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紅顏禍水
羽林衛領命出去捉拿逃走的彩星后,元昳也不急,他坐在外面悠然地等著。里面郭紫珺一聲聲痛吟似乎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個時辰后,內殿中一聲嘹亮孩子的啼哭聲傳來,接生的嬤嬤手都未洗凈就踉踉蹌蹌走出來,在元昳面前跪下賀喜道,“恭喜王!是個王子!是個王子!”
四周的宮女內侍連忙跪下,齊聲恭賀熹元王喜得王子!
元昳放下手中茶盞,冷笑一聲,在眾人齊聲恭賀聲中,他大步走入了內殿中。
內殿里藥味彌漫,殿中凌亂不堪,銅盆中血水還未來得及倒去。嬤嬤們七手八腳地為啼哭不已的王子用茶油擦凈身子,包上襁褓,連忙送到元昳面前讓他看。
卻不想元昳看都沒有看一眼,揮手讓嬤嬤們把孩子放在床邊,吩咐他們退下。
見元昳陰沉著臉,嬤嬤們只當他是為紫妃傷心。連忙把孩子放下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把內殿的門關上。
當內殿里只剩下他和郭紫珺兩個人時,元昳站在床邊,冷冷地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郭紫珺,他冷笑了一聲,“真沒想到,你這賤人居然有如此本事,這一招招瞞天過海,孤王都自嘆不如啊!只不過你機關算盡,最后卻落得如此下場,怪得了誰?!”
感覺到了身邊的冷意,郭紫珺疲憊地睜開眼睛,她鬢發已經凌亂不堪,汗水浸透了長發,如一團凌亂的海藻一樣貼在腦后。她費力地轉頭看向元昳,凄涼地笑了一聲,“臣妾曾經欺騙了王,不求王能夠饒恕臣妾,但求王看在孩子的份上,放過臣妾一家人。”
“孩子?你是說這個野種嗎?”元昳垂眸看向襁褓中的嬰兒,他冷笑了一聲,“死到臨頭了,你還想要騙孤王,告訴孤王這是孤王的孩子嗎?”
“你果然還是知道了。”最后的希望破滅,郭紫珺面如死灰,她干枯的嘴唇顫抖著,“你都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了,那你為何還要留下他”
“因為孤王不想讓這件丑事傳揚出去。”元昳冷哼一聲,看向那孩子的目光殘忍而無情,“只不過對他來說,活下來并非是件好事。”
“你你想對他做什么?”郭紫珺聞言一驚,她驚恐地看著元昳,想要抬手去抓他的衣服哀求,可她身體的力氣仿佛被抽空,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緊緊地看著元昳,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孩子,你想要怎么折磨我都行,求求你放過他”
“那你就告訴孤王,五年前那個女子是誰?”元昳看著她,似誘哄,又似逼問道,“只要你把實話告訴孤王,孤王就放他一條生路。”
“你讓我讓我怎么信你”此時郭紫珺已經氣若游絲了,她艱難地轉頭看向床邊襁褓中的孩子,饒是她心腸再狠毒,此時此刻面對自己拼盡全力生出來的孩子,她終究還是舍不得。
“現在你別無選擇。”元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冷聲道,“別以為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這件事情。孤王聽說,彩星是你從家里面帶來的丫鬟?你那么信任她,想必有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你現在坦白是給自己贖罪,若你執迷不悟,只怕這孩子過不了多久就會下去陪你了”
聽元昳如此說,郭紫珺睜大了美眸看著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愛了這么久的男人竟如此狠毒。看著他狠戾的神情,忽地,郭紫珺低聲笑了起來,她的笑聲中帶著嘲諷,似乎在嘲諷自己,又似乎在嘲諷元昳。
被她尖銳的笑聲笑得有些發毛,元昳微微蹙眉看著她,冷聲道,“你笑什么?”
