都沒保住！連我自己也差一點(diǎn)兒……那是年代的問題！我不是推卸責(zé)任，可你也是過來人，應(yīng)該比我還清楚！有些事是身不由己，要不然，要不然……呃，要不是沒辦法，你怎么會一甩手就走了？”

　　李珍整個眉頭都立了起來，伸出食指，虛空的點(diǎn)著葉云龍，“好啊！你這算是指責(zé)我吧？怪我甩手丟下了孩子？”

　　嚷了兩句，她又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跌坐在沙發(fā)里，雙手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這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兒！十年了，我每晚都睡不好覺！半夜總會在夢中驚醒，夢見小星兒哭著抱怨我……要不是我把她扔在大陸了，她怎么會過得那么苦？”

　　葉云龍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自己的前妻。

　　靜默了一會兒，順勢坐在了她的對面，點(diǎn)上了一根煙，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別哭了！珍兒，我知道這也不怪你！你是那么愛孩子，如果不是真的無能為力了，又怎么會……”

　　李珍抽泣著抬起了頭，“真的，那時候我是要去尋死的！整天沒完沒了的逼供批斗，我實(shí)在是受不了了！我都到了河邊了，兜里揣了一下子的小石子，走到河中間了，水都淹過了脖子，大概也是命不該絕，有個工人師傅把我給救了！我真是不想再回來受罪了！干脆！就先一個人跑到了廣州，后來又拖我父親過去的一個朋友，幫我偷渡到了香港！本想著一安頓好，就過來接孩子的，沒想到，大陸一下子就封鎖了，嚴(yán)嚴(yán)的，連個信息都沒法通！一下子就是七八年！好容易等到政策松了，我……我又沒有勇氣回來了，心里琢磨著，孩子們都大了，還會再需要我嗎？這么多年我沒盡到做母親的一分力，他們會不會怪我？”

　　葉云龍的雙手無力的攥成了拳頭，放松，再攥緊……仿佛是在跟自己過去的無能為力較勁，過了好久才壓低了聲音說，“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苦衷！孩子們也會明白的！”

　　“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李珍猛地站起了身，鼻翼翕動，情緒激動地?fù)涞饺~云龍的面前，掄著拳頭就照著他的胸口捶了兩下……

　　葉司令也沒有躲，只是微微的把臉側(cè)到了一邊，用小臂把女人搪開了，“瞧瞧你這脾氣？又來了？你還真動手？珍兒，咱們年紀(jì)都大了！你別耍小孩子的脾氣！嗯？坐下！有話好好說！”

　　李珍一聲冷笑，“我說什么？我就該抽你兩個耳光！你自身難保我不怪你！怎么你就眼睛瞎了，給孩子找后媽也不長心？光顧著自己開心快活了？”

　　“別胡說！”

　　“我胡說？呸！葉云龍，楊玉梅有什么好？自己帶著兩個孩子不說，還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架勢！以前唐明遠(yuǎn)在的時候，我就瞧不上她！后來老唐走了，那時候我還在呢，她就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了，借著孩子上學(xué)的由頭，調(diào)到了城里，又總是往我們家跑……”

　　葉司令低著頭……面對這個前妻，他的氣勢都沒了，“夠了！盡扯！”

　　吞吞吐吐的又說，“那時候因?yàn)檫@事兒，你倒是沒少鬧呢！可有你在呢，我眼里又怎么會有別人？”

　　李珍背轉(zhuǎn)過身子，低著頭不說話了……烏黑濃密的卷發(fā)，風(fēng)情萬種的垂在胸前，睫毛像是一對小扇子，在瓷白的臉頰上劃上了一道暗影。

　　葉云龍盯著她瞧了幾秒，不無欣慰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珍兒，你那個時候走了，沒留一個字，我心里有多難受你知道嗎？可現(xiàn)在瞧著你這個樣子，還是那么漂亮，還是那么……我又慶幸你走了！”

　　他仿佛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里，“我這輩子唯一任性的一件事情，就是娶了你！那時候，明明知道你我二人之間的差距大，卻仍舊像是瘋了似的，誰說也不聽，組織上再怎么做我的思想工作，也還是非要和你結(jié)婚！直到孩子們都出生了，看著他們有你的一半兒，我不知道有多高興！雖然，你總是抱怨我對家人的關(guān)心不夠，可我對你們的愛，并沒有因?yàn)槲业墓ぷ髅Γ�就比任何一個正常男人少！”

　　苦笑了一下，“也許跟你們相處的時間是少……”

　　李珍性子直，立刻打斷了他，“別說這些了！我不愿意聽！我來是想和你說孩子的！”

