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蒼邪現(xiàn),天下共主
聿國剛嫁了個帝姬至涼國,沈相便提出這樣的請求,個中深意,由不得人不多想。
若只是為了聯(lián)姻,大可不必。
聯(lián)姻之事,本就是只是政治上的訴求,嫁娶一次表達雙方誠意,便足矣。又何至于再次求娶?
而沈相求娶的舞陽帝姬,與嫁給涼帝為妃的平陽帝姬是姊妹,也就是說,若沈相當(dāng)真求娶成功,涼帝與沈相將會成為連襟。沈相雖聞名四國,卻到底只是臣子,涼帝一國之君,又怎會甘心與沈相成為連襟?
更何況,有傳言說沈相在涼國一手遮天,羽翼逐漸豐滿的涼帝早對其有所不滿,這個情況下,沈相再來這么一出,涼帝如何會甘心?
可不管眾人如何猜測揣度,國書已下,此事便成定局。
大家關(guān)心的點都落在了沈相為何要求娶舞陽帝姬,以及,涼帝緣何會同意之上。
一時間,眾說紛紜。
而第一時間收到國書的聿帝,同樣也是震驚不已,盯著手中厚重的國書,半晌沒有回過神。
國書雖是以涼國的名義下來,卻是沈相親自書寫。國書上說,上次聿帝生辰來聿,他對舞陽帝姬一見傾心,歸國后更是思念成疾。雖知聿國嫁兩位帝姬到?jīng)鰢瑥恼谓嵌榷詫矅o裨益,但希望聿帝看在自己一片赤誠的份上,能同意將舞陽帝姬下嫁。
聿帝臉龐的肌肉抖了三抖,來來回回將手中的國書看了好幾遍。
他不是沒有同沈相打過交道,如此情真意切的話語,當(dāng)真是那個涼薄如冰山一樣的沈相寫出來的?就算親眼所見,也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一旁的鐘懷見聿帝神情有異,想了想,開口道,“皇上,這涼國國書,可是有何不妥?”
他在聿帝身旁伺候已久,很多時候,聿帝有什么煩心事都會同他說,身份地位早不同于一般的內(nèi)侍,故而才有這個膽開口發(fā)問。
下國書,這是涼國之間一種極為隆重的交流方式。一般情況下,就算兩國之間有信息要傳遞,也只會派使傳信過來。
而此番,這國書八百里加急送來,要么,說明國書中所言之事極為緊急,要么,說明國書中所言之事極為重要。
不管是哪一點,聿帝都不該是這樣的表情,未免心中狐疑。
聿帝抬眸看他一眼,眼中眸色沉沉。
鐘懷一怔,不由猜測,“可是……安陽帝姬那邊出了何事?”
他左思右想,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這個原因了。之前安陽帝姬遠(yuǎn)嫁涼國,涼帝并未按之前所好的立其為后,而只封了淑妃,皇上當(dāng)時聽了還頗為憂心,擔(dān)心安陽帝姬不得寵,與涼聿兩國之間并未裨益。此番涼國忽然來了國書,該不會是與安陽帝姬有關(guān)吧?
聿帝卻是搖頭,抬眸一望,神情十分復(fù)雜,“沈相求娶舞陽。”
鐘懷怔住,眼眶漸漸瞪大,一臉的不可置信。
沈相?舞陽帝姬?
這二人怎會有交集的?
看聿帝的神情,心下亦是疑惑,心中愈發(fā)不解。
聿帝面露沉吟之色,須臾出言吩咐,“去把舞陽叫來。”
到底怎么回事,也只有問問當(dāng)事人了。
鐘懷領(lǐng)命,不敢怠慢,親自去瑤華宮請了宋清歡過來。
“舞陽見過父皇。”到了宣室殿,宋清歡行了禮,抬眸一瞧,見聿帝坐于上首,身前的長幾上還放著一本奏章樣式的折子,宋清歡不由凝了目色。
這次過來,是鐘懷親自來請的,她問鐘懷父皇找自己何事,鐘懷卻面露難色,顯然是知道,卻不好透露。鐘懷從前受過母妃的恩惠,若是無關(guān)緊要之事,他必不會瞞自己,此時這般神態(tài),再加上父皇面前那本折子……
宋清歡忽然心里一突,腦中浮上來一個想法。
莫不是——
涼國的國書來了?