“王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是誰,我怎么好瞞著王不說呢?只不過王可要想好了,在你得知一切真相時,你不要后悔!”此時此刻,郭紫珺看向元昳的眼神中滿是諷刺和憐憫。
“說!”元昳冷冷地看著她,吐出一個冰冷的字,似乎一句多余的話都不屑于對她多說。
郭紫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可她卻掙扎著睜大眼睛看著元昳,唇角勾起一抹詭譎至極的笑,“剛剛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那個女人不是我們殺的,而是你殺的。我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王怎么還不明白呢?實話告訴你!當初救了你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你親手殺死的華玲瓏!怎么樣,聽到這個消息,王是不是很驚喜,是不是感覺很諷刺啊!饒是你做夢都想不到!你居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更可憐更諷刺的是,你還癡癡念了她這么多年!”
郭紫珺越說越興奮,她拼盡全身力氣睜大了眼睛看著元昳,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似乎此時只要看到他痛苦,她就會無比暢快!
“你說什么?!”聞言元昳震驚!他猛地向后倒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著郭紫珺,忽地,他猛地撲上前扼住了她的脖子,仿佛一頭發瘋的野獸,目眥盡裂,“你在說謊!”
“呵呵呵,你不相信是嗎?我也不想相信。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巧,老天就是那么殘忍。”郭紫珺不住地咳嗽著,笑得卻很是暢快,“我說對了?你后悔了!不過事到如今你后悔也沒用了,因為你再也得不到她了!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都不會屬于你!”
郭紫珺的話觸動了元昳內心最黑暗最脆弱最不愿意面對的角落,元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狠狠地扼住郭紫珺的脖子,怒吼著,“你這個賤人,你說謊!你在騙孤王,你在騙孤王!”
“她說的果然沒錯到頭來,我終究,終究死在了你的手里”郭紫珺一雙空洞的眼睛怔怔地看著元昳,她的氣息完全被剝奪,她拼盡了最后的力氣,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了她心底的怨念,“元昳,我詛咒你,你永遠永遠都得不到她,就像我拼盡全力也得不到你一樣只不過,我不后悔”
郭紫珺說完,她的手無力地垂下,一滴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再也無聲無息。
不知道自己掐了郭紫珺多久,直到他再也沒有了力氣,元昳頹然跌坐在地上,郭紫珺死前所說的話如魔咒般在他耳邊回響,此時此刻,元昳眼中一片空洞。
當初救他的人是華玲瓏?而他,卻親手殺了她?
怎么會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元昳終于站起身來,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內殿,在宮人擔憂震驚的目光中,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春日里一切都暖洋洋的,可他心里卻是冰冷一片。抬頭怔怔地看著金色的陽光,忽地,元昳低聲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陰森,越來越癲狂,以至于笑出淚來。
連元昳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老天的捉弄,還是在笑他自己的可憐。
華玲瓏竟然是她。
從北渝山莊出來后,在精兵的護送下,墨卿九和安玲瓏一行人很快就到達了凰安京城。
因為晚上兩人玩得很晚,一夜未睡,等到了白日在馬車中閑著無聊時,睡意齊齊涌了上來。墨卿九的馬車很是寬敞,里面一應俱全,很是舒適。安玲瓏一整日都在馬車里的軟榻上睡著,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凰安京城。
凰安京城外,顧子恒帶著百官在城門口迎接,墨卿九先下了馬車,隨即安玲瓏搭上他的手,也跳下了馬車。
“臣等恭迎圣駕,給王請安,給安妃娘娘請安。”顧子恒率先向前一步,朝著墨卿九的方向下拜,接著他身后百官隨之下拜,喊聲震天。
“眾卿平身。”墨卿九含笑的聲音響起,透露出他愉悅的心情。見御輦已經準備好,他拉起安玲瓏的手朝御輦的方向走去。
“王——”見墨卿九帶著安玲瓏朝著御輦走去,站在顧子恒身后的禮部尚書大吃一驚,他連忙上前一步阻止道,“王,自古以來帝后才能同乘一輦,安妃娘娘如今只是妃位,若是和王共乘一輦,只怕于禮不合。”
見年近七旬的禮部尚書出來阻止,礙于他是凰安老臣,輔佐過凰安三代君主,墨卿九笑了笑道,“孤王兩個月前便下旨冊封安妃為王后,這圣旨還是荀愛卿擬的,怎么,荀愛卿不記得了嗎?”