　　“孩子？孩子怎么了？小夜當(dāng)兵了，雖然他年輕的時候吃了點(diǎn)兒苦，可是男孩子嘛，過點(diǎn)兒苦日子未必不是好事，他以后的前途，不用我說，你心里也應(yīng)該清楚啊，在我的軍區(qū)里當(dāng)兵，我還能對自己的兒子不好？”

　　李珍的聲調(diào)低了些，“不瞞你說，大陸一開放，第一件事兒，我就雇了幾個人打聽孩子們的消息！小夜從小就不吃虧，又是男孩子，我心里多少還沒有那么掛念著！可星兒呢，那么個冰雪般的小公主，卻在大漠里趕牛放羊，現(xiàn)在回到城里了，又住在那個破紡織廠的宿舍里，反倒是你后老婆的孩子，住在你軍區(qū)的小樓里享福，你讓我怎么想？你讓我怎么平衡？”

　　“我問過小星兒啊，是她自己不愿意回來的！”

　　李珍的性格真是一點(diǎn)火就著，一聽這話，瞪著眼睛斜睨著男人，“葉云龍，別叫我說出難聽的！你對小星兒關(guān)心過嗎？她不愿意回家？你就放任不管！你連問都不問？到底她是為什么？”

　　“我一個做父親的！不在她身邊十年了，孩子都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她一個女孩子，總有不愿意對父親開口的話，我怎么能緊逼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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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罵了句英文，嘟嘟囔囔的又說了幾句……大概是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一急了就說英語，“她不愿意回家？你一個軍區(qū)司令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給她找一處好點(diǎn)兒的房子，安排一處好點(diǎn)兒的工作都不行？”

　　“我是領(lǐng)導(dǎo)干部！剛官復(fù)原職，就給自己的家人開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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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揮了揮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跟你說啊，孩子你不管？我就接管了！南星兒我要帶去香港，她長的那么漂亮，繼承我的衣缽沒問題的！我不能再眼睜睜的再瞧著她受苦而無所作為了！我要給她最好的，作為女人夢想的一切，我都要為她實(shí)現(xiàn)！”

　　葉云龍嘆了口氣，“她是你的女兒！孩子們從小的教育都是聽你的！如今我也不與你爭，只要小星兒愿意……”

　　李珍沒等他說完，就急著往下說，“南夜我不強(qiáng)求！他血管里流著你們?nèi)~家的血！從小就喜歡挑戰(zhàn)！作為一個男人，他愿意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我只能給他祝福！”

　　她站起了身，仿佛要結(jié)束這場漫長的對話，“葉云龍，孩子們都結(jié)婚了！以前的事兒我就不提了！只要兩件，我要你給我個交待，小夜的槍傷，還有南星兒愛人的胳膊……”

　　葉云龍?jiān)谝巫永锴妨饲飞恚�“小夜的槍傷不是正在查嗎？我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吃虧？小星兒愛人的胳膊怎么了？我……我不知道啊！�?br />
　　“不知道？回去問問你的新老婆啊？問問她作為一個后媽，蛇蝎心腸會不會有報(bào)應(yīng)？”

　　“這些和楊玉梅有什么關(guān)系？”

　　“有沒有關(guān)系？你別問我！”李珍一甩手，“葉云龍我告訴你！你是知道我為人的！你要收拾不了楊玉梅？回頭就別怪我對你的新老婆不客氣了！我說到就做到！”

　　她也真能作……

　　回手在茶幾上一掃，水杯“咣當(dāng)”一聲就碎在了地上……

　　外面的勤務(wù)員聽到了動靜，就要往里沖……李欣擺了擺手，悄悄的制止了。

　　只一眨眼，李珍的身影像是一團(tuán)火似的，呼呼的沖出了大門……紅色的奔馳轟鳴著，急速駛出了大院。

　　李欣這才帶著勤務(wù)員進(jìn)了客廳，把地面都打掃干凈了，小心的望著沙發(fā)里的葉云龍，“司令？你沒事兒吧？天不早了，休息吧！明早還有個作戰(zhàn)會議呢！”

　　葉云龍茫然的抬起了頭，看上去一下子就老了很多，“李欣，你說，我是不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是不是真的，不配有家人？”

　　想了想，“我要你親自去查兩件事兒！立刻！今晚就出發(fā)！查查南星兒愛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有……南夜槍傷背后的真相！無論牽連到誰！你都一直查下去！調(diào)查結(jié)果，直接向我一個人匯報(bào)！”

　　“是！”

