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wǎng) > 盛世權(quán)寵 > 第095章 逆天改命

第095章 逆天改命


  宋清歡拉著流月沉星逛了許久方才盡興,一趟下來,手中已多了不少可愛的小玩意兒。

  沈初寒看慕白一眼,示意他上前。

  慕白會意,上前笑吟吟接過幾人手中的東西。

  宋清歡便也不推辭,將東西遞給他,道了謝。這時,街上突然一陣騷動,所有人流都往一個地方跑去。

  宋清歡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隨手拉過一旁的一個小商販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那小販?zhǔn)栈嘏d致勃勃的目光,看宋清歡一眼,“姑娘是外地人吧?放天燈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家都趕著去看呢!”

  宋清歡一愣,方才還在想怎么在天上都沒看到天燈的影子,原來竟是統(tǒng)一時段放。

  “在哪里放呢?”

  “就在前頭,靠近碼頭的地方有很大一塊空地,就是專門放天燈的地方。姑娘快去吧,去得遲了,天燈可就都被人搶光了。”小販熱心道。

  宋清歡玩興正濃,聞言轉(zhuǎn)頭看一眼沈初寒,“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沈初寒溫聲應(yīng)了。

  幾人便隨著人流往放天燈的地方走去。

  無憂鎮(zhèn)其實不大,沒走多遠(yuǎn),便出了福祥街。經(jīng)過那塊刻著“無憂鎮(zhèn)”三個字的石碑,壯闊的瀾江便出現(xiàn)在眼前。

  月光皎潔,燈火通明,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流光璀璨,浮光躍金。兩岸光影重重,一江秋水蜿蜒前行。明明四周人聲鼎沸,江水滔滔,卻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祥和和靜謐。

  宋清歡看呆了一瞬。

  這樣的流影,這樣的浮光,她不是沒有見過。

  每每宮宴,宮中萬盞燈火,凝霧湖中有這樣的光影浮動。可帶給人的震撼,卻遠(yuǎn)不及眼前的美景。

  人造之景,終究抵不過自然之美。

  “小姐,天燈在那邊。”耳邊傳來流月雀躍的聲音,手指往不遠(yuǎn)處一指。

  宋清歡順著瞧去,只見碼頭左側(cè)果然有一塊很大的空地,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空地四周擺著許多攤子,攤子上都是制作好的天燈,并成套的文房四寶,有衙差在維持秩序。

  很快,在衙差的指揮下,擠擠攘攘的人群開始自動排成了一行,不推不搡,頗有秩序。原來這些天燈都是官府找人制作好,免費(fèi)發(fā)放給百姓的。

  對這些百姓來說,放天燈更多的是一種祈福,而非玩樂,他們心中懷著對自然,對上蒼的敬畏,所以都極其遵守規(guī)矩。

  沈初寒看著很快排成一條長龍的人群,皺了皺眉頭,招手喚來慕白耳語了幾句。

  慕白應(yīng)了,很快隱入人群之中。

  宋清歡看著那長長的隊伍,暗自咂舌。但來都來了,也只能排著了。剛要轉(zhuǎn)頭去尋沈初寒同他說話,卻被一個急急忙忙跑來的人撞了一下,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揉了揉被撞到的手臂。

  沈初寒一回頭,便正好瞧見了這一幕,臉色一沉,大步走到她身旁,伸手攥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拉,拉出了人群之外。

  “我……我還要去排隊呢。”宋清歡眨了眨眼看向她。

  沈初寒笑笑,眸色溫潤,“在這等著吧,慕寒去取了。”

  宋清歡疑惑地“誒”了一聲,剛要再問,卻見沈初寒微低了頭,專注地望著她,“阿綰想寫什么?”

  “寫什么?”宋清歡一愣,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想在天燈上寫什么愿望,眸色一斂,陷入沉思。

  沈初寒倒也不催,只淺笑地望著她。

  宋清歡立在人群之外,面前站著沈初寒,流月和沉星不想上來打擾她們,只在不遠(yuǎn)處靜靜看著。

  明明四周仍是一片喧嘩,可宋清歡突然覺得耳邊靜了下來,靜到能聽到她和沈初寒跳動的心跳聲。

  許是經(jīng)歷了一世太多的喜悲,她覺得自己好像對所有一切都看淡了去,甚至包括對沈初寒曾經(jīng)濃烈的情感。

  她還愛著他,卻覺得內(nèi)心已老,似乎失了前世愛得瘋狂熾烈的勇氣。

  可此刻這般相對而立,卻忽然覺得,這一世的愛,沒有前世那般濃烈而炙熱又如何,平平淡淡又何嘗不好呢?