“臣自然是記得的。”禮部尚書對著墨卿九行過一禮,抬眸看向安玲瓏,老者犀利精明的目光中透露著不善和敵意,“只是安妃娘娘一日未行冊封之禮,便不是凰安王后。王現在和安妃娘娘同乘一輦回宮,并不合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孤王倒是覺得沒什么。”墨卿九無所謂地笑了笑,只當禮部尚書是上了年紀不懂得變通,太過于死板了。
禮部尚書似乎沒有聽懂墨卿九話中敷衍之意,見墨卿九執意如此,他精明睿智的眼睛注視著墨卿九,開口提醒道,“王已經為安妃娘娘破了很多規矩了。”
淡淡的一句話,卻好似一顆石頭扔進了平靜的水面,在墨卿九心中激起一圈漣漪。他瞇起眼睛看著禮部尚書,很快就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禮部尚書不是在針對御輦一事,擺明了是在針對安玲瓏。
可安玲瓏和他并無過節,禮部尚書故意為難安玲瓏,此舉又是為何呢?
墨卿九微微蹙眉,見禮部尚書正不卑不亢地看著他,并沒有妥協讓步的意思。他轉眸看向顧子恒,見顧子恒微微搖了搖頭,似乎也并不知情。
安玲瓏也注意到了禮部尚書的刻意刁難。她打量著禮部尚書,見他雖然年近七旬,須發皆白,可眉目中難掩精明強干之情。見禮部尚書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滿了敵意,安玲瓏揚起下顎,秀眉輕挑,倒是沒有絲毫的著急。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想當初在熹元時,元昳剛剛登基地位不穩,她輔佐他時也遇到了不少這樣的老臣,看她的神情就像在看妖姬看禍水一樣,說到底,他們就是看不慣一個女人有幾分本事。因為在他們心中,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們始終認為,身為王的女人,她的本分就是照顧好君王,并為王室開枝散葉。
其實說起來,這些臣子雖然迂腐,冥頑不靈,但都是忠臣,一心只為忠君報國,所以決不能輕易傷了他們忠君報國的心。對付他們最好的辦法不是和他們針鋒相對,而是順著他們的脾氣,慢慢加以引導。
就像當初她在熹元時,起初那些老臣對她也是極為不服,處處與她作對。可是后來她助元昳完成了許多大事時,那些老臣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到后來,她率軍大破玉朔,名揚天下,那些老臣漸漸對她信服,直到后來,像敬畏元昳一樣敬畏她。
說起來,也正是因為她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高,得的人心越來越多,元昳才會對她越來越忌憚,直到最后容不下她對她痛下殺手。如今重活一世,她也有了不同的領悟。
她和元昳走到那一步,不僅僅因為元昳容不下她,也因為她自己太不懂得收斂,無意中讓自己的光芒蓋過了元昳這個君王!試想,哪一個君王愿意看到這樣的局面?
元昳如此,墨卿九應該亦如此。甚至可以說,天下的君王,天下所有的男子都是如此。
想到這里,安玲瓏微微一笑,沒有駁禮部尚書老人家的面子,而是拉了拉墨卿九的衣袖,笑著湊到他耳邊道,“要不你坐御輦回去,我坐馬車回去。”
“那怎么行?”墨卿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孤王說過了,今后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不就是坐什么回去嘛!我倒是不委屈。”安玲瓏笑了,她努了努嘴,示意墨卿九去瞧禮部尚書那一本正經的臉色,“你若是駁了禮部尚書的面子,忠心耿耿的老人家可就委屈了。”
“這次不讓他委屈,那下一次呢?他豈不是會得寸進尺,覺得你好欺負,直接蹬鼻子上臉了?”墨卿九挑眉道,“你是孤王摯愛的女人,是凰安未來的王后,是陪伴孤王一生的女子,孤王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你。”
墨卿九說完,不等安玲瓏開口,他直接看向禮部尚書,笑了笑道,“荀愛卿提醒得極是,既然是列祖列宗定下的規矩,孤王自然不能隨意破壞。”
見墨卿九松了口,禮部尚書很是欣慰地點點頭,可沒有想到下一刻,墨卿九云淡風輕的聲音響起,給剛剛還得意洋洋的禮部尚書當頭澆下一盆冷水。
“既然如此,那孤王也不乘御輦了。”墨卿九將安玲瓏攬在懷中,垂眸看向她,男子黑珍珠般的眼眸中滿是專注和柔情,“玲瓏,坐了一日馬車,你也累了?不如我們兩個走回宮去,散散步如何?”
