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073

血腥味隨風飄散。

人們眼中的恐懼卻凝聚，久久不散。

城樓之上，武帝露出了笑容，似乎大夢方覺，驚呼道：“大元帥怎么了？”

“快，把他帶上來讓朕看看！”

“王冕，你親自去攙扶大元帥！”

“是！”王冕慌忙跑下城樓，一邊高喊，“快，開城門！”

沖到外面，攙扶著吳青鋒來到了城樓之上。

“請陛下，贖罪！”吳青鋒臉色蒼白，再次下跪。

武帝一把握住吳青鋒的手，將他拉起來，大聲道：“青鋒與朕心連心，替朕鎮守北疆，乃朕之肱骨，何至于負荊請罪？青鋒，你太謙遜了！”

“來，把朕的袍子披上，以免受了風寒！”

他把錦袍脫下，親手為吳青鋒披上。

感動得吳青鋒渾身顫抖，滿眼淚花，說不出話來。

秦玄在旁邊看得，又是心驚，又是膽寒。不得不說，這武帝真是太會玩了。

他咽了口唾沫，靜靜地看武帝接下來如何表演。

“朕明白，廖闊海謀逆之舉，與青鋒無關。從此以后，這件事情不再提起。”

“只是青州戰略要地，五萬駐軍，不可一日無首。”

“依你之見，接下來讓誰接任比較好？”

吳青鋒愣了一下，急忙下跪，高聲道：“依臣之見，王冕王校尉可當此職！”

這話出來，連秦玄也愣了一下。不過反應過來，又不得不佩服吳青鋒的機智。

武帝把王冕從護國軍調過來，擺在吳青鋒的眼前，可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嘛。只不過武帝自己不說，偏要吳青鋒主動提要求。

聽了吳青鋒的話，武帝為難道：“這不太好吧？王冕隸屬于護國軍，而且他只是一個校尉，直接升任駐軍統領，恐怕不合適。”

“青鋒，你再擬人選吧。”

吳青鋒再次跪請：“陛下您也說了，大軍不可一日無首，倉促之間，臣實在找不出比王校尉更合適的人。”

“王校尉雖然隸屬護國軍，但天下之軍，莫不屬于陛下。所以調到我們鎮北軍，并無問題。再說了，王校尉機智過人，勇武有謀，正是臣一直渴望的人選！”

“請陛下恩準！”

武帝又推辭了幾句，這才無奈地道：“既然你這么說了，朕也不好駁你的面子，畢竟咱們名雖君臣，但也是多年的老關系啦！”

“不過青鋒啊，朕現在只能暫時幫你這個忙，讓王冕代領青州駐軍統領一職。接下來，需要你自己去跟許賁以及兵部申請。”

“如果許賁和兵部不同意，那朕也莫得辦法嘍。”

吳青鋒大聲道：“謝陛下恩準！”

“臣一定會向許賁大元帥和兵部好好陳情，相信他們一定不會為難臣的。”

武帝點了點頭，看向王冕，道：“王校尉，不對，現在應該叫你王統領了。”

王冕急忙跪地，激動地道：“臣在！”

武帝的聲音逐漸冷漠：“朕看到下面還有不少匪寇，既然是你抓的，現在當著大家的面，就由你來處置吧。”

王冕大聲道：“遵令！”

他下了城樓，騎上高頭大馬，在陣前喊道：“這些匪寇攔路打劫，燒殺搶掠，魚肉百姓，為禍一方。”

“更過分的是，竟然膽敢謀害太子和朝廷命官，以律當斬！”

“推上來！”

他的那些部下，神氣活現，把數百名匪寇推到了陣前。

秦玄意識到王冕要做什么，也可以說這是武帝的意思，把王冕推上高位，讓他當眾監斬立威，這個統領的威嚴就算立下了。

但，這可是幾百人啊！

活生生全都砍了嗎？

雖然知道這些人并不無辜，他們起初可能是被逼無奈落草為寇，但是在段無涯的驅使下，可謂無惡不作，燒殺搶掠，壞事做絕。

但秦玄還是于心不忍。

他忍不住轉過了身。

“行刑！”

耳畔響起王冕的聲音。

緊跟著人頭落地的聲音，像擊鼓一樣在心頭響起。

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讓他忽然有種嘔吐的沖動。

他其實早就見慣血腥，不論前世今生，手上人命無數。尤其是前不久在山頂孤崖之上，為了救黃鶯，狂砍幾十人，把刀都砍壞了兩把。

但那不一樣。

那是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此刻城樓下，是單方面赤果果的屠殺。

這一刻，真的人命如草芥。

殺完了。

武帝完成了他的三連秀。

震懾吳青鋒，收攏吳青鋒；推出王冕，幫王冕立威；昭告天下，告慰百姓，完成青州駐軍的徹底洗牌。

這一切，都是借助段無涯這些匪寇來完成的。

秦玄忽然想，或許真正養匪的人，不是皇后，而是武帝。他養著這些匪寇，最終實現了利益最大化。

此刻城樓之上的諸官，包括武桀和武幽這兩個皇子在內；城外黑壓壓大軍，全都噤若寒蟬，用崇拜且畏懼的眼神看著武帝。

武帝的秀還沒有結束。

他忽然看著武桀問道：“我記得你說，還有一個臨丘知縣李闕，也是個勾結匪寇的壞蛋？”

武桀急忙道：“是的父皇！這李闕還說——”

武帝沒有讓武桀說下去，看著青州刺史唐懷安問道：“李闕是你的人，你覺得該怎么辦？”

嚇得唐懷安面無人色，慌忙下跪，顫聲道：“當斬！”

“陛下，此等害蟲，一刻也留不得！”

其余的文官，青州府尹，兩郡郡守等，在唐懷安身后跪了一地。武帝收拾完了武將，這是開始收拾他們文官了嗎？

那一顆顆落地的人頭，早就把他們的膽子嚇破了。

他們跟李闕是一條線上的人，這李闕是不是已經把他們招供出來了？

他們是不是馬上也要人頭落地了？

有的膽小的，比如高唐郡丞劉嗶，前腺失守，溫熱的液體已經開始順著大腿根流了起來。

萬萬想不到，聽了唐懷安的話，武帝風輕云淡地道：“既然如此，你和太子來監斬吧。”

武桀還想說什么，秦玄急忙拉了他一下，給了他一個隱忍的眼神。

武桀這才道：“兒臣領旨！”

李闕被拉出來，殺豬一般尖叫。尤其是看到唐懷安，千言萬語想說。

只不過今天的斬首有個特點，全都不容辯解，屠刀落得越快越好。

似乎不是為了斬首，而是為了滅口，給活著的人留個體面和交代。

終于，李闕死了。

唐懷安這才吁了口氣，再次跪地以失察之罪，請求武帝懲罰。

很意外地，武帝神態祥和，道：“朕相信，一切都是李闕個人所為，與你無關。這次朕御駕親征，來到你的地盤，你安排的很周全，朕心甚悅。”

“這樣吧，特許你隨駕前往泰山封禪，以示嘉賞。你學識淵博，還可與太傅王修一起，參訂封禪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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