聿帝將目光從面前的長幾上挪開,朝宋清歡看來,眼中深意滿滿,沉沉打量了她幾瞬。
見他如此,宋清歡徹底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面上卻只一片坦蕩,眼中沉涼似水。
聿帝終于開口,語氣沉沉,“舞陽來了。”
宋清歡勾一勾唇,笑意清淺,“不知父皇叫舞陽來,所為何事?”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不能自亂了陣腳。
聿帝這些日子雖對她寵愛有加,但他畢竟先是君王,再是父親。沈初寒突然求娶,他心中定會生疑,所以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表現(xiàn)出毫不知情的模樣。不然,以聿帝多疑的性子,定會覺得宋清歡和沈初寒聯(lián)手將其蒙在鼓里。
聿帝睨她一眼,也扯出一抹笑意,“舞陽,坐朕身邊來。”
宋清歡垂首應(yīng)是,娉娉裊裊走到上首,在聿帝身側(cè)坐下,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靜。
聿帝將長幾上的國書往她面前一推,淡淡而語,“舞陽看看這個。”
宋清歡只做不知,將那折子拿起,端詳片刻。折子封面上只寫了“十萬火急”四個大字,除此之外什么多沒有,火漆印已被打開。
“父皇,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向聿帝,一臉不解。
聿帝端詳著她,卻見她神情如常,不似作偽,心中打消了幾分顧慮,語聲有幾分縹緲,“舞陽打開看看便知道了。”
宋清歡應(yīng)一聲,緩緩將折子展開。
清澈的眸光朝手中的折子望去,一目十行看完,陡然色變,瞪大了眼睛看向聿帝,“父皇……這……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沈相怎么會……?”
她拿著國書的手有些微顫抖,透亮的雪眸中又是詫異又是驚惶,直愣愣地盯著聿帝,似乎一時半會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聿帝見此,心中微定。
拿到國書的那一刻,他確實懷疑過舞陽。
沈相是涼國之人,又是那般涼薄的性子,為何會突然下國書求娶?難不成……是與舞陽早已預(yù)謀好的?若真是如此,舞陽這段時間表現(xiàn)出的乖巧孝順,就十分令人深思了。
可此時見她這般驚詫的模樣,分明也是頭一次聽說。
語氣微緩,試探著道,“舞陽也不知怎么回事?”
宋清歡眸光盈盈淡淡,頭搖了搖,語氣帶了幾分急惶,似不復(fù)往日的淡然,“父皇,沈相為何會突然要求娶兒臣?可是……可是四皇姐那邊出了何事?”
照理,宋清羽剛嫁去,涼國再度求娶,只可能是她那邊出了什么事。正常人都會這般思考,宋清歡也順著這個思路問了出來。
果然,她看見聿帝眼中的疑竇一點一點散去,取之而代的是無奈,“朕派去涼國的探子來報說,涼帝雖然只封了安陽妃位,但這段時間安陽似頗為得寵,沒理由突然來這樣一封國書才是。”
“那么……沈相究竟意欲何為?”宋清歡咬了咬下唇,一臉憂心忡忡。
聿帝抬目望她一眼,“沈相在建安的那段時間,舞陽同他可有何交集?”
如果不是政治上的訴求,那么便只剩下一個原因——
沈相是當(dāng)真看上了舞陽!
宋清歡想了想,面露疑惑,“兒臣與沈相確實在宮中遇到過幾次,但也只是略盡地主之誼,自問沒有任何逾越之處。”
“難不成……沈相對你一見鐘情?”聿帝此時已對她不再懷疑,說話便也不藏著掖著。
宋清歡愈加狐疑,“父皇,沈相那人,會是一見鐘情的人嗎?”
