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好久不見
玉隱一襲黑衣黑甲,披風獵獵,他站在熹元京城外,看著城墻上守衛嚴密的凰安士兵,他幽黑的眸子深沉不見底。
“怎么樣,有消息了嗎?”不知過了多久,他沉聲開口,問向身后的士兵。
“回殿下的話,城中已經傳來消息,凰安王身中劇毒昏迷不醒,隨行御醫皆是束手無策,只怕他命不久矣。”身后士兵上前一步稟告道。
“看來是天助我也。”玉隱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又問道,“那城中情形如何?”
“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我們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將凰安王重傷不治的消息散布出去。如今城內凰安士兵人心惶惶,縱是凰安王后和將軍想要壓住消息,也來不及了。”士兵看著玉隱的臉色,提議道,“凰安首戰失利,凰安王又身受重傷。殿下何不趁此機會,一鼓作氣拿下熹元京城,殺了凰安王,這樣熹元凰安都是殿下的囊中之物,這天下也是殿下的了!”
“現在還不急。”玉隱淡淡搖頭,他微微一笑,“消息剛剛傳出,凰安軍心還不夠亂。我們再等幾日,等到他們軍心大亂,人心惶惶之際再攻城。那時想要拿下他們,不費吹灰之力。更何況,凰安的小侯爺還在我們手中,有他在,等凰安王死了,凰安這數萬大軍就會為我所用,這天下,自然而然就是本太子的了!”
“太子殿下深謀遠慮,屬下愿為太子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士兵立即高呼道。
聽著士兵們的高呼聲,玉隱勾唇淺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微動,問道,“凰安軍隊攻入了熹元京城,熹元王現在如何了?”
“熹元王已經死了。”士兵回答道。
“這倒是可惜了。”玉隱輕嘆一聲,他搖了搖頭,對元昳的死似乎有無盡的惋惜,“元昳啊元昳,為了一個女人搭上江山和性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熹元王如此,凰安王不也如此嗎?為了女人不惜以身犯險,親自到這熹元來。”見玉隱感慨,那士兵也附和道,“那個女子果然是個紅顏禍水,誰沾上了她便不會有好下場。熹元王如此,凰安王也將如此。還是太子殿下英明,利用她讓熹元王和凰安王乖乖入局”
“英明嗎?”玉隱聞言眸色微暗,他輕笑了一聲,從城墻上收回視線,轉身,朝著軍營方向走去,“若是我果真英明,當初在熹元初次見她時,我就該將她留下說起來,我比墨卿九早認得她”
當初在熹元京城外客棧中驚鴻一瞥,他該看出她的與眾不同。可是他終究不如墨卿九,他沒有墨卿九的眼光,竟然親手放她離開。
他晚了一步,沒想到一切都來不及了。還好老天有眼,又給了他一次機會。這一次他會好好把握,打敗墨卿九,奪了這天下,還有她。
天下,美人,他都要。
“吩咐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整一日。”玉隱沉聲開口,幾乎是一字一頓,“一日后,虎神騎為先鋒,攻打熹元京城,務必活捉凰安王!”
“是!”士兵立即領命。
熹元王宮。
因為墨卿九之前的傷還未痊愈,所以他們前來熹元有三個御醫隨行。無寒很快就把御醫傳來,在安玲瓏將解毒藥丸給墨卿九服下后,無寒帶著御醫匆匆趕來,幾人連忙將墨卿九扶到床上去,御醫在里面忙碌,為墨卿九查看傷勢。
安玲瓏和無寒在外面焦急地等待,得知墨卿九中毒的消息后,上官辰也帶著人快速趕來。見上官辰過來,安玲瓏連忙問他,“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你們為什么這么晚才進城?他為什么會受傷?”
“外面,外面末將有罪!”上官辰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痛心疾首地低下頭,猛地跪在了地上,“是末將失察,本以為此番攻城萬無一失,可沒想到玉朔的人竟然早早埋伏在熹元京城外,在我們攻打熹元京城時,玉朔軍隊也對我們發起進攻!他們從外面包圍了我們,和熹元御林軍呈夾擊之勢,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末將只能帶人先攻入熹元京城是末將失察,才使得王和娘娘身入險地!末將罪該萬死,還請”
“這不是你的錯。”聽明白了事情始末,安玲瓏微微蹙眉,她的眸光漸漸深邃,“元昳和玉隱早有預謀,為的就是引我們入局,他們行事小心,瞞天過海,又怎么會讓你們察覺?你先起來,告訴我,現在戰局如何?”
