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尋找真相
霜落一直在挽霜閣等著,她算計著時辰,娘和哥哥是酉時去的,不可能留在梓相府用晚膳,那么戌時先后就應該會回來。
結果倩兮不到戌時就來叫她,說夫人和世子的馬車已經在候府門口。
“這么快就回來了?”霜落很高興,看來今夜又可以在永和院蹭膳。
安氏去主院跟老祖宗們說了說情況,二老心情愉快,她也是合不攏嘴。
“天祁定了親,我們就有了孫媳婦,這下去莊子里住也不掛念了。”老夫人是真的惦記姚天祁的姻緣。
安氏不樂意:“哪兒跟哪兒啊,您就去莊子住。定個親而已,您怎么也得等大孫子完了婚。”
老夫人笑不可抑:“然后,你會再讓我和你爹等著抱重孫子,是不是啊……”
安氏笑:“不好嗎?”
老夫人擦擦眼睛:“好。但我們又不是不回來,去莊子里住一段,讓你爹也別管那么多閑事!
安氏這才作罷,不再勸說。
回到永和院,女兒早已經循聲而來,一家四口就在永和院傳了膳。
“娘,今日怎么樣,大哥見了媳婦傻不傻?”霜落沖姚天祁皺鼻子做鬼臉,姚天祁把她頭發揉亂。
安氏搖著頭把兄妹倆拉開,“你大哥表現得可穩重了,相府不知道多滿意。”
當然嘍,見了梓倩的樣子,她無緣得見,估摸著應該很傻。
姚天祁得意的挑眉,霜落眼里映著燭光,星星點點。難怪梓倩不自信,兄妹二人湊在一起,顏值確實秒殺一片。
安氏為相公和兒女布菜,對姚文遠說:“侯爺,你朝堂上比較談得來的同僚,有沒有兒子是和天祁差不多大的?”
姚文遠一聽媳婦的稱呼,就知道她這是放在心上的問題,他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有吧!
“什么叫應該,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安氏白他一眼。
姚天祁這時出聲:“娘,沒必要這么著急吧。”
安氏哼了一聲:“你是不懂,一般打聽著打聽著,一年半載就過去了!
霜落一頭霧水,看著娘親和哥哥打啞謎似的,她眨巴眨巴大眼:“打聽什么?”
姚文遠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妻子是這個意思。他看看乖女兒,不贊同的搖頭:“無需,再過兩年也不遲!
他的寶貝閨女這么好,干嘛要這么早便宜別人。
安氏不樂意了,再過兩年霜落虛歲都十五了,那時再相看,若是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呢。
“你改日和他們喝酒時問一下,年紀最好比天祁小一兩歲。人才出眾,樣貌要好,人品要上乘,家世不用太高但也別太低。不要家里有妾氏的,那樣家宅不安……”安氏一條一條陳列出來,總覺得這些條件還不夠。
霜落要是聽不出來,那就白瞎了她的聰明,合著,娘親是為自己擇婿呢啊。她呆呆的看著安氏,覺得那嘴皮子一張一翕出來的不是話,那都是對自己的關心。
姚天祁失笑,“娘,您要的這條件,估計沒有!
安氏眼睛一瞪:“怎么就沒有,你爹年輕時就是,你不也是?”
一句話大大恭維了屋子里的倆男人。姚文遠得意的哈哈大笑,姚天祁也有些忍俊不禁,但也點點頭承認了。
霜落一手支頤,閑閑的說:“哥哥的年紀有點老。”
“嘿,小丫頭!”姚天祁把放霜落跟前的櫻桃肉端到自己面前,“白瞎哥哥這么疼你!
霜落無辜的攤手:“娘剛才說的,要比你小一兩歲,所以你不符合啊。”
安氏“噗嗤”笑了出來,姚天祁無奈的搖頭,再把妹妹愛吃的菜端給她。
“霜兒有沒有人選?”安氏是個開明的母親。
“我?”霜落食指點著自己鼻尖,有些被問住了,傻傻的看上去很是呆萌。
她腦子里確實涌上來一個人影,但立刻被她搖頭給搖掉了。
姚天祁為妹妹說話:“娘,霜兒這么小,您不要把她嚇到了。您自己看著辦就行,別問她!