“好啊!”見墨卿九如此提議,安玲瓏自然是欣喜地點點頭,她順勢靠在墨卿九懷中,臨走時還不忘看了眼氣得胡子亂顫卻無話反駁的禮部尚書。
墨卿九說的也對,這些老臣的確不能總是慣著。
張弛有度,方是治國治臣之道。
見墨卿九和安玲瓏走路回宮,無寒等人立即跟在他們身后護衛。看著漸漸遠去的墨卿九和安玲瓏兩人,禮部尚書氣得胡子亂顫,他深深蹙眉,連連嘆息著搖頭,“紅顏禍水,真的是紅顏禍水啊!”
墨卿九和安玲瓏走遠了沒有聽到禮部尚書的話,可站在一邊的顧子恒卻是聽到了,他走到禮部尚書身邊,眸光微動問道,“荀大人此話何意?”
禮部尚書嘆了一口氣,搖著頭嘆息道,“這女子分明就是紅顏禍水,禍國妖姬,王留她在身邊,后患無窮啊!”
“哦?”見禮部尚書表情凝重,顧子恒不解地問道,“安妃娘娘做了何事,竟讓荀大人如此生氣?甚至不惜給她如此大的罪名?”
“顧大人聰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時了?”禮部尚書轉眸看向顧子恒,語重心長道,“顧大人沒有發現嗎?自從她到了王的身邊,咱們凰安就沒有消停過!她不僅迷惑了王,還迷惑了熹元王,讓王為了她不惜與熹元反目成仇!這還不算,她莫名其妙離宮數月不歸,王為了她,不惜離京數日,這才給了賊人可乘之機!說到底,凰安這一場動亂,皆是因她而起,她分明就是個紅顏禍水,禍國殃民!”
“荀大人這話就有失偏頗了?”見禮部尚書這樣說,顧子恒挑眉,為安玲瓏辯解道,“熹元王對安妃娘娘心存歹念,豈是安妃娘娘能夠左右的?更何況安妃娘娘也深受其害,不堪其擾,險些失了性命;至于凰安動亂之事,又怎么能怪到安妃娘娘身上呢?那些人心存不軌,不管王有沒有離京,他們都會找機會行謀逆之事。”
“那些人行謀逆之事,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禮部尚書冷哼了一聲,“若非她心胸狹隘,容不得玉朔郡主入宮,那玉朔郡主又豈會懷恨在心,伺機謀逆?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王不僅不責怪于她,反而要冊封她為王后,還要專寵她一人,不再選妃入宮,如此乖張女子,難道還不是紅顏禍水,禍國殃民嗎?”
“玉朔郡主尚未落網,她謀逆的目的如何誰都不知曉,荀大人不過是臆測罷了。”顧子恒看著禮部尚書,淡淡道,“至于荀大人后面所說的話,是在指責王,質疑王的決定嗎?若果真如此,那荀大人為何不上書給王,在這里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益處?”
“王向來英明,如今只不過是被妖女蠱惑。我身為臣子,自然會上書規勸于王。”禮部尚書冷哼了一聲,斜睨著顧子恒道,“只不過顧大人幾次三番為這個紅顏禍水說話,難不成顧大人也被她蠱惑了不成?”
“荀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顧子恒神色未變,他淡淡道,“安妃娘娘為人如何,宮中上下有口皆碑。更何況安妃娘娘向來安于后宮,從未插手朝政之事,也未做過禍國殃民之事,何來紅顏禍水之說?荀大人有時間在這里詆毀安妃娘娘,倒不如回禮部好好整頓整頓。據我所知,這次參與玉朔郡主謀逆一案的官員,有不少出自禮部呢!”