“玉朔軍隊駐扎在山中,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精銳。其中還有玉朔太子的虎神騎。”上官辰起身稟告道。
“虎神騎?”聞言安玲瓏微微詫異,她問向上官辰,“難道玉隱也來了?”
“是。”上官辰點頭,“今天夜里,玉朔太子率領虎神騎從背后襲擊我們,我們的人死傷慘重,而且他們趁我們攻打熹元京城,軍營看守松懈時,一小隊精銳潛入了我們軍營,燒了我們的糧草!情急之下,王便下令讓我們攻入熹元京城,先占據熹元京城,再做打算。”
“元昳果然喪心病狂,為了和我們作對,不惜將熹元送給了玉隱。”安玲瓏雙拳緊握,她眸中恨意盎然,又問道,“如今呢?所有人都撤入熹元京城了嗎?”
“是,我們的人全部撤入熹元京城,玉朔的人被擋在京城外。”上官辰點了點頭,擔憂地問向安玲瓏,“只是王為何會中毒?又是怎么受了傷?”
“他后背上有一個很小的傷口,像是暗器所傷,不留意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那傷口上有毒,才讓他昏迷不醒。”安玲瓏微微蹙眉,問道,“你好好想想,他怎么會中了暗器?是玉隱他們動的手?還是熹元御林軍動的手?”
“這”上官辰微微蹙眉思量,忽然他眸色一緊,他想了起來,“是了!末將記得當時護著王進城時,忽然見王的身子輕顫了一下,當時末將不知何故還詢問王,可王說無事,下令立即進城,所以末將也沒有多問。有可能是那個時候王中了暗器,因為那個時候,正是玉朔太子率領虎神騎攻來之際!”
“看來十有**是玉隱做的了。”安玲瓏眸光漸漸深邃,她的雙拳越發收緊,“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真沒想到,玉隱竟然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一個”
在安玲瓏和上官辰說話的時候,太醫從里面出來,安玲瓏連忙上前詢問,“怎么樣了?”
卻不想太醫搖了搖頭,卻是什么也沒說。
安玲瓏大驚失色,她什么也顧不上了,直接沖入了內殿,見墨卿九虛弱地躺在床上,她眼淚再也止不住,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緊緊地抱住了他。
“你怎么樣?你怎么樣了?為什么太醫都不說話?為什么你還不醒過來?”安玲瓏心中慌了,剛剛太醫的神情她看到了,那沉痛的神情,分明是——
安玲瓏不敢想下去了,她抱著墨卿九,眼淚奔涌而出,她不相信這會是真的。
是治不好了嗎?這怎么可能!
“咳咳咳。”就在安玲瓏驚慌不知所措時,墨卿九虛弱的咳嗽聲響起,他伸手輕撫她的后背,在她耳邊輕聲道,“玲瓏,你抱得再緊些,孤王就真的要昏過去了。”
“你醒了!”聽到墨卿九的聲音,安玲瓏立即止住了哭泣,她驚喜地看著他,見他睜開眼睛掙扎著要起身,她立即將他扶了起來,連忙問道,“你感覺怎么樣?”
“你給孤王吃的藥很有用,它解了孤王體內的毒,剛剛太醫已經給孤王開了方子,喝了藥后,孤王就沒有大礙了。”墨卿九笑了笑,伸手替安玲瓏拭去臉上未干的淚珠,“一進來就哭,孤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你抱住了。若是孤王因此又昏了過去,你怎么辦?”
“這怎么能怪我?”安玲瓏頗有些尷尬地眨了眨眼睛,嗔他道,“還不是你?若是你早早吱一聲,或者讓太醫告訴我你好了不就沒事了嗎?害得我白擔心一場!我還沒問你呢!太醫是怎么回事?我在外面問他們的時候,他們怎么都不說話,還一臉悲痛,就好像你已經駕崩了一樣?”
“是孤王沒有思慮周全,害得你擔心了。是孤王的錯。”墨卿九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中,他溫暖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掌心,弄得安玲瓏心頭癢癢,“要怪你就怪孤王,別怪那些太醫。他們也是聽命行事。是孤王吩咐他們不要把孤王無礙的事情說出去的。”
“這是為了什么?”安玲瓏疑惑地問道。
墨卿九挑眉,微微一笑道,“若是孤王好了,玉隱的如意算盤落空,他怎么會滿意?”