　　李欣打了個立正，這才轉(zhuǎn)身出去了。

　　葉云龍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里，突然覺得四周空蕩蕩的……

　　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

　　白天兒從青海回來之后，懶得回家面對楊玉梅，干脆就帶著甲央直接住在了南星兒紡織廠的宿舍里。

　　她上班的時候，孩子照樣還是去托兒所，晚上她如果忙，小武就去替她接孩子，眼瞧著甲央在武家出來進(jìn)去的，就和他們兄弟混熟了。

　　大武認(rèn)為甲央是個練散打的好料子，沒事兒就帶著孩子在院子里打沙袋，白天兒有時候忙累了，端著一杯茶，坐在屋檐下瞇著眼瞧著，見甲央小臉兒紅撲撲的，咋咋呼呼的還挺認(rèn)真，心里也高興。

　　大人們之間的恩怨是非……還是最好離孩子的世界遠(yuǎn)一點(diǎn)兒！

　　這晚剛哄著孩子睡著了，正坐在窗前看書，忽聽得輕輕的敲門聲，心里有些納悶，這么晚了，會是誰來呢？

　　起身開門……

　　但見門外站了個漂亮的女人，年近中年，卻穿戴時髦，發(fā)型化妝和臉上的肌膚一瞧就是精心打理之后的產(chǎn)物……這樣的裝扮在八十年代的大陸可是不多見了，不由的好奇，“你哪位？找誰？”

　　腦袋一轉(zhuǎn)就立刻明白了……明擺著呢，這女人有著南夜的眼睛，南星兒的下巴，“你是……不會吧？你是南夜的……”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以來，南夜都說母親投河自盡了，怎么還好好的活著？

　　李珍微微一笑，“我是南夜的媽媽！還沒死！活的好好的呢！”

　　白天兒立刻就喜歡上她了……這個女人，面對過去的一切，沒有哭哭滴滴的控訴，而是懂得微笑的自嘲，一瞧就是老練的聰明人。

　　和聰明人打交道……尤其這個人還是南夜的親媽媽，當(dāng)然是有好處的。

　　“嗯……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白天兒干脆直接了當(dāng)?shù)膯枺�“畢竟咱們初次見面，呃……我還有點(diǎn)兒不大習(xí)慣！”

　　李珍淡淡的擺了擺手，“算了！叫我珍妮吧！在香港，大家都是這么叫我的！”

　　香港？

　　珍妮？

　　李？

　　還有這身出類拔萃的裝扮？

　　時尚潮人啊！

　　白天兒忍不住的問，“你就是，珍妮李？亞洲美容協(xié)會的會長？”

　　珍妮挑著眉梢，“這丫頭，話真多！也不讓人進(jìn)屋？”

　　白天兒一伸舌頭，“就是！瞧我這腦子！”

　　將身子讓到了一邊……

　　李珍緩步而入，四處看了看，臉上的神色很不好看……想也知道啊，她作為一個“事業(yè)成功”的母親，瞧著女兒蝸居在這么一個小宿舍里，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

　　瞧見小床上睡著了的甲央，幾步就走了過去，彎下身子，細(xì)細(xì)的摸著孩子的小臉兒……半天了，才仿佛是自言自語的說，“多快啊！真不敢相信，我都有外孫子了！”

　　抬頭望著白天兒，“我還記得小夜和我分開的時候，才那么高，現(xiàn)在也都有媳婦了！”

　　是啊！

　　滄海桑田一轉(zhuǎn)眼……

　　白天兒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李珍這才嘆了口氣，人又回到了客廳，“我叫你小天兒吧？行嗎？”

　　“可以！”

　　“我也不瞞你！在香港的時候，我雇人查過你們的！關(guān)于你和南夜，還有南星兒的好多事，我心里都是清楚的！你在關(guān)鍵時刻幫過小夜，這次在巴特爾的事情上，又一直陪在南星兒的身邊，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白天兒起身給她倒了杯茶，“哪里？都是自己的家人！南星兒姐和南夜如果知道你還這么好的活著，不一定會多高興呢！”

　　她用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面，纖細(xì)白暫的手指，十指丹蔻如畫，“我對你的為人和本事也略知一二，心里想著……呃，想讓你做我的幫手！一呢，是擴(kuò)展大陸的市場！二呢？不瞞你說，是希望你幫我對付楊玉梅！”

　　什么？

　　對付？

　　這李珍說話也是夠直的了！

　　白天兒多世故……懂得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該閉嘴。

　　把茶杯往對方的面前一推，再往椅子里一靠，不問不說……擎等著對方繼續(xù)呢。

　　李珍眼里帶著恨，“她跟葉云龍的事兒，我管不著！可她那么對我的孩子，我就不能忍！怎么？只有她家里的一對子女是寶貝？別人家的孩子就活該被她欺負(fù)？她兒子認(rèn)定小星兒老實(shí)，年紀(jì)小不懂事，二十歲的大小伙子欺負(fù)你個沒成年的小丫頭？你讓我怎么忍？”

　　她使勁拍了一下桌子，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葉云龍個糊涂蛋！女兒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騙了，他還不知道呢！說什么我一個當(dāng)?shù)�的，怎么能追著女兒問這些？bull道他為人的，要他上天開飛機(jī)？可以！別的？就別指望了！”