  若是可以同沈初寒一直這樣歲月靜好,她甚至愿減壽十年。

  正想得入神,遠(yuǎn)處似傳來慕白的呼聲。驀然回神,轉(zhuǎn)頭望去,見慕白手中拿著五六個折疊好的天燈,正在同流月和沉星說這話。

  很快,三人朝他們走來。

  “公子,拿到了。”

  宋清歡斂下心底胡亂的思緒,朝慕白笑著道了謝,同他們一道將折疊好的天燈撐開。

  等到所有天燈都撐開了,流月也跑去借了套筆墨過來。蘸了蘸墨,將毛筆遞給宋清歡。

  宋清歡想了想,提筆在天燈上寫了兩行字,又將筆遞給沈初寒。

  沈初寒也提筆刷刷刷寫了一行字。

  很快,眾人的愿望都寫好了。

  慕白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從底部將沾有煤油的粗布點燃,燃燒了片刻,天燈漸漸膨脹起來,宋清歡站在江邊,將手一放,天燈便冉冉飛上了天空。

  四周升空的天燈漸漸多了起來,越飛越高,照亮了整個夜空,仿若璀璨的群星,連皎潔明月都失了光輝。

  宋清歡立在江邊,感受著夜風(fēng)夾雜著水汽而來,抬頭仰望自己的那盞天燈。流光璀璨,照見天燈壁上一行小字:愿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周圍又有一個天燈搖曳而上,正是沈初寒的。

  然而,燈內(nèi)火光耀目,天燈壁上四面皆是空白,未書一字。

  兩盞天燈越升越高,搖搖曳曳飄向遠(yuǎn)方,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沈初寒抬頭仰望化作星辰的兩盞天燈,眼眸微動。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阿綰的愿望,竟當(dāng)真同自己有關(guān)!不由心中狂喜。至于他的天燈,他素來狂妄,自然不信這等祈福之說,所以才一片空白,只字未寫。

  天也好,命也罷,只要他想,便是逆天改命又有何懼?

  放完天燈,宋清歡仍是意猶未盡。

  她穿越前是個孤兒,從未享受過真正的童年,上一世又久居深宮,甚少有玩得這般盡興之時,見周邊又有不少人在江邊放起了河燈,頓時又來了興致。

  轉(zhuǎn)頭去尋沈初寒。

  卻見他落在自己身后,燈火闌珊處,他精致面容隱藏在明滅的光影下,看不真切。身旁站著慕白,似乎在同他說些什么。

  她一愣,心頭升起一股異樣感。

  皺了皺眉頭,抬步朝沈初寒走去。

  快走到沈初寒跟前,頓時覺出了不對勁。只見他眉頭緊鎖,臉色鐵青,一手撐住腹部,似乎有些難受的模樣。

  而身旁的慕白,更是一臉急色,滿目凝重,正在同沈初寒低低說著什么。

  尚未完全走近,沈初寒便察覺了她的到來,抬目一瞧,墨瞳中幽深似海,很快露出一抹笑意,松開撐在腹部的手,溫柔地看向宋清歡,“阿綰怎么過來了?”

  “你沒事吧?”宋清歡又走近些,心中著急,也顧不上避嫌,伸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觸手并沒有滾燙,只是正常的體溫。

  沒有發(fā)熱——

  宋清歡稍稍松了口氣。

  沈初寒笑笑,面色似恢復(fù)如常,只眼底落一片幽深剪影,“我沒事,我見阿綰方才在瞧人家放河燈,可是自己也想放了?”

  宋清歡現(xiàn)在哪里還顧得上河燈不河燈的事?凝視著他的雙眼道,“你老實跟我說,當(dāng)真沒什么事嗎?”