“你是想讓玉隱以為,你中了他的毒,危在旦夕,這樣他就會得意忘形,然后放松警惕,我們就有機會突破重圍,離開熹元京城?”安玲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孤王若是在這個時候離開熹元京城,那豈不是白白搭上許多凰安士兵的性命,給玉隱做了嫁衣?”墨卿九搖了搖頭,他的聲音沉穩而自信,“孤王這次過來,可不只是為了區區熹元。”
聽墨卿九如此說,安玲瓏心中震驚,她連忙問道,“你不只是為了熹元難不成,你早知道玉朔會趁機偷襲?”
墨卿九漫漫而笑,他點了點頭,“我們大婚之際玉隱來凰安觀禮,那時孤王就派人留意他了。他和元昳所做的交易,孤王都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什么還要以身犯險?”想到之前他受傷的情景,安玲瓏依然心有余悸,她不解地問道,“你知不知道,剛剛你差點死了!”
“孤王知道。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玉隱和元昳費勁心機想要置孤王于死地,將你從孤王身邊搶走,孤王又怎么能輕易放過他們?”墨卿九微微笑道,“將計就計是最好的辦法。只要玉隱以為孤王要死了,趁著凰安軍心渙散之際,他就會帶人攻入城中。到時候他進了熹元京城,就是甕中之鱉,再也出不去了。”
“你有十足的把握,只要玉隱進入京城,就能將他拿下?”安玲瓏依然有些擔憂,“你別忘了,他的虎神騎個個都是精銳,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凰安士兵雖然多,但我總覺得”
見安玲瓏擔憂不已,墨卿九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凰安十萬大軍攻打熹元,如今圍困熹元京城的不過三萬,剩下的七萬人馬,你覺得他們在哪兒?”
經墨卿九這一提醒,安玲瓏這才注意到,原本十萬大軍是由上官將軍率領攻打熹元。可今日他們到了熹元京城下,只見到了上官辰,并沒有見到上官大將軍。
難不成,上官大將軍被派遣到了別處?亦或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安玲瓏眼睛一亮,連忙問道,“難不成,剩下的七萬士兵不在熹元,而是在玉朔邊境?”
“說對了一半。”墨卿九笑了笑道,“五萬大軍由上官大將軍率領,已經連夜開拔到玉朔邊境,今夜就進攻玉朔了。至于凰安攻打玉朔的消息,一時半會兒可傳不到玉隱耳中。因為孤王還有兩萬大軍已經悄無聲息地截斷了他們的后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估計玉隱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場戰爭里,他根本就不是那個黃雀,而是螳螂”
“原來如此。”聽墨卿九說完,安玲瓏終于明白了。她心中不由得感慨墨卿九心思之縝密,手段之高明。在這場戰爭里,玉隱和元昳都以為自己是下棋之人,可沒想到他們只是一個棋子罷了。真正的下棋之人已經掌控了全局,并將他們玩弄于鼓掌之中。
看著墨卿九,安玲瓏忽然想到了元昳之前和她說的一句話。
墨卿九此人深不可測,元昳看不透他,她,也看不透他。
幸好,她不是他的敵人若是有朝一日她與他為敵,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只不過,這幾日你還要陪著孤王演一出戲,這樣玉隱才能放心上鉤。”墨卿九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他輕聲道,“打敗了他,我們也可以回家了”
“好。”此時安玲瓏感覺心中有些亂,她靠在他懷中,點了點頭。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墨卿九輕吻她的發絲,在她耳邊低喃道,“玲瓏,你放心。不管我如何算計別人,此生此世我絕不會算計你,欺騙你,也絕不會辜負你。若是我欺騙了你,就讓我”
墨卿九還未說話,安玲瓏連忙伸手覆住了他的唇。她定睛看著他,在他眼眸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的眼波柔情似水,里面滿滿的,全是她。
望進他柔情似水的雙眸,安玲瓏笑了笑,她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一來是因為這個計劃太危險,你若是提前知道定然會擔心我,不讓我過來;二來我是怕你多心,怕你因為這個害怕我,質疑我對你的心意”墨卿九垂眸深深地望著她,“玲瓏,相信我,我就算是辜負了所有人,也絕不會辜負你,更不會算計你,欺騙你。”
“不會算計我?”聞言,安玲瓏挑眉,她伸手環住墨卿九的脖子,湊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道,“你敢說,你以前沒有算計過我?”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次在蒼梧山,就是他吩咐無寒制造了山路被堵的假象,讓他和她不得不在山中留宿,還趁機讓她答應了嫁給他,做凰安王后。眼前這個人看上去像是個無害的小白兔,實則是個詭計多端的狐貍,還是個披著羊皮的大灰狼。
“嗯是有那么一次”見安玲瓏哪壺不開提哪壺,墨卿九訕訕一笑,正欲逃避安玲瓏的目光,卻不想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環著自己的脖子,根本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那你說說,是哪一次?”見墨卿九竟然承認了,安玲瓏饒有興趣地問道。
“就是那一次,龍淵劍的事兒我不是放跑了元昳嗎?”墨卿九看著安玲瓏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覺得心中發毛,他小心翼翼地說道。
“龍淵劍?好啊!墨卿九!看來你算計我的還不止一次呢!”安玲瓏作勢瞪著他,氣呼呼地攥著他的衣服,大呼小叫道,“快說,你還瞞了我什么?如實招來!”