禮部尚書聞言氣得胡子亂顫,他指著顧子恒,手指顫抖著,“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荀大人讀了那么多年圣賢書,又活了這么大把年紀,怎么連我這后生的話都聽不懂呢?”不顧被他氣得臉色發黑的禮部尚書,顧子恒微微一笑道,“荀大人,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別總把矛頭指向自己人,做些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我還要去追查謀逆一案,就不奉陪了。荀大人,告辭。”
說完,顧子恒轉身,帶著人大步離去。
“沒規矩了!真的是沒規矩了!”見顧子恒帶著人離開,想起剛剛他的話,禮部尚書氣得身子顫抖,“一個后生而已,仗著王的寵信,竟然對老夫如此無禮!若不是看在你有幾分本事的份上,不管王如何信任你,老夫定然在王面前參你一本!”
禮部尚書說完,恨恨地一跺腳,帶著人轉身離去。
安玲瓏和墨卿九攜手走在凰安街頭,在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俊男美女自成一道亮麗的風景,讓人移不開眼睛,紛紛駐足回眸。
墨卿九攬著安玲瓏,垂眸癡癡地看著她的如花笑靨。
風吹拂著她長長的秀發,女子白玉般的臉在夕陽的照耀下暈出萬千華光,仿若最美的煙霞,讓人看一眼就深深地沉淪,再也移不開眼睛。
“說什么此次回來一切都會順順利利,風雨以后就見彩虹,可沒想到剛回來就受到了刁難,那人還是你的老臣。”想到剛剛的禮部尚書,安玲瓏抬眸看向墨卿九,撇了撇嘴道,“墨卿九,你誆了我,你說,你怎么賠我?”
“荀愛卿是三朝元老,還是孤王的顧命大臣,倔起來連孤王都得讓他三分,他敢對你刁難也不足為奇。”墨卿九笑了笑,他若有所思道,“不過你放心,孤王絕不會讓他再刁難你的。孤王記得,再過些日子就是荀愛卿的七十大壽了,到那時孤王就恩賜他告老還鄉,算起來,他老人家也該回老家頤養天年了。”
“就這樣讓他回去,他肯定會認為是我攛掇你的,心中越發認定了我是紅顏禍水,那時我真是百口莫辯了。”安玲瓏連連搖頭,覺得不妥,“就算是要讓他告老還鄉,也得讓他心服口服地回去。”
“你是已經有辦法對付他了嗎?”見安玲瓏如此說,墨卿九饒有興趣地問道。
“佛曰,不可說。”安玲瓏狡黠地笑了笑,他們走著的時候,轉眸見到街角一個地方圍了許多人,她心中好奇,拉著墨卿九走了過去,“唉,大家都圍在那里做什么呢?我們過去看看。”
墨卿九隨著她走過去,撥開眾人走進去,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是一個老人,那老人面前擺了一個盒子和一個木樁,木樁上面插了許多糖人,有捏的人像有捏的動物,個個栩栩如生。而此時老人手中正捏著一個糖人,他手指靈巧,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糖人捏的真精致。”看著木樁上面插著的糖人,安玲瓏由衷稱贊,她低頭看老人手里捏著的糖人,能夠看出他是在捏一個女子,已經捏出體態輪廓,此時正在用工具精細地雕琢她的五官。
“老人家,你這是依照真人捏的嗎?你能教教我嗎?”安玲瓏看得入迷,不由得開口問道。
“當然可以了。姑娘是想要捏人像嗎?”老伯抬眸看向安玲瓏,和藹地開口道,“你可以帶著人過來,也可以帶著畫像過來。我沒事的時候可以教著你捏,若是捏的不好,我可以幫你修一修。”
“真的嗎?那真的太好了。”見老伯愿意教她,安玲瓏驚喜不已。她心里想著,若是自己能夠親手捏出屬于她和墨卿九的糖人,一定很有意義。
“你看,這邊很多人都是跟著老伯學捏糖人的,老伯是個好人,他很和藹,也很細心的。”老人身邊的一個少年說著,轉眸看向安玲瓏,卻在看清她容顏的時候驚喜不已,“姐姐!是你嗎?你回來了?!”
