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從午時，一口氣跑到日暮。

直到座下的戰馬實在是跑不動了，秦玄才在一個小河邊停了下來，放馬去飲水吃草。

此時離開臨丘縣城，已經有一百多里。

一路上經過市集鄉鎮，秦玄連停下來買點飲食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

此刻不光是馬精疲力盡，人也是饑腸轆轆。馬還能吃草，人則只能掬幾捧河水潤潤嗓子。

痛飲了幾口清水，關飛冒煙的嗓子終于恢復了些，看著面無表情的秦玄，他沒好氣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老子追逃犯也沒有這樣辛苦過！”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個太監，還以為你家里老婆生孩子呢！”

其余幾個隊員則是直接癱在地上，連攻擊秦玄的心情和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雖然是最精銳的羽林軍，但說說話，平時很少有事，養尊處優，某種程度上來說，跟官老爺差不多。

早就沒受過這種辛苦了。

秦玄這次沒有生氣，看著關飛笑了笑，道：“如果這次成了，你會感謝自己堅守了底線和原則，追了上來。”

“什么意思？”關飛不懂。

秦玄看了看天邊的最后一抹夕陽，道：“如果成了，就是大功一件。我保證，絕對比活捉流寇頭目還要大的功勞！”

“哥幾個，差不多了，繼續上路嘍！”

還跑？

幾個士兵齜牙咧嘴，說什么不愿意動。

“隊長，這家伙瘋了，我們不能跟著他一起發瘋啊！”

“我們現在掉頭回去吧！”

“是啊隊長，再跑下去不管馬能不能受得住，反正我是受不住了！”

“餓死人了！”

“現在如果能有二斤黃牛肉，再有一壺酒就好了……”

說起酒肉，幾個家伙直流哈喇子，更是一點跑路的心情也沒有了。

關飛沉著臉看著秦玄上馬而去，冷冷道：“你們可是羽林軍，難道還沒有一個小太監能吃苦嗎？”

“要回你們回！”

“以后別說認識我！”

說著上馬。

幾個屬下慌忙爬起來，苦著臉跟隨關飛，繼續追趕秦玄。

一個家伙咬牙怒吼道：“小太監這是故意耍咱們，老子不信這個邪，看誰最先堅持不住！”

“騎馬可是咱們的長項，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小太監嗎？”

“兄弟們加油！”

一群家伙像馬匪一樣呼喝大叫，夸張地追趕。

關飛臉色陰沉，雖然沒有再說話，不過也認同屬下的判斷。他覺得秦玄這種沒有怎么騎過馬的人，剛開始還能靠著一股愣頭青的勁兒堅持，但是不會堅持太久！

等秦玄跑不動要求饒的時候，再好好的奚落他！

打定主意，一聲不響，緊緊追趕。

誰知道，越跑越心驚。

秦玄始終保持一個相對穩定的速度，一語不發，雙眼緊盯前方，毫無停留的意思。

直到半夜，在一個水塘邊停下，讓馬飲水。

這一次，秦玄連水都沒有喝，他抿著干裂的嘴唇，黑暗中一雙眼睛冷靜沉著，像夜里狩獵的狼一樣。

這怎么可能？

關飛暗暗心驚之余，又不得不欽佩。

出征的時候，秦玄學著黃鶯一樣，在腰間配了雙刀。黃鶯當時便笑話他，說他沐猴而冠。

關飛等人當然也當做笑話看待，小太監還佩刀，會使刀嗎？

但是現在，關飛忽然覺得，這兩柄彎刀，有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稍事休息之后，再次出發。

這一次關飛沒有說話，他那些囂張的手下，也自發的沉默了。

他們也發現了秦玄的不尋常，被秦玄的意志給感染了。

骨子里爭強好勝的因素被激發出來，現在誰也不想示弱，顯得自己不行。

經歷了半天一夜，終于，在天微微亮時，趕到了高唐郡。

此刻所有人的雙眼都布滿了血絲，灰塵撲撲，狼狽不堪。

但是就像經過了磨煉的刀，眼睛反而更加明亮，透著一股要刀人的狠勁。

關飛想了一下，低聲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來找被判入獄的前臨丘知縣李元直的？”

“他有那么重要嗎？”

“你究竟想找他做什么？”

秦玄顧不得回答，看到路邊一個包子鋪的伙計，急忙過去詢問，這兩天高唐郡有沒有斬首犯人。

伙計表示沒有。

秦玄這才松了口氣，看來李元直還活著。

“兄弟們一路辛苦，來，我請客，肉包子隨便吃！”

“吃完了才有力氣干活。”

顧不得那么多，他自己先拿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一口咬下去一半。

聽到可以吃包子，隊員們全都顧不得了，一窩蜂涌進小店，直接讓伙計搬了三籠，大口吃了起來。

關飛也忍不住，低頭吃了兩個，看著秦玄低聲道：“你說吃飽了有力氣干活……該不會是讓兄弟們幫你劫獄吧？”

秦玄笑道：“怎么樣，敢不敢？”

關飛臉色鐵青，這家伙騙自己說可以立大功，結果讓自己跟他劫獄，這特么不是把自己當傻子耍嘛！

秦玄低笑道：“或許不用動武，那就看郡府的人有沒有眼力勁兒了。”

“放心，你們聽我的話，盡管開干。一切后果我擔著！”

匆匆填飽肚子，問清楚郡府的位置，秦玄帶著關飛等人，風風火火趕了過去。

他不久前才見過高唐郡守孫成，知道孫成不在這里，而是留在青州府衙和唐懷安等人一起等消息。

這就好辦的多。

秦玄已經從唐懷安給的官員花名冊上，知道這高唐郡的二把手，也就是郡丞，叫做劉嗶，一進門便手舉太子腰牌，大聲道：“奉陛下口諭，太子總領青州事務。派本總管過來，有要事過問，郡丞劉嗶，速來聽令！”

他故意模糊其詞，又是陛下口諭，又是太子總領，加上身后羽林軍氣勢洶洶，唬得幾個衙役慌忙進去匯報。

郡丞劉嗶正在后院和小妾飲酒。

武帝親臨，郡守孫成在青州府候召，他這個郡丞成了這里最大的官。

逗妾飲酒，好不愜意。

忽然聽見匯報，簡直天上掉下一道驚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慌忙跑出來迎接。

看到秦玄手中金燦燦的太子腰牌，以及后面臉面肅殺的羽林軍，他嚇得臉色蒼白，顫聲道：“下官劉嗶拜見總管大人！”

“不知總管降臨，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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