  沈初寒眸光微轉(zhuǎn),深瞳間似有水色迷蒙,唇角依舊帶著那抹和煦的笑意。

  “當(dāng)然了,我何時騙過阿綰。”他輕輕道。說罷,微微一頓,似緩了口氣,“阿綰,我陪你去放河燈吧。”

  宋清歡腳步未動,仍是狐疑地覷著他。

  他體溫正常,面色也恢復(fù)紅潤,的確是瞧不出什么異常。可是,她的第六感卻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慕白突然開了口,“殿下,公子只是有些累了,您不必?fù)?dān)心。”

  沈初寒清冷的目光朝他一刺,臉色有些不大好,似乎對慕白的突然插話很是不滿。

  宋清歡蹙了眉頭。

  累了?難道當(dāng)真是這些日子日夜兼程,導(dǎo)致沒休息好?

  這么一想,心中頓時生了幾分心疼。順著慕白的話頭道,“我也累了,我們先回去歇著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

  “放完河燈再回去吧,過后還有煙火呢?”沈初寒伸手將被宋清歡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挽至耳后,語聲溫潤。

  宋清歡搖頭,“煙火我在宮里看得夠多了,走吧,回去了。”說著,怕沈初寒不信,以手掩面打了個淺淺呵欠。

  見宋清歡心意已決,沈初寒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低低應(yīng)下。

  宋清歡便叫了流月和沉星過來,一行人沿著原路往悅來客棧去。

  到了客棧,互相道過別,便進(jìn)了各自的房間。

  流月和沉星伺候著宋清歡梳洗好,便關(guān)上房門退了出去。宋清歡吹熄燭火上了榻。

  窗外月光皎潔,星子斑斕,遠(yuǎn)處仍是熱鬧繁華,流光盈盈,一年一度的天燈節(jié)尚未謝幕,偶爾還有點亮的天燈搖搖晃晃升上天空。

  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

  宋清歡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瞪大眼睛望著頭頂?shù)乃匕准啂ぐl(fā)呆。

  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沈初寒方才那一瞬間鐵青的臉色,雖只短暫的一瞥,卻足夠讓她不安起來。

  那當(dāng)真只是累的表現(xiàn)么?

  沈初寒不是普通人。他從小便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環(huán)境里,稍一不留神就可能喪命,絕不可能如此虛弱。再者,他學(xué)武之時更是經(jīng)歷了諸多殘酷訓(xùn)練,身體素質(zhì)早已異于常人。便是真的一路趕過來,也不至于這般疲累才是。

  所以,慕白方才那借口,她著實有幾分不信。

  想了想,終究是放心不下,猶豫片刻,還是掀開了被褥,披著外衫下了榻。草草穿好衣服,她拉開房門。

  沈初寒的房間沒有安排在她隔壁,而是在最里的那間房。

  宋清歡四下一望,見沒有旁人從房中出來,便將房門輕輕合上,輕手輕腳走到了沈初寒房前。

  她凝神聽了一會,似乎沒有聽到什么動靜,深吸一口氣,舉手扣了扣房門。

  房間里沒有動靜。

  她蹙了蹙眉尖,又扣了扣。

  這次,房間里終于傳來了沈初寒的聲音,清冷涼薄依舊,“誰?”

  “是我。”宋清歡應(yīng)了,語帶憂色。

  “阿綰,這么晚了,有事嗎?”沈初寒問,語聲有幾分沉悶。

  “我……我來看看你……”宋清歡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已經(jīng)睡下了,阿綰也快回去睡吧。”里頭傳來沈初寒依舊溫雅的聲音。

  宋清歡卻愈發(fā)皺了眉頭。

  沈初寒今日的表現(xiàn)實在太過反常,若換了平日,自己深夜來敲門,他必然毫不猶豫就來開門才是。

  這么一想,心底越發(fā)存了疑,手攥了攥,又舉了起來,猶豫片刻剛待再敲,門卻被人“吱呀”一聲從里拉開。

  沈初寒的面容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他只著一襲素白里衣,微瞇了眼眸,似有幾分睡眼惺忪。“阿綰……”他沉沉喚了一句。

  宋清歡一怔,“你……你當(dāng)真睡下了?”

  沈初寒失笑,伸手揉了揉宋清歡的發(fā),“不然呢,我騙你做什么?阿綰這么晚過來找我有事?”