“這個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墨卿九微微詫異,沒想到安玲瓏居然不知道這件事。見她氣呼呼的樣子他也分辨不出她是真生氣了還是假生氣,他連忙承認錯誤,哄道,“玲瓏,我以為你知道了。那一次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安玲瓏假裝生氣不理他,墨卿九哪里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以為安玲瓏真生氣了,心中懊惱不已。想到安玲瓏這么恨元昳,恨不得殺之而后快,而那時自己卻因為私心放走了他,給她后來多了許多麻煩。墨卿九連忙去拉她的手,一邊道歉一邊哄她道,“玲瓏,別生氣了,是我的錯!但是你看在我已經做出彌補的份上,原諒我好不好?”
“想讓我原諒你,那你就把以前騙我的事情都說出來。”安玲瓏伸手拂開他的手,扭頭不看他,撇了撇嘴。
今天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她得把以前的事情都弄清楚才好。
“以前再沒有了啊!”墨卿九冥思苦想,最終終于想到了一個,他連忙坦白,爭取寬大處理,“哦,還有一個,也是那一天就是我讓無寒把蒼梧山的山路堵住了,然后騙你說是下雨山石滾落所致不過我保證,真的沒有別的了啊!所以玲瓏,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剛剛說了只有一個,現在又有了一個,是不是再問下去,還會有三個四個?”沒有想象中的原諒,安玲瓏反而是越發生氣了,她直接站起身來,作勢就要離開,“墨卿九,你太讓我失望了。不行,我不能繼續留在你身邊,讓你繼續欺騙我了!”
“不行!”見自己的坦白居然引發了這么嚴重的后果,墨卿九后悔不已。早知道攻打熹元會引發這樣嚴重的事故,他寧可和她好好呆在凰安!可是現在該如何是好?
墨卿九眼疾手快,在安玲瓏起身作勢要離開的時候,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說什么都不肯松開。
“松手。”安玲瓏撇了撇嘴,故意冷聲道。
“不松。”墨卿九堅決搖頭,松了手可還了得?媳婦沒了,他要這天下還有什么意思?
“你松不松?”安玲瓏哼了哼,又道。
“說不松就不松。”墨卿九態度也很堅決,他伸手拉住安玲瓏的衣服,可憐兮兮地問道,“玲瓏,不是說好了嗎?我說出來你不會生氣,你怎么說話不算話呢?”
聽他這么說,安玲瓏回眸,正欲說他幾句,可沒想到看到他一臉哀怨的樣子,像極了受氣小媳婦。她再也撐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見她笑得歡快,以至于笑得肚子疼不得不坐了下來。墨卿九眸中劃過了然,唇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他當然知道她是故意耍他的,當初她耍過他一次,他上過一次當,怎么會沒有記性?但這次他依然選擇上當,因為這樣能讓她開心,讓她忘記自己做的錯事,他何樂而不為?說起來,這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所以,墨卿九極為配合,趁她還沒有發現,他斂住眸中笑意,語帶幽怨地問道,“玲瓏,你怎么能又騙我呢?”