安氏掩口笑,“好好好,吃飯,吃飯,我不說了!眱鹤诱f的也對,霜兒上的女學,哪里就認識外男了。況且,這么優秀的女兒,真要挑的話,到時恐怕挑都挑不過來。
……
被霜落搖掉的那個人影,此時正猶如困獸般,在昭王府世子院內走來走去。
隨著時辰的推移,他的心越加慌亂。以往做任何事,他又怕過誰來?可今夜要做的事,他是既想做又怕做,更怕做了之后的結果。
鳳大娘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上。拔與不拔,都痛。
昭王府的每個屋子,都已經點起了燈,只有世子院里漆黑一片。蕭停云坐在榻上,透過窗,望著比屋里還要亮堂的院子,清冷的臉上掛著笑,看上去很駭人。
蕭聲不敢進去點燈,世子吩咐過了,不到子時不許吵他?墒牵雷幼詮闹魑莼貋砭蜎]出來過,一直關在里面,他應該會餓吧。
蕭聲突然對主院升起濃濃的仇恨,怎么就不能給世子多一些關懷呢。蕭輔肆那家雜碎算個鳥啊,死一百遍都不足惜的狗東西們。
蕭聲嘆氣,到底誰能讓世子開心幸福呢。
突然,他想起了一張美麗的臉,那是世子唯一有笑臉相對的人,不知提起她管不管用?
“世子。”蕭聲壯起膽子,在門外輕聲道:“您該用膳了,不為別人,至少為了霜落小姐,也要保重身子!
說完,蕭聲舔舔唇,摸了摸脖子上的頭,不知待會兒它還在不在。
屋里傳來“砰”的一聲響,不知是世子摔了啥。蕭聲抖了一下,覺得今夜小命不保,世子該不會讓自己去換回暗衛來,把他發配出去吧。
蕭停云甩了甩踢倒凳子的腿,真特么疼。本來他是想坐一夜,等到子時立刻出發的。
蕭聲的話傳進耳朵,他聽到了霜落的名字,立刻腦子清明起來。是啊,他把自己身子作壞了,誰來保護霜落?再說,自己就算自殘,又有誰真心為他心疼?
霜落,應該會的吧。
想到這,他情急之下起身,誰料慌張之下,就踢到了一邊的矮凳。
蕭停云冷哼了一聲,蕭聲聽了個分明,嚇得瑟縮到一邊,世子要處罰他了,誰讓他多嘴!
“給我滾進來!笔捦T茡P聲道,聲音里倒聽不出喜怒。
蕭聲一閉眼,推門而入,“世子。”說完垂首站在一邊,等候世子的發落。
“這會兒知道害怕了?”蕭停云涼涼的問。
蕭聲不敢言語,剛才也只是頭腦一熱才敢說,如今借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在世子面前放肆。
誰料蕭停云話鋒一轉,悠閑地站起身:“擺膳吧!
蕭聲簡直熱淚盈眶。
他清脆的應了一聲“是”,就快步跑了出去,邊跑邊想,原來霜落小姐的名字,這么好用,以后是不是會有好日子過了?
終于熬到了子時,蕭停云換上了莊重的黑色衣袍,讓蕭聲準備了火燭和紙錢,帶著人快馬加鞭的去了皇家墓場。
皇家墓場守備森嚴,怕的就是宵小之徒盜墓。但這些守備對蕭停云來說,就如履平地般小兒科。
皇家墓場地處皇陵旁邊,與歷代皇帝比鄰為居,位于郊外地勢最高。要去墓場勢必經過一片桃林,因為桃花是斬妖辟邪的。過了桃林,就見前面越走越高,形成一個大坡,走到頭是個斷崖,竟然沒有路了。
蕭聲驚訝的看看世子,他第一次來這里,說好的皇家墓場呢?
蕭停云冷冷的看著前方:“障眼法!
說完,只見他輕輕一躍,竟然從斷崖跳了下去。
蕭聲吃了一驚,但立刻身隨心動,毫不懼怕的跟著跳了下去。臥槽,只有一丟丟高,差點晃了蕭聲的那把小腰。
他轉頭看跳過來的所謂“斷崖”,還真就是個障眼法,不由對皇家人心存懼意,一個墓場而已,還用上五行八卦。
蕭停云徑直向前走,避開了所有的機關,蕭聲帶著人緊跟,時刻不敢離遠。誰知道哪里就出來一支冷箭呢。
過了斷崖,才算有了墓場的樣子,肅穆而莊嚴。一層層階梯延綿向上,拾階而上,路兩旁種滿了松柏,一棵一棵緊緊挨著,郁郁蔥蔥中,藏在中心的,是一座又一座墓碑。
蕭停云目不斜視的向前走,即使黑暗之中,借著月光,他也能熟悉的找到自己爹娘的那一一畝三分地。
來到一塊空地,這里和別的墓不一樣,只有它有一圈柵欄,柵欄上還裝了一道門。
以往蕭停云還以為是祖父為了給爹娘平靜,如今想來,這大概是心虛吧。
門緊緊鎖著,兩邊都種著一畦花圃。各種各樣的花朵,修剪成了一簇簇花球,鼻尖充滿各種淡雅的花香,在這陰森的環境里,透著不一樣的靜謐。
看樣子祖父派人把這里打理得很好,若真是兒子兒媳不在,誰還有閑情逸致弄這套?