  宋清歡搖搖頭,“沒什么……我是怕你有什么事不告訴我,所以過來看看。”

  “放心吧阿綰,我能有什么事?”沈初寒淺笑著寬慰。

  見他神情如常,宋清歡這才放了心,點頭“嗯”一聲,“那你快睡吧,晚安。”說著,轉(zhuǎn)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腳步一頓。

  她背對著沈初寒頓了一瞬,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又看向沈初寒,眸中熠熠生光。沈初寒尚未回神,便覺臉頰有一個涼軟的東西觸了上來。

  他瞳孔一張,意識到宋清歡竟主動吻了他!

  只是,宋清歡的唇很快離開了他的頰畔,不好意思地垂了頭,低低道一聲“晚安”,轉(zhuǎn)身匆匆離開,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去。

  目送著宋清歡的身影進(jìn)了房間,沈初寒嘴角的笑意忽的凝滯。猛地關(guān)了門,背抵著門扇,額上豆大的汗珠瞬間冒了出來,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影猛然倒地!

  “公子!”

  黑暗中沖出兩條人影,旋風(fēng)一般到了沈初寒身前。

  正是慕白,和一臉凝重的玄影。

  沈初寒被兩人扶起,艱難地將其攙扶到了榻上。

  他的意識還很清明,身體卻已不受自己控制。體里那種萬箭穿心的噬骨痛意源源不斷傳來。

  前一刻,身體還像被放在火上炙烤,熱得快要爆炸。下一刻,卻似突然被扔入了千年寒潭之中,冷得刺骨。這種寒熱交迫的感覺,就像體內(nèi)有兩股強(qiáng)大的內(nèi)力,不斷將他的身體往反方向撕扯。

  方才被他強(qiáng)行用內(nèi)力壓下去的痛意在這一瞬間爆發(fā)出來,身體的每一處都泛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那種感覺,似有無數(shù)細(xì)針扎入每一處肌膚,又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噬咬著血肉。

  身下的錦被已被他身上的汗水完全浸濕,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砰砰砰”的巨大聲響,有耀眼的光芒在窗外亮起,一瞬間照得天地間亮如白晝。

  原來已到放煙火的時候了。

  絢爛的煙火在天邊接二連三的綻放,沈初寒身上的痛意在這一瞬間達(dá)到頂峰。

  “啊!”

  他猛地低吼一聲,抓住身下錦被的手忽的一用力,只聽見一聲巨大的錦帛撕裂聲,大半錦被頃刻間碎成碎片,漫天飛舞。

  “砰”又是一聲煙花上天的聲音傳來,將沈初寒的吼聲和其他所有異動都蓋了下去。

  錐心的痛意再度襲來,沈初寒腦中猛地一空,竟是眼前一黑,從榻上栽倒在地。

  “公子!”

  慕白和玄影大駭,低呼一聲,飛快上前將沈初寒扶了起來,再次將他攙扶到了榻上。

  手觸到沈初寒的肌膚,只覺灼燙得嚇人。

  兩人對視一眼,將沈初寒扶著坐起,然后一前一后,掌心對準(zhǔn)沈初寒的掌心和后背,催動內(nèi)力,輸入沈初寒的體內(nèi)。

  以前公子犯病時,他們二人曾試著朝公子體內(nèi)輸送內(nèi)力,試圖緩解痛意,竟果然收到了效果。只是,此舉對內(nèi)力的消耗極大,試了兩次,便被公子嚴(yán)令禁止了。

  然而觀沈初寒現(xiàn)在的神情,竟似比前幾次時發(fā)病還要嚴(yán)重,這才顧不了那么多,再次出手。

  然而——

  本來綿長渾厚的內(nèi)力一進(jìn)入沈初寒體內(nèi),就像匯入大海的涓流,很快消失無蹤,沈初寒面上疼痛的神情似乎并未減緩。

  慕白和玄影感受到了內(nèi)力的突然消失,不由大駭。

  以往公子病發(fā)之時,他二人給公子輸送內(nèi)力還能有所緩解,怎的今日竟毫無用處?難道……是方才公子將那股力道壓制狠了,現(xiàn)在全面爆發(fā)出來,反而遭到了反噬?