“哈哈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安玲瓏笑過后,饒有興趣地看著墨卿九,問道,“我說,你曾經上過一次當,怎么就沒有記性呢?”
“我騙了你兩次,你騙了我兩次,那我們可就算是扯平了。以后這些事,誰都不能再提了,行嗎?”墨卿九眸光一亮,他問道。
“嗯當然可以了。”安玲瓏眨了眨眼睛,道,“只不過,我好像不止騙過你兩次。”
那日她將元昳從凰安王宮放走的事情,她瞞了墨卿九,并沒有告訴他。但如今墨卿九將所有的事情向她坦白,她是不是也該把那件事告訴墨卿九呢?
“嗯?”墨卿九挑眉問道,“你說的是那事,是你把元昳從凰安王宮放走的事情嗎?”
安玲瓏哪里能想到,墨卿九居然會知道這件事情。她不由得震驚,“你怎么會知道?”
“那天你一個人坐在御花園里,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孤王想猜不到都難。”墨卿九低眉淺笑,他傾身上前,笑得狡黠,“玲瓏你知道嗎?你真的不會說謊。”
“是嗎?”安玲瓏唇角劃開一抹絕美的弧度,男子氣息壓來,她不躲不避,反而湊到他面前,調皮的手指輕點著他的胸口,輕聲道,“那你說我若是跟著你,是不是還能偷師學藝?”
“玲瓏,你是在諷刺我嗎?”墨卿九聞言笑了,男子暢快愉悅的笑聲如清泉,他伸手握住了安玲瓏的手指,將它牢牢地握在手中,“你這么不乖,騙我那么多次,還戲弄我諷刺我,我可不能輕饒了你。”
“哦?”安玲瓏聞言笑了,她伸手勾住了墨卿九的脖子,眨了眨眼睛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怎么不饒我?”
“你覺得呢?”墨卿九笑著,傾身上前將她困在身下,良宵苦短,哪里能等?
“玲瓏,雪落滿頭,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白頭到老?”
元昳身子無力地倒在地上,他顫抖的手指撫上那殘破的畫卷,輕輕摩挲著,只可惜他的血污暈染了畫卷上少女嬌羞幸福的笑容,他再也看不清楚。
神智在漸漸消散,他眸中痛苦、悔恨種種情緒變幻,終是閉上了眼睛,隨著生命的迅速流失,他墮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很輕很輕,以至于飄了起來,眼前黑暗漸漸消散,當他再次看到光明時,他卻發現,面前是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體伏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早已經沒了氣息。只是手指始終壓著那殘破的畫卷,保持著他死前的姿勢。
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么會看到自己的尸體?
元昳眸色一驚,他立即垂眸看向自己,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漂浮在半空中,而他的身體,哦,不,應該是說他的魂魄,是輕而透明的,似乎一陣風拂過,就能將他吹散,完全消失在天地間。
他果然是死了,現在的他,應該只是一個魂魄。
他做了那么多壞事,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鮮血,死后為什么沒有黑白無常將他抓進地獄,反而他依然留在人間?
是因為他惡事做盡,連地府都不愿意要他,要讓他的魂魄游蕩在這世間,做個孤魂野鬼嗎?
元昳眸光微動,此時此刻他不知該何去何從。他本以為死了就會一了百了,可如今的情形超出了他的預料。
元昳的魂魄在熹元王宮中漫無目的地游蕩著,一路上,他看到了許多逃難的宮人,又看到許多凰安士兵——他們已經占領了熹元王宮。
元昳苦笑一聲。
熹元的百年基業,終究是毀在了他的手里。
后悔嗎?他不后悔。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失去了她。當初他親手殺了她,他親手斷送了他們兩個人的未來。
游蕩在熹元王宮中,元昳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徹底消失。他留戀地看著熹元王宮中的每一處景致,因為每一處他都能看到他們從前的回憶。
御花園的涼亭中,曾經他擁著她一起看月亮,月光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圣潔而美好的光芒,她宛如月宮仙子,一顰一笑美若天仙。
碧波湖中,蓮葉何田田。曾經每逢夏日,她最愛泛舟在湖中,清晨,采集荷葉間的露水,采摘新鮮的蓮子,他還記得有一日她采了一朵荷花拿在手中,對他回眸一笑,那一瞬的風華,人比花嬌。
又往前走,就是西坡橋了。他還記得她時常倚在橋邊欄桿處,等著他下朝。見他從那邊緩緩走來,她會歡喜地迎著他過去,然后和他一起回宮。
回宮她的重華宮,他的飛云宮,里面他們的美好回憶數不勝數。就算當初他命人將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悉數清除,可是在飛云宮里隨意一瞥,他就能依稀看到她的身影,記起她曾經的一顰一笑。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讓他怎么也忘不掉。
元昳的魂魄從宮殿外飄蕩而過,忽然聽宮殿中傳來男女的歡笑聲,那聲音像極了她和墨卿九。元昳腳步一頓,他循著聲音走去,走到窗前,看向宮殿內。
重重紗幔遮掩住兩人的身影,他看不清楚,但能夠聽到有歡聲笑語傳來,即使隔著這么遠,他也能夠感覺到他們的幸福快樂。
元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幸福?快樂?是啊,他死了,她的大仇報了,她自然是快樂的。
只是為什么,他的心這么疼,這么凄涼!