“雖然我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如果不是政治上的因素,沈相求娶,便只有一個原因,他是真的想娶你!”聿帝語氣沉沉,顯然覺得這狀況有些棘手。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宋清歡假意慌亂。
“容朕再好好想想。”聿帝嘆一口氣,眸中暗影浮動。
對他而言,比起涼帝,沈相其實更讓他忌憚。這樁婚事,對涼帝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好處,反而讓世人對沈相在涼國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認(rèn)識,為君者,枕榻之側(cè)其容他人酣睡?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這封國書,雖然是以涼國的名義下的,可更多的,是沈相個人的意思。
可正是如此,更反映出沈相在涼國的勢力有多強大,強大到——尹湛都沒辦法拒絕他的請求。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還是不要與沈相成為敵人的好。
然而,一旦他同意了沈相的請求,聿國和涼國便徹底綁在了一塊。他不確定,尹湛究竟是不是一個可靠的盟友。
一時間頭疼不已。
宋清歡低垂著頭,眼角余光卻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聿帝神情變化。
她知道,他在猶豫,在糾結(jié)。
將自己嫁給沈初寒,從國家層面上來說,并不能帶來太多的裨益,反而失了與他國結(jié)盟的可能。
可是她很篤定,聿帝不敢拒絕,應(yīng)下這封國書,是遲早之事,所以心下并不著急。
聿帝思考了片刻,似才意識到宋清歡還在這里,抬頭朝她勉強一笑,“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過……除去其他客官因素,舞陽心中是怎么想的?”
宋清歡微怔,眨了眨纖長的睫羽,“父皇是說……嫁給沈相之事?”
聿帝點頭。
宋清歡神情轉(zhuǎn)淡,垂眸輕語,“父皇,兒臣如何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兒臣嫁給沈相,能不能給聿國帶來裨益。”
聿帝有幾分欣慰,嘆一口氣道,“若單純論沈相這個人,絕對是極佳的駙馬人選,可朕就是猜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有一件事朕可以肯定,與他為敵,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
宋清歡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雖然聿帝明面上表現(xiàn)出對自己的意見很關(guān)心,但他心里其實早已有了定論,不過是想自己親口同意,也好讓他少幾分愧疚感罷了。
若是前世的自己,約莫還是會傷心罷。
只可惜——
自己早已看透了這些所謂的親情友情,并不會再奢望什么。既沒有希望,就不會伸出絕望。
她深吸一口氣,假意壓下眼中洶涌的神色,抬眸凝視著聿帝,“父皇,你說得對,沈相此人智多近乎妖,與他為敵,我們討不到好果子吃。更何況,有他在一日,涼國便能一日屹立不倒,照這么看來,答應(yīng)他的請求,似乎是唯一選擇。”
說到這,她神情苦澀的抿一抿唇,“父皇,只要您開口,兒臣愿意嫁。”
既然聿帝想聽到自己親口同意,那么,便如他所愿!
