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墨卿九的馬車到達了天門外。竹林外的天門弟子見有人試圖進入竹林，立即上前將馬車攔了下來，“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是凰安人，來這里求見天門門主。”無寒下了馬車，回答道。

　　“又是你們。”天門弟子見到玄北等人微微蹙眉，“昨日不是告訴你們了嗎？天門不是醫館，不管救人，門主是不會見你們的。你們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我們的病人傷得奇怪，像是法術所為，普天之下只有天門中人通曉法術，所以我們只能前來打擾天門了。”無寒耐著性子和天門弟子解釋道，“還請行個方便。”

　　“不是我不給你們方便，而是上面交代過了，不許放你們進來，我只能照辦。”天門弟子攤了攤手，“你們若非要進去，我也攔你們不得。你們要是真有本事，也可以硬闖，只不過昨日那兩個人的下場你們是知道的。”

　　“這話是蘇玄教給你們說的？”墨卿九掀開馬車車簾往外看了眼，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如他所愿，看看他天門的門檻究竟有多高。”

　　無寒見狀，走到了墨卿九面前，指了指前面的那個竹林道，“主子，過了這個竹林，就是天門了。不過聽昨日從這里回去的人說，這個竹林很是妖異兇險，天門的人走進其中身影就消失了，可我們的人進去探路，卻是死得極慘。不如主子先在外面等候，讓屬下先行前去探看，待探明情況后，主子再進去。”

　　墨卿九聞言往前看了眼，只見前面的竹林幽篁挺拔，翠色漫天，繁密中卻錯落有致，一眼望去，似乎要被這份幕天席地的綠吸入心神，讓人不能自已。

　　聽著無寒的話，墨卿九想了想，淡淡道，“這一來一回反倒耽擱時間，讓你雙倍的辛苦。我想攔我們的人是蘇玄，而不是天門門主。這件事天門門主恐怕并不知曉。既然來了，我們倒不如把聲勢鬧得大一些。讓玲瓏和天門門主都知道，到了那時，蘇玄就算是有心阻撓我們也不能了。”

　　墨卿九說完，他下了馬車，吩咐玄北保護好上官辰，讓隊伍繼續前行。

　　于是無寒帶了幾個暗衛在前面引路，墨卿九和玄北上官辰被保護在在中間，其他的暗衛斷后。

　　一行人繼續向前，片刻功夫，已經進入了竹林深處。

　　“這竹林從外面看去沒有盡頭，昨日兩個兄弟一進來就失蹤了，許久后有一個掙扎著爬了出來，可渾身是傷，很快就死了。”玄北對墨卿九道，“我看他身上的傷，并不是刀劍所傷，有點像是被野獸所傷，很是詭異。”

　　“可這個竹林看上去并不危險，眼前的翠色讓人耳目清明，不像是能夠傷人啊！”無寒看著這竹林，陽光灑下，讓人覺得暖洋洋的，很想在這竹林間躺倒小寐一會兒。

　　“或許是陣法，或許有機關。總之一切小心。”墨卿九的話還沒有說完，忽地只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響，無寒握緊了長劍，身子擋在墨卿九前，目光緊惕地往四周觀察。

　　無風，無聲，竹林里靜的令人發怵。

　　這份可怕的寂靜讓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瞬，密矢如蝗的箭雨飛了過來，無寒拔出長箭擋著那些箭矢，金屬撞擊聲不絕于耳，卻將他和墨卿九保護得密不透風。

　　玄北也著實了得，將劍花舞得風雨不透，那些箭矢也沒有傷到他和馬車里的上官辰。

　　相比之下，其他的暗衛翻滾騰挪，躲避箭矢，就有些狼狽了。

　　過了片刻，箭矢終于停了下來，眾人都緊惕四顧，卻聽一道冷笑聲從天際傳來，“墨卿九，本祭司再給你個機會！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那聲音飄渺，似乎是從天邊傳來，又似乎近在咫尺，此時此刻在寂靜的竹林中格外清晰。

　　聽著蘇玄不可一世的冷傲聲音，墨卿九忽地笑了，他的聲音慵懶，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蘇玄，你該不會認為這樣就能攔住我？”