安玲瓏抬眸望去,見到眉目俊雅的少年時也是歡喜不已,“靈玧!你怎么在這兒?”
少年正是安靈玧。
安靈玧許久沒能從見到安玲瓏的驚喜中回過神來,怔愣了許久后,他大步上前拉住安玲瓏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道,“姐姐,兩個月不見,你瘦了好多!這些日子你過得怎么樣?有沒有人欺負你?你有沒有受傷?”
“有王在我身邊護著我,誰敢欺負我?”安玲瓏愛憐地摸了摸安靈玧的頭,笑著道,“倒是你,兩個月不見長高了許多,已經是大人了!我聽說,相府被圍的時候是你把信送了出來,真沒想到靈玧小小年紀有如此膽識,能夠獨當一面了!”
“是顧大人他安排妥當,靈玧不過是幫他跑了個腿兒罷了。”安靈玧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不過靈玧這些日子跟著顧大人,真的學到了不少!現在靈玧想的就是快快長大,然后獨當一面,保護姐姐!”
“好孩子。”看著懂事的安靈玧,安玲瓏笑得很是開心。
“對了姐姐,我還沒有問你,你和王怎么樣了?你們這一路上回來可還順利?”安靈玧有些擔憂地打量著安玲瓏,問道,“我聽顧大人說,玉朔郡主把王的行蹤透露給了熹元王,想要讓熹元王在路上截殺王,不讓王順利回京。你們這一路上可遇到什么危險了?你和王都還好嗎?沒有受傷?”
“熹元如今大敗,已經自顧不暇,哪里還能顧得上我們?”安玲瓏笑了笑,安慰安靈玧道,“更何況有眾多精兵保護,還有王運籌帷幄,我們此行不能再順利了。所以你看,我們一點兒事都沒有,這一路走來很安全很順利。”
“那就好。”安靈玧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老人手里的糖人已經捏好,遞到了安靈玧面前,安靈玧將它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見安靈玧呵護地極為小心,又見那糖人是個女子的模樣,安玲瓏笑著湊過去,半開玩笑道,“怎么?我們靈玧是有心儀的女子了嗎?讓我看看,是什么樣的女子能入了我們靈玧的眼。”
“姐姐,不是的”安靈玧正欲解釋,安玲瓏已經湊了過來,卻在看清楚那個糖人后不由得一怔。
安靈玧手中拿著的糖人她認得,正是仿照玉冉容貌體態捏成的。
“靈玧,你這是”見狀安玲瓏心里一驚,她微微蹙眉看向安靈玧,不由得有些擔心。
安靈玧讓人仿照玉冉容貌捏成糖人,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難不成安靈玧對玉冉
見她神情擔憂,顯然是想歪了。安靈玧連連擺手,解釋道,“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個糖人不是我的,是我替人來取的!”
“哦?你替人來取?”安玲瓏微微詫異,不解地問道,“你替誰來取的?”
“還能有誰?還不是小侯爺。”安靈玧輕嘆了一聲,幽幽道,“姐姐你不知道,自從玉冉郡主出事后,小侯爺整個人就不對了。整天神神叨叨,魂不守舍,一心只想著玉冉郡主,總是要出去找她。太后娘娘見他這幅樣子放心不下,便將他接到宮中,讓太醫為他診治。可誰知小侯爺這病非比尋常,就好像中了邪,太醫皆是束手無策。見他一心要去尋找玉冉郡主,無奈之下,太后娘娘只能把他鎖在宮里,可沒想到小侯爺發起瘋來時,不僅傷人還會傷了自己!我去看了小侯爺幾次,有一次聽他念念叨叨著說什么糖人,我想著死馬當活馬醫,索性找人仿照玉冉郡主的模樣捏了糖人,果然看到糖人后,小侯爺就能安靜下來,對著糖人說說笑笑,不再瘋瘋癲癲。太后娘娘見這個方法有用,就讓我每日入宮前找人捏了不同樣式的糖人送過去。”
“你的意思是,淵小侯爺是中了邪,只要看到玉冉模樣的糖人就能好?”安玲瓏微微蹙眉,問道。
“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安靈玧點了點頭,他眉宇間的憂愁縈繞不散,“可我總覺得這不是個辦法,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小侯爺他不能一輩子這樣啊!總得找辦法治好他才是。”
“淵小侯爺這病著實古怪,若非是心病,那便是邪術了。”安玲瓏想了想,道,“我和王也是要回宮的,不如你就和我們一起回去。我們回宮后我先去看看淵小侯爺,說不定我能有辦法治好他。”
“那太好了!”安靈玧開心地拍手,他眨了眨眼睛問向安玲瓏,“姐姐,那我們趕緊去找王,然后一起回宮!”