她這般懂事,聿帝反倒生了絲歉疚,沉沉看她一眼,終是長舒一口氣,“舞陽,你先回去吧,待朕再好好想想。”
宋清歡點頭應(yīng)了,起身朝下方走去,剛邁步,卻忽而頓足,轉(zhuǎn)頭再看聿帝一眼,“父皇,沈相對兒臣而言,確實是好的駙馬人選,父皇不必感到為難。”
說完這話,朝聿帝一福,退出了宣室殿。
走出宣室殿,宋清歡眉頭一展,目光澄澈,看向天邊云卷云舒。
她知道,這樁婚事,算是成了。
宣室殿中氣氛尚好,此時的緋煙殿,卻已是狂風(fēng)驟雨。
“哐當(dāng)”——
緋煙殿中再次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聲音,殿外站了一地的內(nèi)侍宮女脖子一縮,大氣也不敢出,只越加低了頭,生恐殿內(nèi)那位的怒火會牽連到自己身上。
緋煙殿的那位主子素有賢德的名聲,所以明面上,她待宮里的下人都是和和氣氣,并不曾說過一句重話。
可此番,殿內(nèi)的瓷器玉件卻被摔了一地,足見氣得狠了。
現(xiàn)下所有伺候的人都被趕到了殿外,留在殿內(nèi)承受著主子滔天怒火的,便只有平陽帝姬的貼身侍女,繪扇。另一名貼身侍女畫屏,心知帝姬這怒火難消,已偷偷去長樂宮請皇后去了。
聽說,帝姬會如此氣急敗壞的原因,卻是為了一封涼國來的國書。
他們地位卑微,自不知那國書中寫的什么,可殿下自前一刻得了消息,臉色驟然變得難看,眼中通紅含煞。
他們剛被趕出緋煙殿,便聽得砸碎瓷器的聲音傳來,越發(fā)心驚,心中只期盼畫屏早些將皇后請來。
“殿下請息怒!”繪扇跪于地上,低垂著頭,早已心驚肉跳,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規(guī)勸。
外頭那些宮女內(nèi)侍不知道殿下緣何生氣,她們卻是知道的。
一刻鐘前,涼國有國書至宣室殿。
殿下埋在宣室殿的眼線偷偷來報,將國書上所寫內(nèi)容告訴了殿下——
言,涼國沈相,求娶舞陽帝姬。
彼時殿下正在梳妝,聞言大驚失色,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雕花銅鏡。她一驚,俯身去撿,卻瞧見銅鏡碎片中殿下猙獰的面容。
她從未見過殿下如此面露猙獰的時刻,手一抖,銅鏡碎片便劃傷了手指。
感到宋清漪身上傳來的森寒之氣,她連傷口也不敢處理,忙不迭匍匐在地,嘴里驚慌道,“奴婢該死,請殿下息怒!”
身子卻抖得跟糠篩似的。
殿下的心思,旁人或許不知,她和畫屏卻是清楚得很。
自那日皇上生辰一見,殿下便對沈相念念不忘,用盡辦法也想嫁給他。
可聿國剛嫁了個帝姬過去,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再嫁第二個帝姬,更不可能嫁給涼國的丞相。再加上皇后并不贊同殿下的心思,所以殿下只得按捺住心底渴望,暗中籌謀。
不想,殿下的計劃尚未有個雛形,便傳來了此等消息!情緒難免偏激。
她心知殿下此番怒火難消,忙朝同樣匍匐在地的畫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將皇后請來。
畫屏?xí)猓c一點頭。
繪扇便小心翼翼站起,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到一旁,看著臉色陰鷙得要吃人似的宋清漪,斟酌著開口道,“殿下,此事,或許尚有回旋之余地,您……”
繪扇說話的功夫,畫屏已悄悄退出了內(nèi)殿,便將殿內(nèi)伺候的宮女內(nèi)侍一并屏退,然后急急往長樂宮而去。
宋清漪卻恍若未聞,只陰鷙地盯著窗外,眸底暗影愈發(fā)可怖。
繪扇無奈,抿一抿唇,小心翼翼地斟酌好措辭,嘴一張剛要再勸,宋清漪凌厲而通紅的目光卻倏然射來,聲音沙啞得可怕,“你不懂!”她低吼一聲。
繪扇確實不懂。
沈相雖好,可殿下也不過見了他幾面,哪里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了?
正晃神間,宋清漪卻越想越氣,長袖一拂,梳妝臺上僅存的雪玉纏枝銀絲美人聳肩瓶應(yīng)聲墜地。
繪扇一陣肉疼。
這美人聳肩瓶是前朝的貢物,如今早已成孤品。殿下再這么砸下去,整個緋煙殿都快被她砸空了,倒是若傳到皇上耳中,又該如何交代?