  盡管如此,手上動作仍未停,不斷地將內(nèi)力輸送給沈初寒。

  沈初寒身上每一寸鉆心錐骨的疼痛都感知得清清楚楚,而且,在這種痛意下,他的神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明,任何一點微小的痛意都被無限倍放大。

  全身冷汗涔涔,面色已慘白得毫無血色。

  他自然也察覺到了慕白和玄影的內(nèi)力都被無聲無息地消掉,眸色愈寒,勉強(qiáng)催動內(nèi)力,將慕白和玄影震開。

  “公子!”

  慕白和玄影手上一麻,被震得朝后一仰,被迫收回了手。

  沈初寒不想他們白白損耗內(nèi)力,況且此時,體內(nèi)最強(qiáng)的那波痛意已退去些許。根據(jù)他以往的經(jīng)歷,最難熬的那段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去。

  雙腿一盤,在榻上打坐運(yùn)功起來。

  見他臉色尚緩,慕白和玄影也舒一口氣,不敢出聲打擾,只警惕地在一旁護(hù)著。

  窗臺一角的香爐已快燃盡,裊裊輕煙后,是窗外那輪如圓盤般的清皎明月。夜空下,絢爛的煙火漸歇,流離燈火也漸漸熄滅,夜色恢復(fù)寧靜,唯有柔和月色覆滿大地。

  不知過了多久,沈初寒才終于緩緩睜了眼,臉上總算有了絲絲血色。

  “公子!”

  慕白和玄影忙圍了上去。

  沈初寒點點頭,眸中落一片晦暗,語氣沙啞低沉,“已經(jīng)過去了。”

  慕白和玄影這才舒了口氣。

  “公子此次,似乎比前幾次要嚴(yán)重得多。”慕白覷著他的神情,小心翼翼開口。

  沈初寒垂眸不語,半晌,才幽幽抬眼,看一眼慕白,“慕白,若再有今日之事,你便不必跟著我去宸國了。”

  慕白一愣。

  覷著沈初寒涼淡的神情,忽然反應(yīng)過來。

  公子說的,怕是今晚在江邊時,他開口插的那句話。大概因著那話,殿下才起了疑心。

  “屬下知錯。”慕白抱拳,單膝跪下,“求公子責(zé)罰。”

  公子雖不喜的就是胡亂揣度他的心意。更何況,這事還牽扯到殿下。雖然再來一次他也同樣會這么做,但公子說的話,他自然不會反駁。

  “出去。”沈初寒開口。

  慕白神思一晃,似有錯愕。

  公子向來賞罰分明,叫他出去,是不準(zhǔn)備罰他了?

  然而疑惑歸疑惑,他可沒這個膽量再次惹得沈初寒不快,行禮應(yīng)了,“公子好生歇息,屬下告退。”說罷,恭恭敬敬退出了沈初寒的房間。

  玄影看著慕白退出房間的身影,若有所思。

  公子不罰慕白的原因,是知道他也是為了公子著想吧。否則,公子再在殿下面前硬撐下去,恐怕會被那股力反噬更多。

  他眉目一垂,很快轉(zhuǎn)回了目光。

  慕白一走,房中便只剩了沈初寒和玄影二人。

  沈初寒沒有立即出聲,略略緩了一會。方才的調(diào)息運(yùn)功耗費(fèi)了他太多的精力,便是武功高強(qiáng)如他,這會也覺得疲憊不堪。

  玄影給他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沈初寒接過,輕啜了幾口,待內(nèi)息徹底平復(fù)得差不多了,方才放下茶盞,看向玄影發(fā)問。

  “建安城中都安排妥當(dāng)了?”

  玄影點頭,“都已安排妥當(dāng)了。”

  “明日叫阿五和阿七回去建安。”沈初寒淡淡吩咐。阿五和阿七,是喬裝成羽林軍跟在宋清歡身邊的那兩人。如今玄影既來,他二人便沒有繼續(xù)跟著的必要了,以免人多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是。”玄影應(yīng)聲。

  他素來少語,一向都是沈初寒問一句答一句,此時卻抬頭看沈初寒一眼,似有些欲言又止。

  “說吧。”沈初寒明明在閉目養(yǎng)神的模樣,卻似能看穿玄影的心思,淡淡開口。

  “公子這次,好像嚴(yán)重了。”他咬了咬唇,嗓音沉沉開了口。

  沈初寒從喉嚨中擠出含糊的一聲,依舊闔了雙目。

  “便是季公子……也沒有法子么?”玄影看著沈初寒,眼底有焦急之色。

  公子自從三年前便染上了這個怪“病”,說是病,其實也不盡其然。只在每年的三月和十月的十五日會突然發(fā)病,發(fā)病之時,內(nèi)力全無,全身疼痛得厲害,沒有任何減輕的法子。剛開始的時候,他和慕白輸內(nèi)力還有效,可到了這一次,竟是半點效果也無!而且,看公子的模樣,似乎比先前又嚴(yán)重不少,這讓他如何不擔(dān)心?

