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165

“蜀地”二字一出，滿堂鴉雀無聲。

只因為，這不僅是一個禁忌的地方，更牽扯著一個極為禁忌的人，和一件開朝至今最大的懸案。

那個人和那件案子，像一片沉重的烏云降臨，籠罩了眾人的心頭。

過了一會，蔡庸才弱弱地低聲道：“蜀地地廣人稀，確實是安置流民的好地方。秦代少保若是能召集天下流民，奔赴蜀地墾荒，安居樂業，使得荒野變良田，才是真正地物盡其用，效忠朝廷，造福蒼生……是以，對于太師提議，臣代表戶部，附議！”

“只要秦代少保愿意承接此重任，戶部愿力所能及，提供幫助。同時，完成任務凱旋之日，臣和太師一起，為代少保請封！”

工部尚書馬魯上前一步，躬身沉聲道：“臣附議！”

“秦代少保若是真的能替陛下和朝廷分憂，承接此重任，工部愿竭盡所能，提供幫助！”

“凱旋歸來日，臣請陛下為他摘掉‘代’字，成全其為真正地麒麟少保！”

督察御史楊炎泰大聲道：“臣監察百官，發現秦代少保無論才華和品格，均可擔當此重任！”

“為了朝廷和天下黎民蒼生，臣請秦代少保不要推辭！”

“功成歸來日，成就麒麟名！”

“吏部附議！”

“刑部附議！”

“臣等，附議！”

一片高呼之聲，凝結成一張顛撲不破的大網，朝著秦玄的頭上扣來。

這個陣勢，別說秦玄不愿意，就是武帝想要反駁，都無從下手。

這就是勢大壓人！

為了大局，武帝也不得不退讓。

之前，太師聯合眾官員，都是直接對抗，秦玄和武帝還能反擊；現在，他們學聰明了。

先是一片祥和，共聲贊美秦玄。

然后以天下和朝廷利益作為籌碼，讓他說不出話來。

秦玄和武帝都沉默了。

大殿門口，黃鶯花容失色，滿面驚厥。忍不住大聲道：“臣認為不妥！”

“蜀地地處偏僻，人煙稀少，山路難行，大部分地區，常年被瘴氣封鎖，乃是發配流亡之絕地！”

“豈可讓秦玄去安置流民？”

“陛下萬不要聽從太師等人之言，禍害蒼生！”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而且是如此個人觀點極重的言論，只會給對方抓住把柄，同時加重武帝的疑心。

因為黃鶯身為武將，羽林校尉、巡防營統領，職責是護衛京畿和皇宮安全，一般情況下，不能擅議朝政。

從前，黃鶯也做得很好。甚至奉命輔助武桀的時候，還擔心被扣一個黨爭站隊的嫌疑。

可以說她是非常清醒，對自己有明確認知和定位的。

沒想到這一次事關秦玄，關心則亂，沖動之下，做了錯誤的舉動。

果然，還沒等武帝說話，太師便大聲道：“黃校尉何出此言！”

“難道安置天下流民，將險地變為福地，不是替陛下分憂嗎？”

“誰都知道這件事情沒那么容易，如果非常容易，還用的著麒麟少保出馬嗎？”

“還是所謂的麒麟少保，只是徒有其名，只能做容易的事情，對于稍微有些難度的，便退縮不前，難當大任？”

“再者說，此事可行或不可行，也不在你黃校尉的考慮范圍之內吧？你身為羽林校尉，護衛皇宮和京畿，責任重大，難道也會為了某人徇私情嗎？”

“還是，秦玄是你什么特別關心的人？”

不愧是老辣的太師啊，抓住黃鶯的把柄，一連數問，句句都精準狠辣，說得黃鶯面紅耳赤，不發一言。

看到武帝臉色陰沉，她就預感到自己的一時魯莽沖動，很可能會對秦玄造成負面影響。

武帝原本想要為秦玄辯解，現在只怕為了避嫌，也沒法開口了。

黃鶯滿臉愧色，不知該如何應對。

武帝陰沉的目光掃視，最后落在了太傅的臉上，問道：“太傅不發一言，可有成算？”

老太傅為難了一下，道：“老臣……沒有成算。”

武帝道：“是嗎，那你對太師和眾官的提議怎么看？”

武帝并沒有準備輕易放過太傅。

老太傅一臉生無可戀，道：“天下流民四起，皆因地方官員應對不善，最好的辦法嘛，當然還是就地安置，以免長途奔襲，勞民傷財。”

“但蜀郡荒蕪，若是能借此變廢為寶，確實不失為一大壯舉！”

他說的是實話。

哪怕明知太師一脈是想借此坑害秦玄，本著良心，他也不得不說這個提議很有道理。

若是真的能成功，盡收天下流民，變廢為寶，絕對是空前絕后的壯舉。

之前太師動用的都是陰謀，還好應對。現在這個陽謀，實在是令人束手無策。

老太傅憋了半天，又道：“最終是否要執行，還要看陛下圣斷。以及……秦玄本人的想法。”

他能這么說，已經是極大地替秦玄考慮了。

武帝看向了秦玄。

秦玄面無表情，躬身高呼道：“臣乃陛下之臣，自從登上這朝堂那一刻起，此身已非己有，而是歸陛下驅使。”

“一切，全憑陛下圣斷！”

“若陛下覺得此計可行，臣今日就能出發，前往蜀郡。哪怕拋卻殘軀，也在所不惜，以報陛下天恩！”

武帝陰沉的雙眸里，有一抹動搖慚愧之色，似乎有些舍不得。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今日到此為止，朕乏了，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都散了吧。”

說著起身，搖晃了一下，竟然沒有起來。

福公公急忙驅前攙扶，武帝甩開福公公，大步離去。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仍舊滿臉驚愕，有的則是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武幽看著武桀，冷笑道：“這就是你培養出來的麒麟太監？”

“只會辦點容易的小事，遇到困難就貪生怕死，畏縮不前？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武桀氣得瞪著秦玄喝道：“你怎么搞得？不就是去蜀郡召集流民嗎，多么簡單的事情，你卻畏首畏尾，不敢吱聲！”

“真是丟死本太子的人了！”

“我命令你，立刻去找陛下討旨，主動前往蜀郡，完成任務，回來打某些人的嘴臉！”

秦玄一臉生無可戀，道：“太子殿下息怒，相信陛下自有圣斷。”

“若圣旨下來，要秦玄去蜀郡，秦玄絕無二言，必定盡心盡力，為太子和陛下辦事。”

武桀哼了一聲，不滿地摔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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