可瞧著殿下這神色,她又不敢再勸,以免殿下將火氣全撒到了她身上,只得暗自祈禱畫屏快將皇后娘娘請來。
宋清漪幾近癲狂,將殿中瓷器玉件砸得差不多了,又開始撕扯起各色綾羅綢緞來,目光渙散,只有濃濃的恨意。
繪扇從未見過這樣的宋清漪,當(dāng)下便嚇傻了,瑟縮著身子躲在一旁,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這時,殿外忽然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珠簾聲動。
宋清漪此時正在氣頭之上,聞得腳步聲,怒喝一句,“滾!”順手操起手邊的茶盞,頭也不回地擲了過去。
來人眉目一沉,頭一偏,堪堪避過了宋清漪的攻擊,下一刻,有怒氣沉沉的聲音響起,“漪兒,你想造反么?!”
宋清漪一驚,恢復(fù)了些許神智,轉(zhuǎn)頭朝來人過去。
來的,果然是母后!
她莫名地有幾分心虛,瞟見皇后身后低垂著頭的畫屏,氣息一沉,一記凌厲的眼刀便飛了過去。這個小蹄子,竟然敢背著自己去請母后,看自己待會怎么收拾她!
心中恨恨,面上卻收起了方才的猙獰,快步迎上前,朝皇后一福,聲若蚊吶,“母后,您怎么來了?”
皇后冷哼一聲,目光在殿內(nèi)四下一掃,氣得火冒三丈。
“我若是不來,你難道還想將這緋煙殿給拆了嗎?!”她重重斥一聲,走到上首坐了下來,怒氣沉沉地看著面前的宋清漪。
“你們先下去!”她冷眼看一眼畫屏和繪扇。
畫屏和繪扇恨不得遁入地下,聽得皇后這般吩咐,如釋重負(fù)地舒一口氣,腳步匆匆,飛快離開了緋煙殿。
兩人一走,殿內(nèi)愈發(fā)安靜下來。
宋清漪立在皇后面前,淚痕斑駁,何嘗還有半分從前的高貴矜持?!
皇后一陣恨鐵不成鋼,怒喝道,“漪兒,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宋清漪身子一瑟縮,內(nèi)心的委屈不甘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她嚎啕著撲到皇后身旁,哭得歇斯底里,“母后,為什么?!為什么是她?!”
國書之事,宋清漪能得到消息,皇后自然也知道了。
聞言又是氣又是心疼。
她自小捧在手心長大的明珠,怎會為了一個男人弄得這般狼狽,她才見過這個男人幾面?!
“為什么是她?漪兒,你醒醒吧!不是宋清歡,也會有別的女人!沈初寒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良人!”皇后對宋清漪的心思一直不贊同,此時也沒改主意,而且見宋清漪這般要死要活的模樣,更加堅定了心中所想。
漪兒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婚姻大事,承載了太多。她越動情,對她就越不利,一旦深陷其中,她總有一天會忘了自己承載的使命。自己曾經(jīng)犯過這樣的錯誤,決不能讓漪兒也重蹈自己的覆轍!
想到這里,眉眼愈發(fā)冷硬,一把將宋清漪拽了起來,迫使她看向自己,“漪兒,你好好看著我!我再說最后一次,你和沈初寒之間,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宋清漪痛苦的嘶吼一聲,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染上埋怨之色,“母后,先前你也說我和沈相之間不可能。因為我是聿國帝姬,宋清羽嫁去涼國,聿國絕不會嫁第二個帝姬至涼國,更不可能將帝姬嫁給沈相。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沈相卻親自求娶宋清歡!母后,我當(dāng)初就不該聽你的!若我能爭取一把,說不定,現(xiàn)在那國書上寫的名字,就是我了!”
宋清漪越說越委屈,涕泗橫流,語氣也漸漸帶上了不恭和生冷。
皇后氣得心臟一陣絞痛。
漪兒她這是在說什么,她是在埋怨自己嗎?!