老天,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他!他已經死了,為什么還不放過他?
讓他去地府,去十八層地獄受盡萬般折磨,也比留在這人間看著他們幸福快樂要好很多啊!
本以為死了就能從痛苦中解脫,可為什么老天在他死后都不放過他,還要繼續折磨他,讓他在痛苦中煎熬啊!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為什么這究竟是為什么?”痛苦到了極點,元昳呢喃出聲,如今的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老天,為什么不放過我這究竟是為什么啊!”
“這世間很多事根本就沒有理由。”忽然,男子低沉而邪佞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帶著濃濃的嘲諷和恨意,幾乎是咬牙切齒,“因為,這就是命。”
“命?”元昳倏然回眸,看到那個男子時他微微一怔,只覺得那個男子有些熟悉,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來他是誰。
“對,這就是命。從他們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那刻起,命就已經定了!他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不管其他人怎么努力,結果都是一樣。”那人目光穿透元昳,穿透紗幔,似乎能夠看到紗幔后歡笑的兩人,“他們得到幸福和快樂,而我們只有無盡的痛苦不管是生是死,都逃脫不得,無窮無盡的——痛苦折磨!”
“我們?”見他眸中火焰躍動,面容猙獰,整個人森然至極,宛如最邪佞的魔,元昳只覺得腦海深處有什么東西要噴涌而出,他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還是沒有想起來嗎?”那人看著元昳,他邪佞勾唇,黑亮的眼眸宛如世上最深的旋渦,頃刻間就能吸取人的心神,“你還沒有記起我來嗎?千離”
“千離”接觸到他的眼眸,元昳不由自主地被攝住,他只覺得腦海中嗡得一聲,記憶宛如潮水般涌入,他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多的記憶,捂住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數千年的記憶奔涌而來,一幕一幕在他腦海中閃過,許久許久,元昳終于安靜了下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睛在一點點地變色,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此刻竟然變成了深紫色。深紫色瑰麗眼眸的映襯下,男子絕代的容貌越發勾人心魂,懾人心魄,仿佛一朵絕美的曼珠沙華,妖異惑人。
“千離,你終于回來了。”看著他深紫色的眼眸,男子勾唇淺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帝玥,真是好久不見。”元昳看著面前的男子,這個男子正是魔族之王——帝玥。
“算起來,我們兄弟二人有五百年沒見了。”帝玥挑眉看著元昳,見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冰冷,帝玥似乎有些不悅,“千離,五百年不見,你就是這么對待我的?輪地位,本尊是魔界之王;論身份,本尊是你的哥哥。千離,你的魂魄在人間待了五百年,怎么沒有規矩了?”
“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哥哥,那你是如何對待我的?”元昳目光冷冽地看著帝玥,似乎對他恨之入骨,“當初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她,可你卻欺騙我,讓我利用她,讓她為你所用,作為你報復神族的工具!若不是因為你,因為你的自私,她不會和我恩斷義絕!也不會一氣之下離開蒼梧山,去了天界!后面的事情也不會發生!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你,可為什么痛苦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你痛苦?難道我就不痛苦嗎?”見他如此說,帝玥冷笑一聲,他周身銀色光芒躍動,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怒氣,不安地躍動著,“的確,當初我知道她和卿華的淵源后,讓你帶她回魔界,的確是想要利用她打擊天界。因為她是卿華的千年大劫,只要我把她送到天界,卿華的千年大劫就渡不過去,他就無法成為天帝!可誰知道,造化弄人,我竟然也喜歡上了她!千離,我早知道你喜歡她,不過我對她的喜歡不比你少!所以在這一場劫難中,我承受的痛苦也不比你少!”
