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人約黃昏后
安府西苑。
“靈玧,你在想什么呢?”安玲瓏和安靈玧正在用晚膳,她見安靈玧好像有些心事,她給他夾了一塊紅燒排骨,微微一笑道,“多吃些,才能長高個(gè)子。”
安靈玧輕輕“嗯”了一聲,卻只夾了一筷子香米白飯送入口中。
安玲瓏見他好像沒胃口,給他剝了一只他平日里最愛吃的白灼大蝦,去頭后蘸了蘸爆炒蒜油,夾到他的青花纏枝牡丹紋小碗中,“靈玧?”
安靈玧這才回過神來,他夾起大蝦送入口中,蝦肉鮮美肥嫩,配上香噴噴的蒜油,咬下去鮮香味充盈滿口。
“靈玧,怎么了?今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安玲瓏見他終于回過神來,問道。
“長姐姐,靈玧舍不得你。”安靈玧抬眸看向安玲瓏,一張小臉上滿是糾結(jié),“你明天就要進(jìn)宮了,靈玧以后……以后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想什么呢!你想要見我,什么時(shí)候都可以啊。”安玲瓏拍了拍安靈玧的肩膀,安慰道,“而且長姐姐也會回來看你的。”
“真的嗎?我想要見長姐姐,什么時(shí)候都可以嗎?”安靈玧很是驚喜道,“那太好了。”
“你不是經(jīng)常去王宮,給淵小侯爺做伴讀嗎?”安玲瓏道,“到時(shí)候你想姐姐了,隨時(shí)可以來找姐姐。”
“長姐姐,你真好!”安靈玧高興地一拍手,剛剛的陰郁一掃而空,繼續(xù)開心地開始吃飯。
安玲瓏垂眸看著安靈玧,溫柔淺笑。彼時(shí)的自己,也是如靈玧這般單純不受世事沾染,就如一張白紙般干凈,那時(shí)的她是幸運(yùn)的,因?yàn)橛刑K玄守護(hù)在她身邊,只可惜,是她自己不懂他的心意,一門心思只想要逃出來,卻再也回不去了……
晚飯吃完后,安玲瓏送安靈玧走出了房間,看著安靈玧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她收回目光,正要轉(zhuǎn)身回屋時(shí),見長廊地面上映射出一個(gè)男子被拉得極為修長的身影,她微愣的時(shí)候,那人已經(jīng)走入了她的視線。
那人一身月白色杭綢直裰,腰間系著一條碧色宮絳,他站在院中的桃花樹下,更顯得長身玉立,器宇軒昂。
看著眼前這芝蘭玉樹般的人兒,安玲瓏微微垂眸,她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顧子恒靜默了一會兒,他對著安玲瓏行了個(gè)禮,“微臣見過安姑娘。”
安玲瓏一怔,反應(yīng)過來后笑了笑,“顧丞相何必如此多禮?”
顧子恒也微笑,可那笑里帶著明顯的苦澀之意,他定定地看著安玲瓏,似乎要從她平靜的面上看出什么。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安玲瓏緩聲開口問道,“顧丞相是來找靈玧的嗎?不巧,靈玧剛剛從我這里離開。顧丞相要是找他,可以去南苑,他住在那……”
“不,我是來找你的。”顧子恒溫聲開口,打斷了安玲瓏的話。
“哦?找我?”安玲瓏微微詫異道,“不知道顧丞相找我有什么事?”
“那日壽宴,安姑娘有沒有遺落什么東西在府里?”顧子恒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個(gè)木簪子,遞到了安玲瓏面前,“這桃花木簪是那日我在府里戲臺上拾得的,想著許是安姑娘遺落的,所以就給安姑娘送了過來。”
安玲瓏抬眸,他的手修長如玉,在淡淡的月光下,掌心中的桃花木簪與他瑩白的手相得益彰,很是好看。安玲瓏剛抬起手打算接過去,可是手卻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不對。
這的確是她的桃花木簪,但那日她在相府臺上舞蹈之時(shí),所用的首飾裝扮,全部都是百花仙子的,并沒有她自己的!雖然她這個(gè)桃花木簪丟了,但絕對不是丟在相府的。
這個(gè)桃花木簪,好像是那日她去莫愁湖時(shí)戴的,回來后就不見了。難道,這個(gè)桃花木簪是被她遺落在了莫愁湖,被顧子恒拾到了?