自己辛辛苦苦為她籌謀一切,到頭來,她卻怪自己不該制止她當(dāng)初的癡心妄想?!
皇后這段時間本就因宋暄之事心力交瘁,如今宋清漪又讓她如此不省心,一時氣急,眼前不由一黑,勉強撐住幾案才將情緒穩(wěn)定下來。
宋清漪卻沒注意到皇后神情的異樣,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求而不得的濃濃不甘,一咬牙,恨恨又道,“母后,我今兒便把話撂這兒了,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一定會阻止宋清歡嫁給沈相!”
話音一落,只聽得“啪”的一聲,一陣清脆的巴掌聲在殿中響起。
宋清漪一怔,捂住臉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皇后,“母后,您……您打我?”
“打得就是你這個不孝子!”皇后也是氣急,語氣愈發(fā)重了起來。
她不明白,漪兒向來都是乖巧懂事的性子,為何在沈相問題上,卻如此固執(zhí)而不聽勸?!沈相到底給她下了什么魔咒,竟讓她跟變了個人似的?!
皇后大概不會明白。
越是宋清漪這樣順風(fēng)順?biāo)娦桥踉麻L大的人,性子就越容易偏執(zhí)。因為從小她便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一旦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心中的欲念就會不斷膨脹,膨脹到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
更何況此次,沈相求娶的人是宋清歡,那個她從小便不喜,從小便活在她陰影下的宋清歡!
她不光奪去了父皇的寵愛,現(xiàn)在,又將她心心念念的沈相也給奪去。
她不甘心!
就算毀了宋清歡,她也不想讓她得逞!
思及此,臉頰上的疼痛已經(jīng)不是事兒,她高昂著頭,一臉倔強地看著皇后。
皇后心臟又是一陣絞痛,手又高高揚了起來,可觸到宋清漪好不認(rèn)輸?shù)捻樱K究是沒忍心再次下手。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定定盯了宋清漪一瞬,看到她臉頰上的紅印,心中到底軟了軟。
“漪兒,如今只是涼國來了國書,你父皇會不會答應(yīng),還是個未知數(shù),你為何要這么快亂了陣腳?!”她終于緩了語氣,換了種方法勸誡。
聽了皇后的話,宋清漪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忽的一亮。
是啊,現(xiàn)在只是沈相單方面求娶,父皇那里答不答應(yīng)還另說,自己還有扳回一局的機會!
就算父皇答應(yīng)下來,只要自己在此之前毀了宋清歡,到時候父皇迫于壓力,便只能讓自己代替宋清歡嫁給沈相了!
想到這個可能,頓時欣喜若狂,朝皇后重重一點頭,“母后說得對,我……我不該現(xiàn)在便自亂陣腳。”她抬起袖子,胡亂抹一把面上的淚痕,“母后請放心,我……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可知子莫若母,宋清漪心中的算盤,皇后怎會猜不到,凝視她一瞬,語聲沉緩,“你能想通最好。但在此塵埃落定之前,你不得踏出昭華宮半步。”
“什么?!”宋清漪大驚,“不可以!母后,您不能禁我的足!”她歇斯底里地吼一聲。
皇后心中卻已失望至極,不再看她,拂袖而去。
只留下宋清漪一人在殿中暴跳如雷!
*
宮里向來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沈相下國書求娶宋清歡的事很快傳遍整個宮中,同時在宮里頭傳開的,還有宋清漪被皇后禁足一事。
雖然皇后并沒有說明禁足平陽帝姬的緣由,但宮中各個都是人精,稍加一想,便明白了個大概。
于是,平陽帝姬思慕沈相,對舞陽帝姬懷恨在心而被皇后禁足的流言,短時間內(nèi)甚囂塵上。
消息自然很快傳入瑤華宮。
正是午膳時分,晴兒領(lǐng)了人進來布菜,見殿中只宋清華一人,流月沉星都不在身側(cè),眼珠子一轉(zhuǎn),湊上前道,“殿下,您可聽說了宮里最近傳的流言?”