蕭停云看著門鎖,下巴一揚:“砸了!
蕭聲二話不說,手上一使勁,鎖本就已經滿銹,立刻應聲而斷。他帶來的四個暗衛,立刻上前把門推開,露出了里面的墓碑。
蕭停云慢慢走進去,牙關緊咬。以往每一次來這里,都心痛的不能自已,今日站在這里,內心竟然毫無波動。
他蒼涼的笑,望著墓碑上的名字。是的,沒有爵位,只有兩個名字:蕭輔麟、禹鳳之墓。
蕭停云手一揮,果決的道:“挖!”
暗衛沒有絲毫抗拒,世子的話等于軍令,立刻拿著鐵鍬一腳一腳的開始往外刨土。
蕭聲看他們,看看世子,就見世子眼神放空,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不知所想。
他突然想流淚,世子到底為什么突然想起來掘墓?到底是什么事刺激的世子,如此罔顧倫理?
蕭聲眼淚奪眶而出,上前從一名暗衛手里奪過鐵鍬,親自上陣。把對王府的不滿,都發泄到了鐵鍬上。
很快,黑色的大型棺木被他們給提了出來,一望既知是夫妻棺。
蕭聲小聲的稟告:“世子,挖出來了。”若沒有意外,里面安息著的就是世子的爹娘。
蕭停云瞇著眼打量這上好的木棺,仿似盯著它就能把它盯出個洞。
蕭聲有些怕,他覺得世子今夜就像月圓之夜要變身的狼,特別特別嚇人。
就在蕭聲亂想的時候,蕭停云一聲令下:“開棺!
“啊?”蕭聲剛才的勇氣早就泄掉了,他對神鬼論還是很在意的。
不過對世子的尊敬,壓過了他對鬼神的懼怕。二話不說,拿著鐵鍬上前就撬,其余的暗衛連忙上手幫忙。
“吱呀”一聲響,在夜色里格外驚悚,木棺門應聲而開。
蕭停云上前一步查看,只見里面躺著兩個“人”,全部用衣服團起來的人型。
蕭聲張大嘴,和暗衛們面面相覷,這……是怎么回事?
黑夜里蕭停云朗聲大笑,驚起了無數寒鴉,撲簌簌的聲音,讓蕭聲打了個寒戰。
他看向世子,就見世子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即便如此,依然站在那里筆直挺拔,和墓場里的松樹有一拼。
“好一副衣冠冢!好一個和睦的昭王府!”蕭停云大笑著,他搖搖頭,轉身往回走,看上去很是冷靜,只是步伐有些踉蹌。
蕭聲囑咐暗衛:“恢復原位!闭f完就立刻跟了上去,他實在不放心。
蕭停云一出墓場,就不見了人影,他的輕功是蕭聲這輩子都無法比擬的?砂咽捖暭钡脝眩雷樱@是去哪里療傷了啊,跟屬下交代一聲行不行?
夜色如墨,夜涼如水。蕭停云腳不沾地,只想離開那個讓他窒息的地方。祖父祖母是知情的,是他笨,以前看不出來,總以為那是愧疚。
說白了,確實是愧疚,但意義不一樣。他不稀罕,他只想要一個真相。
他腳下不停,不知不覺竟然停在了吉安侯府的門口。他苦笑,何時這個地方竟然成了他的避風港、棲息地?
打更人打著更從他身邊經過,“平安無事,小心火燭!”一邊打更一邊吆喝,還不忘偷偷打量蕭停云,這么晚停在人家侯府門外,不會是盜賊吧。不行他得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蕭停云看看自己的夜行衣,剛才蠢蠢欲動的心一下子變涼。他怎么能穿這一身衣服,沾著不吉利的氣息去看她呢,這簡直是對她的褻瀆。
而且今日好像是姚天祁納采的日子吧,呵呵,和他比起來,姚天祁真幸運,有那么好的爹娘,那么好的妹妹。
而他,只有自己。
一陣微風吹過,吹得他眼睛生疼,他試試眼眶,難怪,還有點濕。他不知道明天該用怎么樣的臉孔去面對祖父。只知道,這個坎,不用真相來填平,是邁不過去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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