“你痛苦?帝玥,你根本就沒有心,又哪里來的痛苦?”元昳冷冷地看著他,說出的話語毫不留情,“你自私,冷血,為了達到目的,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你也配談喜歡?你也配談愛?真是笑話!”
“我若是真的自私冷血,如今還會站在這里,陪著你們玩這無聊的游戲嗎?”帝玥冷然而笑,他也毫不畏懼地看著元昳,話語如利刃,一刀一刀凌遲著他的心,“我自私,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別忘了,當初是你親自將她送去天界,只為了得到遺失在天界的水月鏡片所以千離,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你都背叛了她,為了你自己背叛了她”
“不!不!不是這樣的!”聽帝玥如此說,元昳臉色瞬間慘白,他似乎再也不堪忍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搖著頭,“我不想欺騙她的,是你利用了我若不是你利用我,我怎么可能傷害她”
“千離,別自欺欺人了。經歷了這一世,你難道還沒有看清嗎?”見他痛苦不堪,帝玥眸光微動,聲音卻是依然冷冽,毫不留情,“命都是早已經注定的,曾經你為了水月鏡欺騙她,利用她,不惜將她送到別的男人手中所以這一世,周而復始,元昳才會為了帝王霸業欺騙她,利用她,不惜殺了她。說起來,命運可真是會捉弄人啊!千離,你不覺得很諷刺嗎?最終元昳放棄了熹元也沒能挽回她,就如同一千年前,你放棄了水月鏡,也沒能讓她原諒你一樣”
“不!不!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元昳痛苦地搖著頭,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帝玥,深紫色的眼眸中有妖光閃動,“帝玥,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你!如今你看著我重蹈覆轍,別忘了,我逃不過命運,你也逃不過!不管是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后,你得不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就算是你費盡心思,到最后也只是像我一樣做一個孤家寡人,看著他們幸福快樂,自己痛苦罷了!”
“本尊和你不一樣!”元昳的話似乎是戳到了帝玥的痛處,聞言他目眥盡裂,怒視著元昳,若非他還有最后一分理智,只怕如今他已經出手,讓元昳魂飛魄散了,“得不到她的心如何?至少本尊曾經得到過她的人!五百年前能夠讓她嫁給本尊,五百年后,本尊一樣能夠得到她!本尊要做的,就是讓她親手殺了卿華,只要卿華魂飛魄散,一切都結束了!她會是本尊的,會是本尊的!”
“別白日做夢了,帝玥,你不會成功的!”元昳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他低聲笑了起來,似乎在笑他自己,也似乎在笑帝玥。
聽著元昳的笑聲帝玥只覺得心煩意亂,他掌心翻轉,銀色光芒在他掌心躍動,下一刻,光芒自他掌心而出,環繞在元昳周身,他定睛看著元昳,沉聲道,“我會不會成功,你很快就會知道。既然你記起了一切,那你的魂魄就回歸本體!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帶著她回去,那時候,我會得到她,并且和她永遠在一起”
隨著帝玥話音落下,銀色光芒包裹住元昳的魂魄。元昳似乎并不甘心,他掙扎著,怒視著帝玥,怒吼道,“帝玥,自欺欺人的人是你才對!他們倆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注定了他們會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你怎么努力,都不會有結果的!與其傷害他們也傷害自己,不如你就此放手!你若是繼續執迷不悟,只怕到時候她會恨你入骨!”
銀色光芒籠罩在元昳周身,形成了一個結界,隨著帝玥手掌翻轉,空氣中硬生生地被撕開了一個口子,那結界包裹著元昳呼嘯著進入那裂口,他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元昳進去后,那裂口融合,空氣中一片安靜,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帝玥看著面前空蕩蕩的一片,耳邊似乎依然回蕩著元昳最后的話語,他眸光微動,轉眸看了看殿內隨風浮動的帳幔,他斂住眸中痛苦的神情,一步一步走入無盡的黑暗。他的身影漸漸隱入黑暗,和無盡的黑暗成為一體
“恨那也比徹底失去她要好”男子低喃的聲音隨風而逝,夜里一片寂靜,似乎什么人都沒有來過,似乎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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