自流月和沉星回來之后,晴兒在宋清歡身旁伺候的機會驟減,想方設(shè)法要找機會在宋清歡面前表功。
宋清歡正在桌前調(diào)香料,聞言頭也不抬,只淡淡應(yīng)一聲“嗯”。
見她神情不甚熱絡(luò),晴兒心有不甘,想了想,又道,“這傳言,與殿下還有幾分關(guān)系。”
宋清歡放下手中夾香料的小鑷子,不疾不徐看向晴兒,“說吧,什么傳言?”
晴兒便湊到她耳旁,神秘兮兮地將宋清漪被禁足,以及為何被禁足的原因說與了宋清歡聽,然后緊張地等待著宋清歡的反應(yīng)。
不想,宋清歡復(fù)又垂了頭,意態(tài)閑閑揀出幾味香料,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晴兒一怔,不明白宋清歡這表情是何意。
須臾,宋清歡涼淡的聲音才在耳邊響起,“我知道。”
晴兒愈發(fā)怔愣,在她看來,這可是驚天秘聞,殿下便只這么閑閑一句“我知道”?她瞅著殿下無波無瀾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看透過殿下的心思。
她原本以為,這宮中三位帝姬,最有心思的該是平陽帝姬,可此時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她伺候的這位主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這時,殿外又有腳步聲傳來。
轉(zhuǎn)頭一瞧,流月走了進來。
見晴兒站在宋清歡身側(cè),一臉邀功的神情,流月皺了皺眉頭,“晴兒,你不去傳菜,在這里打擾殿下做什么?”
晴兒有些怕沉星和流月這兩位大宮女,聞言訕訕一笑,不敢多說,行禮后退了下去。
流月走到宋清歡身側(cè),“殿下,晴兒是不是又在您耳邊搬弄是非了?”
宋清歡微一勾唇,神情涼淡,“她說,宋清漪被禁足了。”
流月“嘻嘻”笑一聲,沒有多說,下去監(jiān)督晴兒傳菜去了。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想,晴兒大概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宮里最近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這流言,正是殿下派人傳出去的。
她不由駐足,朝后望去。
殿下仍坐在桌前細(xì)細(xì)調(diào)著香,十指如蔥,眉目婉約,神情從容雅致。細(xì)碎的陽光從窗外灑進,覆在她身上,鍍上一層琉璃微光,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獨特而勾人的氣韻。
她似乎覺得……殿下的容貌,又更甚從前了……
抿唇一笑,快步走出了殿內(nèi)。
宋清歡不疾不徐,將揀出來的幾味香料放在研缽中,細(xì)細(xì)地用研杵磨著,神情清淡如水。忽的,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明媚的春光,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宋清漪,如今你的心思已暴露于人前,你還能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付我呢?