　　“能不能進來，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蘇玄的笑聲邪魅涓狂，“墨卿九，你可別死在這竹林里面啊！到時候我可不給你收尸，哈哈哈！”

　　隨著蘇玄笑聲落下，眼前風云突變，周圍的竹子宛如忽然間活過來一樣，迅速莫測地變換著位置，將墨卿九等人團團圍在中間。

　　瞬間，他們已經被竹子包圍。

　　風聲混合著竹枝搖曳的聲響，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飄渺而來，仿佛少女的幽幽嘆息，又仿佛歌姬的長歌曼吟，充斥在眾人耳邊。霧氣散開，伴隨著奇異的音韻，幾人似乎是籠罩在了奇異的幻覺中，好似周身的一切都在共鳴，虛無縹緲的事物環繞在身邊，似乎就要把人一點點拖入無盡的幻覺中，不愿意醒來。

　　“啊——”有暗衛痛苦地抱著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聲，似乎陷入了瘋癲，胡亂揮舞著手里的刀劍，就要互相殘殺。

　　“這竹音能讓人陷入幻境！”見有幾個暗衛已經失了心神，墨卿九忍住不適，提醒道，“守住心神！”

　　無寒瞇著眼睛，試圖在朦朧的霧氣中找出玄機。可周圍除了竹海外，根本就沒有別的東西。他連忙問向墨卿九道，“主子，我們該怎么辦？”

　　“這竹音是因風而起，只要想辦法破了竹音，幻境就能消失！”墨卿九沉聲道，“無寒，試試能不能斬斷竹子！”

　　“是！”無寒領命，他飛身而起，手中長劍揮舞，寒芒飛閃之下，劍身旋轉著飛出，不過瞬間，身子周圍方圓三丈之內的竹子齊齊倒地，隨即竟然無聲無息地化為數段。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晃，方才心神恍惚的感覺總算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等眾人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竹林已經消失不見，面前出現了兩條路。

　　左邊，是一片如鏡面般平滑的懸崖，他們此時正身處崖底，那山壁上找不到任何落腳的地方，但面前不遠處卻立著一塊石碑，上書一個大字：生。

　　右邊，是一條四四方方的青石路，青石上刻著他所看不懂的文字符號，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墨卿九打量了片刻，看不出這條路上有任何的阻礙，但路邊同樣立著一塊石碑：死。

　　“這是什么？”看著兩條路和兩個石碑，無寒走上前來，不解道，“天門這是在玩什么把戲？”

　　“一邊看似艱難卻寫著生路，一邊看似簡單卻寫著死路，最普通不過的障眼法，卻也是最為誅心的心理戰。”玄北走上前來，打量著這兩條路，問向墨卿九道，“主子，走哪邊？”

　　生與死的抉擇就在眼前，墨卿九的直覺一直在示警，那種危險即將到來的感覺讓他始終身體緊繃，全神戒備著周圍的一切。直覺告訴他，選擇正確，那就是逃出生天，選擇錯誤，那便是萬劫不復。

　　許久，墨卿九伸手往右一指，“右邊。”

　　“這……”面對墨卿九的指示，無寒第一次表現出遲疑。原因無他，這條看似簡單易走的山道讓人本能地排斥，似乎前方有什么難以估算的危險。更何況右邊的石碑上還寫著一個“死”字，讓人不得不心中忌憚。

　　見他猶豫不決，墨卿九輕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難不成你覺得，你能從左邊上去嗎？”

　　“……”無寒向左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他不再說話了。

　　原本以為自家主子是參透了其中的玄機，原來他是無可奈何，只能選右邊啊。

　　于是一行人朝著右邊的路走去，有了剛剛竹子的經驗，無寒帶著一些暗衛走在前面開路，將路邊的花草竹子紛紛砍倒，可那條路似乎沒有盡頭，他們走了許久，前方依然是空空蕩蕩的。

　　“我怎么覺得，這里面有些古怪呢？”墨卿九停下了腳步，他環視四周，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樣。