安玲瓏猛地抬眸看向顧子恒,見他眸中星光點(diǎn)點(diǎn),似是有所期冀,她越發(fā)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顧子恒,果然是來試探自己的。經(jīng)過壽宴那一舞后,他定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此事太過蹊蹺,他不敢相信,所以才來試探她的。
但是如今情況有變,她究竟要不要向顧子恒坦白一切呢?
就在安玲瓏心中權(quán)衡利弊之時(shí),她眸光微動,隱隱感覺到不遠(yuǎn)處樹后有氣息流動,安玲瓏心中嘆了口氣,她眨了眨眼睛,面色未動,伸手從顧子恒手中拿了那桃花木簪,細(xì)細(xì)打量著。
“這世上竟有雕刻得如此生動的桃花木簪,好美好美。”安玲瓏置于指尖把玩,細(xì)細(xì)看過后,卻是惋惜地重新放回顧子恒的手中,戀戀不舍道,“只是可惜,它并不是我的。”
“這不可能!”顧子恒幾乎是脫口而出,他沒想到安玲瓏竟然會否認(rèn),他今夜前來是有著十成的把握,可是沒想到,結(jié)果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這真的不是我的。”安玲瓏搖了搖頭,她一字一頓,再一次解釋道。
“可是這……”安玲瓏的話把顧子恒從失望中拉了回來,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卻是蹙眉,不敢置信地看著安玲瓏道,“可是安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
“顧丞相請講。”安玲瓏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
“在下知道這樣問有些唐突,只是在下迫切地想知道,安姑娘壽宴那日跳的舞,唱的歌,是從何處學(xué)來?”顧子恒急切道。
“這……”安玲瓏有些猶豫,她輕輕抿唇,有著瞬間的沉默。
“安姑娘,此事對在下至關(guān)重要,還請告知。”顧子恒再一次懇求道。
“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只是五年前的一日在莫愁湖邊看了她的舞,聽了她的歌,只覺得驚為天人,世間少有,便默默記下了。”安玲瓏想了想,緩緩道。
“原來是這樣。”顧子恒半信半疑,但見安玲瓏眼神很是認(rèn)真,他知道今夜問不出什么,只能將心中疑惑壓下。
“是啊,就是這樣。”安玲瓏微微一笑,心中松了一口氣,她看著顧子恒,等著他告辭離開。
見安玲瓏笑著看向自己,似乎有逐客之意,顧子恒輕咳了一聲,而后道,“今夜在下失禮了,打擾了安姑娘,在下告辭了。”
“顧丞相慢走。”安玲瓏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就在顧子恒轉(zhuǎn)身之時(shí),他忽然腳步一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轉(zhuǎn)了回來。
安玲瓏疑惑地看著他,卻見他垂眸看著手中的桃花木簪,略一沉思,直接把桃花木簪遞到了安玲瓏的手中,“給你。”
桃花木簪上面隱隱有著濕意,可見那人手中握著它時(shí)是有多緊張不安。
“顧丞相,這……”
安玲瓏正要拒絕,卻見顧子恒搖了搖頭,“既然安姑娘和她有緣,那這桃花木簪在下便做主,送于安姑娘了。”
顧子恒說完,似乎是怕安玲瓏不答應(yīng),要把桃花木簪還給他一般,堂堂凰安丞相竟像個(gè)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轉(zhuǎn)身快步離開,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著手中的桃花木簪,安玲瓏微微搖頭,失笑一聲后,她也沒矯情,拿著那桃花木簪回了房間。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安大小姐真是好興致啊!”
安玲瓏剛回房間,手中關(guān)門的動作尚未停止,慵懶的聲音自屋內(nèi)傳出,四周的空氣瞬間凝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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