*
經(jīng)過鄭重的考慮,聿帝終于決定答應(yīng)沈相的請求,另修書一封,命人送往了涼國。
知道這個消息的宋清歡,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
她雖然知道聿帝一定會答應(yīng),但此事一日未定,她到底還是擔(dān)心再起波瀾,好在宋清漪已被她提前鎮(zhèn)住,沒辦法鬧出什么幺蛾子。如此一來,她便只用等著安心待嫁便是。
兩國經(jīng)過商定,將婚期定在了一個月之后。
一個月的時間似乎很長,但對于要和親他國的帝姬來說,還是太短了。
因為聿帝一開始并沒有想到宋清歡會再次和親他國,所以給她備下的嫁妝都是以招駙馬的規(guī)格來的,此番要遠(yuǎn)嫁他國,那些嫁妝自然不夠了,只得命令皇后和光祿寺抓緊時間準(zhǔn)備。
眼睜睜地看著國庫中的珍寶都到了宋清歡的嫁妝單子上,皇后一陣肉疼,可此事由聿帝親自督查,絲毫馬虎不得,只得強忍著心中不滿替宋清歡準(zhǔn)備。
沈初寒和宋清歡的婚事已塵埃落地,宋清漪的禁足也被解除,饒是如此,聿帝仍對她有所擔(dān)心,下令宋清歡的嫁妝需由皇后親力親為,不可讓宋清漪參與半分。
說來也奇怪,宋清漪自從被解了禁足之后,表現(xiàn)卻一直很正常,對于宮中如火如荼地宋清歡準(zhǔn)備假裝一事,也表現(xiàn)得很默然。仿佛當(dāng)初那個歇斯底里將緋煙殿砸了個精光的宋清漪,只是幻覺。
宋清歡知曉了此事,沒有多言,只命人更加密切注視緋煙殿的舉動。
她知道,宋清漪不是輕易會被打倒的性子,這半個月的禁足,足以讓她想清楚很多問題。她現(xiàn)在的沉默,也許只是為了今后更大的爆發(fā)。
所以,她絲毫不能掉以輕心。
宋清歡以為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然而宋清歡沒有想到的是,這一世,從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便發(fā)生了驚天逆轉(zhuǎn),很多前世沒有發(fā)生的事,這一世,卻一一發(fā)生了。
而這日,昭國那邊傳來的消息,更讓她大驚失色——
昭帝派人送了十萬火急的國書過來,國書上只有短短七字。可就是這短短七字,卻讓四國皇宮,讓整個云傾大陸都為之一震。
國書上說——
蒼邪劍重現(xiàn)!
傳說在上古之時,云傾大陸上部族林立,烽火不斷,時時為了領(lǐng)土打得不可開交,尋常百姓日日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在這亂世之中,有一人橫空殺出。
他的名字,喚作燁淵。
燁淵用兵如神,戰(zhàn)無不勝,手中一把蒼邪劍,斬盡人間不平事,人稱戰(zhàn)神燁淵。他帶領(lǐng)百姓揭竿起義,推翻了一個又一個部族,最終統(tǒng)一了整個云傾大陸,建立了一個統(tǒng)一的王國。
可惜好景不長,燁淵因次次身先士卒,在戰(zhàn)爭中受了不少傷,早已頑疾纏身,統(tǒng)一云傾大陸后,沒過幾年便溘然長逝。
皇位由燁淵的后代繼承,可惜,燁淵的后代并未繼承戰(zhàn)神遺風(fēng),沒過幾代,統(tǒng)一的王國便分崩離析,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發(fā)展和演變,最終成了如今四國鼎立的局勢,而當(dāng)年燁淵所用的那把蒼邪劍,也在不斷輾轉(zhuǎn)中遺落于世。
不知什么時候起,云傾大陸上開始流傳一個傳說。
蒼邪現(xiàn),天下共主。
也就是說,一旦蒼邪劍出世,分裂了許久的云傾大陸,將會迎來一個新的統(tǒng)一的時代!
而四國之間也有了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一旦蒼邪劍重出于世,必須昭告其他四國,并且在蒼邪劍現(xiàn)世的那個國家舉辦奪劍大會,由各國皇族派皇子帝姬共同參加。
表面上,奪劍大會的目的是為蒼邪劍重新尋找民主,可私底下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蒼邪劍落入誰的手中,此人,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統(tǒng)一四國的君王。
所以,這奪劍大會,又可稱之為鴻門宴。
因為在奪劍大會開始之前,各國皇子帝姬必須提前半個月的到達舉辦奪劍大會的都城,美其名曰是半個月的準(zhǔn)備時間。然而這半個月的時間,卻正是各類刺殺暗殺的好時機。也就是說,要想成功拿到蒼邪劍,各國皇子帝姬必須成功躲過其他三國的襲擊,才能有命參加半個月后舉行的奪劍大會!
------題外話------
小寒寒和阿綰馬上會在昭國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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