　　“主子，怎么了？”無寒見墨卿九停下了腳步，他轉身走過來，疑惑地問道。

　　“你覺得，我們進了竹林有多久了？”墨卿九的眸子望向遠方，他輕聲開口問道。

　　“太陽剛剛升起，應該沒有多——”無寒脫口而出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忽然停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轉頭望向墨卿九，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不對，從我們進來到現在，少說也有四五個時辰了。可這太陽依然在空中，似乎還在原來的位置……”

　　“所以我們現在根本不在什么竹林里，我們是進入了天門的陣法中。”墨卿九眸光微動，“或許剛剛那竹音響起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進入陣法中了。我們以為砍斷了竹子破解了陣法，其實不然。我們現在正處于陣法給我們打造的一個真實的幻境，在這里面，我們看到的永遠都只有一個季節，一個時間。”

　　“我們全部進入了陣法？”無寒大驚失色，“那我們該怎么出去？”

　　“陣法都有陣眼，只要我們找到了陣眼，破解了就可以出去。”墨卿九想了想道。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前面忽然傳來暗衛的驚呼聲，無寒和墨卿九朝著那邊看去，見幾個暗衛蹲在地上，在厚重的樹葉間撥著，還伴隨著“嘩啦啦”的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碎裂了一般。

　　墨卿九和無寒走上前去，站在他們身后，見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樹葉撥開，在樹葉完全撥開后，地上散落著的東西，不禁讓看到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散落在地上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具散了架的白骨！

　　剛剛被暗衛不小心按了一下，白骨從腰際斷開，分成了兩段，但那完好的骨架依然可以看出，是一個人伏在地上，一只手伸在前方，一只手抓進地面，似乎死前是在艱難而倉促地爬著。

　　骨下面隱隱有光澤流動，無寒拾了起來，發現竟是一個令牌。令牌上刻著“上官”兩個字。

　　“這是主子的令牌。”玄北上前，見到那令牌一驚，待看向那白骨時，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白骨，該不會是昨天沒有出來的那個兄弟？”

　　不過是一日之間，好生生的一個人竟變成了這般模樣，這竹林……不，這陣法里究竟隱藏著什么東西，有如此大的力量！

　　無寒看著那白骨，見他姿勢頗為怪異，他指了過去，“主子你看，這尸骨的姿勢很怪異。他趴伏在地上，一只手在身側掐入地面，另一只手卻向前伸著并微微抬起。你看這姿勢，像不像被什么東西追趕著，急切地逃命呢？”

　　“對，你說的對。”墨卿九點了點頭，他轉眸朝著尸骨逃命的反方向看去，“若是我們朝著他逃命的反方向去，應該就能找到入局的關鍵，看看到底是什么讓他如此驚慌失措，落荒而逃。或許破了那個東西，我們便可以走出這里了。”

　　玄北和無寒頗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于是一行人按照墨卿九所說，朝著那人逃命的反方向走去。

　　果然，走了大概半個時辰，眾人終于走到了盡頭。一個林子出現在前面，眾人一眼能夠看到，林子中央有一個月牙湖，而湖的另一側有山峰做擋，再也沒有路。

　　“看來玄機應該在這里。”看到那月牙湖，墨卿九若有所思地開口道，“我們剛剛一路走來，別的地方一片空曠，只有這里有個林子還有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想來陣眼應該就在這個湖里了。”

　　墨卿九說著，他緩緩走到了湖邊，湖水清澈，水霧氤氳，祥和靜謐，美好圣潔。

　　他注視著波瀾不驚的湖面，似乎在尋找其中隱藏的玄機。就在他細細查看時，忽地，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蕩起了圈圈漣漪，墨卿九眼眸一動，他朝著那漣漪起處看去，見水中升起幽黑近乎蒼藍的光芒，無窮漣漪之下，下一刻，水面化為幽亮鏡面，水鏡的另一端，出現一道女子的剪影——

　　在漫天飛舞的花瓣中，女子恣意地旋轉著，青絲飛揚，好似精靈般輕盈靈巧，她的裙裾隨著她的飛奔層層散開，宛如雪蓮。

　　墨卿九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逐著水鏡中女子的身影。

　　忽然間，女子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一個停頓，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清艷絕美的臉，澄澈的眼眸如同山間的幽泉，干凈透徹。她抬起皓玉般的手臂，朝著他揮了揮，嫣然一笑，瑩潤如玉的臉上盡是歡欣喜悅。