  季公子醫(yī)術(shù)高明,而且又精通毒術(shù),說不定他會有什么法子。可公子一直不讓自己和慕白回去通知季公子和老太爺。

  他知道前段時間季流云來了建安,故才有方才那一問。

  沈初寒終于睜了眼,無波無瀾地看向他,“季流云不知道此事,你們也不許聲張,尤其是在殿下面前。”

  玄影神情微凜,不敢再多說,垂頭不語。

  “船可準(zhǔn)備好了?”沈初寒又開了口,語氣仍有幾分虛弱。

  “都備好了,就泊在港口,明日便能出發(fā)。”

  “好,你也退下吧。”

  玄影抬頭再看他一眼,見他眼下一片烏青,帶著脫力后的虛弱,不敢再打擾他,點頭應(yīng)了,告辭退下。

  門一關(guān),沈初寒長吁一口氣,一口氣倒在了榻上,疲累萬分地閉上了雙眼。

  ——若要逆天改命,就必須承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你也愿意?

  ——我愿意。

  腦海中斷斷續(xù)續(xù)浮上只言片語,終是累極,和衣沉沉睡去。

  十五的月亮格外圓,輕柔的月光靜靜灑進(jìn)房中,覆上沈初寒的面容。月光下,他終于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只余那張精致非常的臉龐,如鬢的劍眉皺成了個結(jié)。

  便是睡著了,夢里也極不安穩(wěn)。

  *

  第二日早晨。

  不知為何,宋清歡昨夜睡得并不好,總覺得心里有事,一大早便醒來了。在榻上呆坐了一會,聽得流月和沉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殿下,您起了嗎?”

  宋清歡應(yīng)聲,喚了他們進(jìn)來。

  接過流月遞來的帕子,宋清歡隨口問,“沈相他們起來了嗎?”

  流月皺了皺眉頭,“沈相的房門還關(guān)著,似乎還沒有。”

  還沒有?

  宋清歡生了狐疑。沈初寒養(yǎng)成了習(xí)慣,向來起得早,更何況今日還要上路,現(xiàn)在還沒起來確實不像他平常的作風(fēng)。

  將臉擦凈,把帕子遞還回去,“流月,你先下去給大家點些早飯,沉星留在這就好了。”

  流月應(yīng)一聲,走出房間下了樓。

  喚住個小二,正要問他們這店里有哪些早飯,卻聽得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轉(zhuǎn)頭一瞧,是慕白,便朝他笑笑,說了聲早。

  慕白瞧了瞧她,心中有幾分不解。

  分明先前在建安時這小丫頭看他時還是一副看仇人的眼神,怎的這幾日突然轉(zhuǎn)性了?不過想歸想,人家都同他打了招呼,他自然不能忽視,也笑笑,走了下來。

  “你來得正好,沈……公子喜歡吃些什么?”流月看著他。

  這個時候下來,應(yīng)該也是給大家點早點來了。

  慕白便點了一些,流月又加了些,吩咐小二叫廚房下去做了。點完早飯,她眸色一轉(zhuǎn),看向慕白,“沈相還沒起來?”

  慕白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自在,“嗯”一聲,避開了流月的目光。

  流月不知他的心思,只當(dāng)他不愿與自己多說,小臉一垮,也不同他說了,“蹬蹬蹬”上了樓。

  慕白錯愕不及地看著她突然走遠(yuǎn)的身影,臉上神情僵住。他哪里知道姑娘家的心事重,還以為流月就這喜怒無常的脾氣,也沒放在心上。到底惦記著沈初寒的情況,便也上了樓。

  宋清歡收拾妥當(dāng),帶著流月和沉星一道往樓下走去。本想去叫沈初寒一道,可又怕他還在睡,不想吵醒他,便先下了樓。

  到了樓下大堂坐定,并未等多久,沈初寒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樓梯口。

  宋清歡眸色微亮,站了起來。

  沈初寒很快下了樓走了過來,一掀袍角在宋清歡對面坐下,笑得溫潤,“阿綰昨夜睡得可好?”

