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260

良久，武帝才咬牙吐出兩個字，“妖婦！”

秦玄心頭一震，推測是罵皇后，側耳傾聽下文，卻又沒了聲息。

又過了一會，武帝才道：“朕知道了，起來吧，坐下說。”

“謝陛下！”秦玄起身，再次小心翼翼坐回繡墩。偷眼看武帝，不光已經沒有了怒容，而且表情平靜，令人捉摸不透。

秦玄的心里不免又開始打鼓。

自己已經梭哈了，把所有的猛藥都用上了，武帝不會關鍵時刻打退堂鼓吧。

“說說你在蜀地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人那么大膽，敢截殺朝廷命官，連羽林軍都殺了幾十個。”忽然，武帝口風一轉，看上去有些八卦地問道。

秦玄急忙道：“此事亦非同小可，臣正要稟奏。”

他將從進入蜀地，第一次在大圣寨遇見偽裝成土匪的山鬼開始，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尤其著重渲染山鬼的人數之眾多，配置之精良，行事之狠辣，將他們描述成一支存在即大患的人間惡魔隊伍。

就連福公公都聽得入迷，忍不住道：“這么精良的隊伍，當不是烏合之眾。”

“什么樣的勢力能訓練出這樣的隊伍？”

秦玄稱贊道：“福公公不愧是跟隨陛下多年的福將，果然思維敏捷，一語道破天機。”

“確實如公公所料，那些山鬼成員所用的武器，雖然都磨滅了標記，但是難免會有遺漏，臣從一支繳獲的箭頭上，發現了幾個模糊的字——”

福公公聽見秦玄夸贊他，就莫名有些心慌，不知道這小太監又要耍什么心眼子，給自己扣什么屎盆子。

不過見秦玄說得神秘，還是忍不住問道：“什么字？”

秦玄嘆道：“可惜那箭頭回來的時候遺失了，否則可以給公公和陛下辨認一下。據臣推斷，那沒有完全抹去的字跡乃是“鎮南建制”……”

“鎮南——”福公公想到什么，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武帝冷笑道：“老福怎么不說了，鎮南建制是什么意思？你來告訴朕。”

福公公急忙跪地，惶恐地道：“陛下贖罪！”

“根據兵部和工部聯合制定的規則，下放的兵器都帶有專屬烙印。發給鎮南軍的軍械，便是印有‘鎮南建制’四個字。”

武帝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可怕的山鬼組織，乃是隸屬于鎮南軍嘍？”

福公公急忙道：“老奴不敢！”

“老奴斗膽推測，或許是這些山賊盜取、或者撿到的鎮南軍廢棄不用的軍械。”

“如果秦少保懷疑是山鬼是鎮南軍偽裝，二十萬鎮南軍都有名冊，可以去挨個點名查訪，應該能得到印證。”

武帝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道：“老子就是打仗出身，會不知道他們軍營里這點見不得光的事嗎？”

“他們挑選一批人，抹去名冊，秘密訓練，替他們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朕早就心知肚明。”

“只不過，竟然膽敢用來謀害欽差大臣，一次就出動幾千上萬人，如此興師動眾，跟謀逆何異？”

“今天可以殺欽差，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圍攻皇宮？”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天顏震怒，福公公和秦玄再次跪地，低頭不敢說話。

武帝站起來，瞪著一雙惡狠狠的三角眼，不停地來回踱步。

良久，他停住腳步，盯著秦玄咬牙道：“你這個小太監，素來機警，只會平事，不會挑事。這次為何如此大膽，如此兇狠的咬出皇后一脈？”

秦玄知道武帝生氣的原因，有時候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也是一種息事寧人的策略。

他不為所動，莊嚴地道：“因為臣忠于陛下，忠于武朝。”

“陛下命二皇子武桀為太子，臣就忠于二皇子。陛下疼愛太子妃，臣就用命來保護太子妃。這一切，都是為了陛下。”

“如果陛下現在下旨，撤銷二皇子太子頭銜，立三皇子武幽為太子，臣立刻改旗易幟，忠于武幽。”

“只是武幽背后，乃是蔣皇后，蔣太師，蔣大帥，蔣首富，臣只怕武幽即位之日，便是武朝改姓為蔣之時。”

“事已危急，養癰成患，不早下決斷，只怕早晚還要釀成大禍。”

“陛下試想，這一次太子妃轉危為安，實出僥幸，那么下一次呢？”

“小皇子還未出生，便遭人毒恨，他出生之后呢？從襁褓嬰兒長到成年，這個漫長的歲月里，惡虎在側，隨時準備出手毒殺，我們防得了一次，仿得了一世嗎？”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痛下決心，將虎除去，一勞永逸。”

“臣冒死進言，望陛下圣斷！”

這些話說得已經太直白了。

福公公這次是真地為秦玄捏了把冷汗。

武帝也大為震驚。

想不到小太監竟然敢說出如此震耳欲聾的話來。

得多大的膽子啊。

偏偏秦玄莊嚴肅穆，一副忠心耿耿，雖死無悔的樣子，讓武帝都不得不懷疑，這家伙真的是麒麟降世，老天派來幫他剪除大患，興盛武朝的嗎？

于是低聲說道：“蔣氏把持半壁江山，想要剪除談何容易。拋開朝中這些文人武將不說，單只蔣忠義二十萬鎮南軍，便是一樁大患，弄不好會出大亂子。”

“一旦武朝內亂，北夷、南詔、東倭、西域，這些平時看上去友好的邦國盟友，絕對會趁機作亂，從中漁利。”

“到時候就不是傳位給二皇子還是三皇子的事了，而是這天下是不是要拱手讓人的問題。”

“秦玄，你雖然忠勇，但還是欠考慮啊。你今天，讓朕很難辦。”

被秦玄逼到了墻角，狡詐的武帝，終于說出了內心終極的顧慮。

他不是不想動皇后一脈，而是對方把持半壁江山，尤其是有鎮南軍在外虎視眈眈，讓他不敢動。

或者說，不知道該怎么動。

秦玄低聲道：“事情雖大，但是我們不妨從小處著手，臣倒是有個辦法，可以牽制鎮南軍，先解決掉蔣忠義這個大患，其他的就不足為慮了。”

他低聲講述了自己的計劃。

武帝表情凝重，沉吟良久，才咬了咬牙，道：“就按照你說的辦！”

“福公公，傳旨下去，明日內閣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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