　　在看到那個女子容顏時，墨卿九猛地一驚，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女子，竟然是華玲瓏！

　　華玲瓏活著的時候，他并沒有見過她，只是在她死后，他去熹元王宮取回她的身體，才見過她的容顏。可是他沒有想到，今日在水鏡中竟再次看到了她！

　　這個水鏡是什么東西，華玲瓏……為什么會出現在水鏡里！

　　就在墨卿九震驚的時候，另一個優雅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水鏡中，男子藍衣翻飛，蒼藍色冰絳結在腰間，他倚在樹旁看著那女子，眸中是滿滿的寵溺和愛戀。

　　“師兄！”女子朝著他招手，笑靨如花，“我等了你好久了，你怎么才來？”

　　“玲瓏！”蘇玄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垂眸看著她，眸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天色還早，華燈未上。你這么急著去做什么？我們不如先吃了晚飯再下山。”

　　“你懂什么呀！”女子熟絡地挽上了他的胳膊，狡黠一笑，“今天可是上元節，臨安城大街小巷熱鬧非凡，吃的玩的應有盡有。我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只看看燈豈不是太虧了？我們早早過去，去臨安城找些稀罕的東西嘗嘗。”

　　“好，都依你。”蘇玄笑著攬過她的肩膀，兩人一起朝著山下走去，“只要你想，我都陪著你……”

　　“師兄，你對我真好。”她偎依在他胸前，笑得甜美。

　　墨卿九看著水鏡中的情景，他似乎身臨其中。見他們兩人身影漸漸遠去，他猛地伸手去抓，卻見湖面水波微微蕩漾，剛剛的畫面消散，又一個畫面在水中漸漸凝成。

　　水鏡中，一男一女偎依在樹林中，他們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粉圓，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男子眸中是暖暖的笑意，他將她攬在懷中，給她披上披風，輕撫著她的頭發，“以后只要你想吃，不管什么時候，不管有多遠我都去給你買，都陪你一起吃。”

　　“好。”女子笑著點頭，眉眼間滿是幸福和滿足，只是淡淡的一個字，卻仿佛許下了鄭重的諾言。

　　玲瓏……蘇玄……原來這就是曾經的你們……

　　看著水鏡中不斷變幻的情景，墨卿九的雙拳越發握緊，他眼眸和心底都涌動著驚濤駭浪。

　　他始終以為蘇玄是一廂情愿，可沒有想到，曾經他們也有過這么幸福美好的時光。怪不得蘇玄始終不愿意放手，原來沒有他和元昳的時候，華玲瓏真的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怪不得，怪不得啊！

　　畫面不斷地變幻，皆是蘇玄和華玲瓏曾經美好的時光。墨卿九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猛地抬起手，掌心內力聚集拍向湖面，下一刻，水波開始混沌亂蕩，水鏡緩緩裂成一塊塊。

　　“這樣你就受不了了？更難受的還在后面呢！”忽地，天際有蘇玄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下一刻，幽藍色光芒從天際而來，瞬間籠罩于整個湖面。湖面水波蕩漾，下一刻整個湖面都化作了一個明鏡！

　　明鏡中，兩個女子靜靜地躺在蓮花船中，她們頭頂有九盞無明之燈旋轉著，九盞無明之燈光華灑下，籠罩著她們的全身！

　　透過水鏡，墨卿九能夠清楚地看到兩個女子的容顏。她們不是別人，正是安玲瓏和華玲瓏！而此時，一個白色光氣籠罩的圓珠正從安玲瓏頭頂緩緩升起，就要進入身邊華玲瓏的身體！

　　“玲瓏，離開了這么久，你終于可以回來了。”蘇玄幽幽的嘆息聲自天邊響起，“我們終于可以回到重前了！”