　　別的？

　　別的是什么？

　　李珍陰惻惻的一笑，“所以我也要讓楊玉梅嘗嘗我心里的苦！我在商場上打拼了這么多年，只學(xué)到了一個道理，以牙還牙！小天兒，你放心吧！有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我是不會讓你去做的！你們還年輕，多給自己積福才是正理！”

　　白天兒靜靜的聽著……李珍現(xiàn)在的情緒真的很激動！

　　一個要保護(hù)孩子的母親……有時候，才最可怕的！

　　李珍微微側(cè)著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說那么多也沒用！我暫時要在省城待上一段時間！準(zhǔn)備考察一下市場！做幾個項(xiàng)目投資的預(yù)算！白天兒，我聽說你對美容院很有興趣，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說！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

　　一提生意，白天兒的話就多了，把自己對時尚市場的展望，一股腦兒的都說了出來，“……反正我是打算做女人生意的！先以服裝業(yè)為主，如果根基打穩(wěn)了，再開拓美容的市場，未來的潮流趨勢，是造型！女人不再是一個皮包用半輩子的年代了！一件衣服配什么妝容，配什么鞋，甚至配什么腰帶胸針，都是很有講究的！這個領(lǐng)域分的越細(xì)，我們賺錢的機(jī)會就越大！”

　　李珍的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贊許，“真沒想到啊！你小小的年紀(jì)竟然對生意這么有遠(yuǎn)見？你的想法和我的正好不謀而合！可惜啊，我是做化妝品的，領(lǐng)域有局限性，對服裝潮流雖然喜好，卻不具備領(lǐng)導(dǎo)趨勢的水平！”

　　白天兒笑了，“珍妮！你的話有偏差！以目前國內(nèi)的實(shí)力而言，任何一家企業(yè)，服裝生意做到最好了，最多也就是順應(yīng)潮流！要想主導(dǎo)市場？路且長著呢！我給自己十年時間，現(xiàn)在也不多說！說多了怕你笑我太輕狂！十年后咱們再看吧！過億的產(chǎn)值才是我的目標(biāo)！”

　　“我但愿南星兒能有你這樣的見識和魄力！”李珍站起了身，準(zhǔn)備離開了，“白天兒，今天算是咱們彼此之間的一個小了解！我私下對你很滿意，也為南夜能找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好女人而高興！”

　　頓了一下，又鄭重其事的說，“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有什么好點(diǎn)子，可以說出來！咱們婆媳一起賺錢！”

　　她的話鋒轉(zhuǎn)的是夠快啊！

　　進(jìn)門的時候還說：我愿意支持你！

　　現(xiàn)在卻說：我們要合作了！

　　這里的差別聽起來細(xì)微，心里層面上卻是有很大的不同……李珍已經(jīng)在潛意識里，把這個兒媳婦看作是一個真正的生意人了。

　　送走了李珍，白天兒梳洗已畢，正準(zhǔn)備上床……

　　忽聽得有人敲門，還沒來得及問，小武就隔著門小聲的說，“是我啊！睡了嗎？我有急事要跟你說！”

　　“等等啊！這就來了！”

　　白天兒披衣而起，開了門，“這么急？都等不到明天了？”

　　“算是吧！我不急！我怕你急！”

　　小武抿著嘴一笑，“你還記得給你拍黑照片的私家偵探嗎？姓李，李維！從你去了青海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他！這小子也滑頭，不知道在哪兒聽到了風(fēng)聲，一竿子溜了！今晚有人說見到他了！我?guī)讉�哥們就過去抓人，剛把他扣在碼頭上的倉庫里了！”

　　“那你們問出來是誰指使的了嗎？”

　　小武傲嬌的一仰頭，“我是誰啊！辣椒水，老虎凳一上，那小子就是個蒲志高，他必須叛變啊！”

　　“別說沒用的了！”

　　白天兒白了他一眼，心里莫名的有些激動……如果真能揪出幕后的主使，有了證據(jù)，她才可以堂而皇之的展開應(yīng)對的行動。

　　“小武！你快講給我聽……到底是誰花錢雇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這個嘛？”武立勇神秘的一笑，“這個幕后的主使……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

　　－－－－－－題外話－－－－－－

　　小劇場：

　　南夜：我?guī)滋鞗]露臉了，有人想我沒？

　　玖月：沒有！這兩天唐紹軍洗白了，大受歡迎了！

　　南夜：扯！他的月票多，還說我的月票多？打賞呢？

　　玖月：我看看啊！還是你多！昨天你沒在，就耿直投了一票！

　　南夜：那……也得謝票啊！

　　玖月：嗯！耿直，謝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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