“王他就在”安玲瓏笑著轉眸看去,想要指身后的墨卿九,可回眸間卻是一怔。
剛剛墨卿九分明就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穿過人群進來看捏糖人的老人,可為什么她和安靈玧說了幾句話,回頭就找不見他了呢?
而且無寒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許多護衛在外面保護著她。
墨卿九和無寒,他們去了哪里?
安玲瓏和他在街上走的時候,墨卿九就感覺到一個灼熱的視線始終在注視著他們,可每每當他回頭去尋,那個視線便會消失不見。可當他轉頭繼續往前時,那個視線又再次追隨著他們,里面的灼熱讓他很不舒服。
當安玲瓏拉著他穿過人群去看捏糖人時,他再一次捕捉到了那個視線。這一次,他看到街角一個藍色身影一閃而過。墨卿九眸光微動,在安玲瓏和安靈玧說話的時候,他帶著無寒悄無聲息地離開,追著那藍色身影而去。
蘇玄站在街角,視線始終追隨著安玲瓏的身影,目光中的灼熱和深情他雖然刻意收斂,可依然在不經意間流露。
他癡癡地看著安玲瓏,卻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那晚他下定了決心離開,在返回天門的途中,他強迫自己不再想她,不再見她,可是灼灼的思念燃燒著他的心,驅動著他的腳步,讓他不由自主地折回來,想要再見見她,哪怕見到的是她和墨卿九之間的美好,他也心甘情愿。
他心里想著,或許看到她幸福,他才能真正地斷了對她的念想,才能徹底放下這一切,不再去想她。
可事實證明他錯了。
從今日一早他趕上了他們的馬車,他一直跟在他們身后,不遠不近,既沒有被墨卿九的人發現,也沒有來打擾他們。他試著放下,試著冷眼旁觀他們之間的幸福美好,可是沒有想到,這短短的一日他竟是如同在痛苦中煎熬,度日如年。他想要放手,可是事實證明,他真的放不下!他無時無刻不在痛苦,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安玲瓏,嫉妒墨卿九!
甚至有一刻,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或許真的放不下了!
可放不下又如何?他終究不能和她在一起。且不說自己中了青璃公子的情蠱,每次見她動情時都會遭受萬蟲噬心之痛;而且她愛的人終究不是他,她只當他是親人,他曾經錯過了她,這一錯,就是一輩子。
蘇玄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斂住眸中的痛苦之情,當他再次睜開時,卻見一個白衣鳳華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是墨卿九。
見到墨卿九,蘇玄眸光微動,無數復雜情感涌現后,最終他的眼眸恢復了一貫的清冷,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欲離開,卻不想墨卿九淡淡開口,竟是生生止住了他的腳步。
“究竟發生了什么,讓你之前不告而別,如今又跟在她身后,卻始終不愿意露面?”墨卿九定睛看著蘇玄,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以蘇玄的性格,在塵埃落定后,定會為了安玲瓏和他爭個你死我活,就像那日在凰安王宮,他不惜動用噬魂珠也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絕不會輕易放棄安玲瓏,除非,是發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
可是什么事,能讓蘇玄迫不得已,以至于放棄安玲瓏,放棄他心中的執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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