　　“不——”眼睜睜地看著那白色光球進入華玲瓏的身體，墨卿九大驚失色，他驚呼一聲飛身而起，掌心聚集了全部的內力，朝著那水鏡而去！

　　見墨卿九始終注視著湖不知在看什么，無寒探頭看了看，并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他本以為墨卿九在思考，可沒想到他忽然大喊了一聲，飛身撲向湖面！無寒大驚之下立即上前，卻不想湖面白色光芒乍現，強烈的白光讓他們不得不閉上眼睛，看等到他們終于睜開眼睛時，湖邊空蕩蕩的，哪里還有墨卿九的身影！

　　“王——”無寒驚呼一聲，他正要撲向湖邊尋找墨卿九時，卻不想湖邊風起，嗚咽的風聲中，夾雜著一股細碎的響動，像是什么東西摩擦著地面，緩緩地朝著他們靠近。

　　無寒眸子驟然一緊，他的神經瞬間繃緊，猛地抬眸看去，只見眼前的白光緩緩散開，一片黑漆漆的東西正朝著他們靠近。

　　“天啊！這是什么東西！”玄北也看到了，他的臉色一變，緊接著拎起上官辰朝著外面跑去，“快跑！”

　　此時無寒想要尋找墨卿九也沒有時間了，那些的東西從水中爬出，正朝著他們蜂擁而來。無寒緊咬著下唇，拼盡所有力氣用最快的速度往前猛沖。

　　身后那些東西長相丑陋，數量極多，所到之處黑煙四起，可見含有劇毒！而且它們爬速飛快，似乎是把他們當做食物追趕！

　　如今他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昨日死去的那人一夕之間就變成了森森白骨，看來讓他極度驚懼的東西就是這些怪物！是它們把他給吃了，只剩下了骨頭！

　　幾道人影在路上向前飛竄，速度之快幾乎成了一條流射的直線，而他們的身后，一大群毒物在瘋狂地追趕，遠遠望去像一大片黑色的會漂移的水流，口中鮮紅的芯子吞吐個不停，發出滋滋的響聲，在寂靜的林子中尤顯得毛骨悚然。

　　奔逃中，那些怪物離玄北等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只見為首的一只巨蟒猛然躍起，張開血盆大口就朝玄北背后的上官辰咬去。玄北感覺到背后的風聲，抬手將上官辰往前一丟，丟到一個暗衛懷中后，他凌空一個轉身，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向最前方的那只巨蟒。

　　巨蟒被玄北一腳踹中腹部，發出了一聲慘叫，它龐大的身子橫著飛出，在撞到另外幾只躍起的毒物后重重地落地，將后方砸出了一大片空地。玄北就勢一滾，然后利落的翻身站起，幾人再次向前狂奔逃命。

　　……

　　蘇玄手拿水月鏡站在竹林中，他看著水月鏡中的景象，見墨卿九狂怒之下對著水月鏡出手，他輕笑了一聲，手中水月鏡白色光芒大盛后，他再次抬眸，墨卿九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見墨卿九眸中翻滾著驚濤駭浪，蘇玄似乎很是滿意，他勾唇而笑，“墨卿九，本祭司等候你多時了。”

　　“你把她怎么樣了？”墨卿九無暇去想蘇玄為什么把他從陣法中放了出來，此時此刻他腦海中一直回放著最后的畫面，回蕩著蘇玄那句殘忍的話。

　　玲瓏，我們終于可以回到從前了……

　　不！這不可以！

　　安玲瓏是他的，他不能就這樣把她奪走！

　　墨卿九怒極，他眸光一緊，大怒之下直接朝著蘇玄出手，他的身手如鬼如電，倏忽的伸出手，變幻出一片迷離的光影，雖然蘇玄早有準備，可是卻沒有想到墨卿九的速度居然這么快。縱然他也是個絕世高手，但在墨卿九鬼魅一般的速度之下，也只能防范不及，他匆匆和墨卿九的掌風對上，倒退了數步。

　　蘇玄和他對了一掌后兩人紛紛倒退幾步，看著如此失控的墨卿九，蘇玄笑得殘忍，“墨卿九，這還是你嗎？你不是向來處事不驚，向來云淡風輕嗎？怎么今天如此失控了呢？還真是讓本祭司大開眼界啊！”

　　“你少廢話。”墨卿九此時心中想的全是安玲瓏，他猛地打斷了蘇玄的話，“你把她怎么樣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從今往后這個世界上只有華玲瓏，沒有安玲瓏了！”蘇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所以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或許安玲瓏會對你動心，可華玲瓏不會。從今往后，她只屬于天門，只屬于我！”

　　“這不可能！”墨卿九斬釘截鐵道，“你在騙我！她不會這樣隨隨便便地回去的！”

　　“回不回去可由不得她說了算。”蘇玄冷笑一聲，“當初她的魂魄轉換身體，是我替她做的主，如今到了時候可以回去，我一樣可以替她做主！墨卿九，我勸你盡早放下你對她的心思，別白日做夢了！她不會再見你了。”

　　“除非她親口對我說不想再見我，否則我絕不相信！”墨卿九根本不相信蘇玄的話，他上前一步道，“你若是心中沒鬼，為什么要攔著我，不讓我進天門？我要去見她！”

　　“有我在，你見不到她的。”蘇玄微笑著，冷然而快意，“墨卿九，別白費力氣了。”

　　“我看白費力氣的人是你。”墨卿九注視著蘇玄，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你費盡心思引我進入陣法，就是為了讓我看到你制造的幻境，看到你們的曾經！你想讓我誤以為玲瓏已經放棄了我，想要騙我離開！”

　　墨卿九的語氣里帶著些許憐憫，“你不讓我見她，是因為你根本不敢！你怕她會跟我離開，怕她再也不回來！只是蘇玄，你這樣做真的有用嗎？你能關得住她的人，關得住她的心嗎？當你看她身在天門，心卻在凰安時，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

　　“可悲？我看可悲的人是你。”蘇玄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他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她，可你愛的真的是她，還是安玲瓏那個皮囊呢？你若是真的愛她，不管她是安玲瓏還是華玲瓏，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在這個世上，只有我是真的愛她！不管她是人是鬼，不管她的靈魂**，我都愛她！我可以為了她做任何事，甚至可以為了她去死！”

　　“你若是真的愛她，就不會不顧她的意愿，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她。”墨卿九搖了搖頭道，“就算是你救了她，你也不該把自己的意念凌駕于她之上，口口聲聲說著為她好，卻在強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蘇玄，你這樣做是得不到她的愛的，你只會讓她越來越怨你恨你，直到最后……”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她早晚會想明白的！”蘇玄猛地打斷了墨卿九的話，他冷冷地看著他道，“至于你，你和她之間不過是個錯誤！我一時不察竟讓你鉆了空子！不過現在還來得及，她還沒有陷得太深。只要她不再見你，一年，兩年，三年，她就會漸漸忘記你，就像現在忘記了元昳一樣，把你忘得干干凈凈！”

　　“蘇玄，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墨卿九見他如此固執，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愛或不愛，豈是時間能夠說得算的？若是時間真的有用，為什么她在天門十幾年，卻根本就沒有愛上你！說到底，你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你閉嘴！”蘇玄怒了，他舉世無雙的邪魅容顏陰鷙得嚇人，他雙目緊緊地鎖著墨卿九，里面翻滾著驚濤駭浪，“她是我的人！以前是，現在還是！倒是你，你對她用了那么多手段，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你若是乖乖離開也就罷了，若不然，我會將你對她做過的事情全部告訴她！到時候她知道了你算計她的一切，你說她會不會像現在恨元昳一樣恨你呢？”

　　“你什么意思？”墨卿九聞言眸光一暗，他瞇起眼眸注視著蘇玄，向來平靜溫潤的語氣此時飽含著無窮無盡的殺氣和怒意。

　　“龍淵劍是什么，你不會不知道？”蘇玄冷然輕笑，“曾經在蒼梧山下，玲瓏對元昳下殺手那日，若不是你放出龍淵劍纏住了她，此時元昳早已經死在她手下了？墨卿九，你敢說，龍淵劍不是你的，它那日不是聽你號令嗎？”

　　見墨卿九不語，蘇玄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唇角的笑意越發冷冽，他緩緩走到了墨卿九的身邊，“其實你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么愛她，在江山和她之間，你最終選擇的還是江山不是嗎？你不想讓元昳死得那么早，是因為你想利用他和玉隱之間的仇恨，利用熹元和玉朔的征戰，讓凰安從中得利！說到底，你心里想的還是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不過是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想要利用她幫助你罷了！其實你和元昳根本沒什么差別，唯一的差別，就是你比他偽裝得更好，騙得她更深！”

　　“不是！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墨卿九聞言一驚，他立即反駁道。

　　“不是我說的那樣？”蘇玄冷笑一聲，他絲毫不給墨卿九反駁的機會，直接道，“你敢說龍淵劍不是你的，還是敢說你不想元昳死？墨卿九，早在那一刻你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你已經背叛了她！所以現在你還假惺惺地過來做什么？你是嫌她被元昳害得不夠，還要再給她補上一刀嗎？！”

　　“我的確不想讓元昳死，但是我絕沒有想過要背叛玲瓏！”墨卿九閉上眼睛，遮住了眸中深深的痛苦，“那日我只是動了意念，那把寶劍就飛了出來，去阻止了她！我根本不知道那把寶劍是什么，也不會控制它！我只知道它有時會受我的意念控制，在我危難的時候會出來救我！”

　　“它是天門圣器之一的龍淵劍，你是它的主人，它自然能和你心意相通。”蘇玄冷笑了一聲道，“我還真沒想到，你能有如此本事，讓龍淵劍認你為主。你說若是玲瓏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對你很失望呢？”

　　“你在威脅我？”墨卿九聞言瞇起眼眸，他看著蘇玄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自然會和她解釋，與你無關！今日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見到她！”

　　“你若是執意如此，那就別怪我不顧情面了。”蘇玄說著，他掌心一揚，水月鏡緩緩升起，鏡中光澤流轉，將陣法中的一切呈現在了墨卿九面前。

　　看到陣法中驚心動魄的情景時，墨卿九大驚，他猛地抬眸看向蘇玄，“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就是給你兩個選擇。”蘇玄淡淡道，“你來天門不是為了給那個人治傷嗎？第一個選擇，他留下，你帶著你的人離開，我會把他治好，只不過從今往后你永遠不許再來天門；第二個選擇，就是你繼續留在這里等她，能不能見到她看你的運氣，至于他們……就別想出來了。”

　　“是嗎？”墨卿九冷笑一聲，“我覺得，還有第三個選擇。”

　　蘇玄聞言眸子一緊，卻不想下一刻墨卿九手掌揚起，一道白色光芒憑空而起，如白虹貫日，劃破綿綿暗色，朝著空中的水月鏡而去！

　　蘇玄沒想到墨卿九會這樣，他連忙伸手去擋，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龍淵劍的白色熾焰與水月鏡的白色光華相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半凝固著流淌落下，天地之間好似陷入絕大的末日！

　　陣法中，地面發出強烈的震動，山谷里亦傳出陣陣的轟鳴。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在陣法中眾人的耳邊，有巨石從山上滾落，砸在那些追趕他們的毒物身上，可這并沒有讓無寒玄北等人松一口氣。他們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巨大的沖力刮得他們睜不開眼睛。

　　地面震顫，飛沙走石，無寒和玄北等人被撲面而來的塵土噴了個灰頭土臉，眼看就要被追來的巨石吞沒，但本來平整的地面卻突然裂開了一個古井大小的黑洞，使得他們直直跌落洞中。

　　后方，滾滾洪流緊跟著抵達，泥漿過處，片甲不留。

　　無寒和玄北等人直直地落入了那個黑洞中，那個黑洞似乎沒有盡頭，他們耳邊一片轟鳴，腦子里有著瞬間的空白，只感覺心臟在一瞬間抽緊，幾乎堵在了嗓子眼里，揪得人頭皮都隱隱發麻。

　　忽地，一片白色熾焰在眼前閃過，讓他們猛地閉上了眼睛，等他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見自己躺在竹林里的地上，他們抬頭間，見到了打斗在一起的墨卿九和蘇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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