  宋清歡細(xì)細(xì)觀察了一番,見他氣色尚好,神情如常,心中一顆隱隱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了地,甜甜一笑,“還不錯,你呢?”

  “累了一天,倒頭便睡了。”

  說話間,早飯已做好,由小二端了上來。

  宋清歡剛要提筷,忽見慕白提了行李下樓,身后還跟著一人,正是許久未見的玄影!

  她一怔,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見她目光所落之人,輕笑,“是,玄影來了。”

  宋清歡微訝,“玄影一直在建安?”

  沈初寒點頭,看著她淡笑不語。

  宋清歡先是蹙眉,忽而想到什么,眉梢一樣,清凌凌的目光盯著他,“玄影是不是早來建安了?”

  沈初寒笑,“倒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宋清歡瞪他一眼,知曉他怕是早早安插了玄影來建安看著自己,“哼”一聲,自顧自用起早飯來。

  “阿綰,我也是擔(dān)心。”

  “我知道。”宋清歡悶悶應(yīng)了。她自然知曉沈初寒是放心不下自己,可一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沈初寒知曉得清清楚楚,自己卻被蒙在鼓里,就不免氣悶。

  “別生氣了。”沈初寒輕笑一聲,替她盛了碗粥放在面前,“日后再不會瞞你了。”

  宋清歡的唇角這才翹了翹,心滿意足地喝起粥來。

  用過早飯,幾人便上了路。

  一出客棧門,宋清歡好奇道,“那兩位羽林軍呢?”雖然知曉他們不是真正的羽林軍,但也不知他們的名字,便這么喚了。

  “如今玄影過來了,我便讓阿五和阿七回去了。”

  宋清歡“哦”一聲,再沒多問。

  他們的行李已經(jīng)事先派人送到了船上,輕裝上陣到了碼頭,四下里一瞧,卻沒再見昨兒那艘船。

  “換了那艘。”沈初寒伸手一指。

  宋清歡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望去,忍不住愣住。

  停泊在岸邊的,分明是艘精致的畫舫,比之昨日那艘簡陋的小船,不知?dú)馀闪硕嗌佟?br />
  沈初寒笑笑,上前在她腰上虛扶一把,示意她上船,“走吧。”

  沿著船上船夫放下來的木梯走到甲板上,出現(xiàn)在眼前的便是精巧雅致的船艙。

  “太陽快出來了,先進(jìn)去吧。”沈初寒說著,挑起簾子請了宋清歡進(jìn)船艙。

  考慮到瀾江兩岸都是城鎮(zhèn),并不會錯過落腳之處,所以這艘畫舫里并未設(shè)房間,只在中間置了一道梨花木雕花鳥紋落地屏風(fēng),將船艙隔開來。其間長幾坐榻,文房四寶等物一應(yīng)俱全。

  繞過那扇屏風(fēng),里頭空間放著兩張軟榻,引枕薄毯等物一概不缺,端的是考慮周詳。最后面還有一間小小的廚房,做燒水之用。

  宋清歡嘆一聲,這畫舫的條件,著實比昨日那船好多了。一路坐著下去,也舒服不少。不由心中慨嘆,跟沈初寒上路就是好,連出行的條件都好了不少。

  朝沈初寒笑笑,笑意盈盈道了謝。

  待幾人都上了船,沈初寒吩咐一聲,船便緩緩開動了起來。

  船艙中兩面開窗,宋清歡坐在窗旁,將窗戶推開,吹著涼風(fēng),觀賞著兩岸不斷倒退的風(fēng)景,眸色滿足。

  她很少能有這么閑適寧靜的時候了。

  此時看這碧波翻涌,天高云闊,頓時覺得心中也開闊不少。隨手取過高幾上放的一冊書,閑閑翻動起來。

  也不知看了多久,感到窗外陽光漸辣,便關(guān)了窗戶,放下手中的書卷。

  感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宋清歡回眸甜甜一笑,忽的眸色一動,起身走了過去,“阿初,下一局?”

  聽得她那聲自自然然喚出來的阿初,沈初寒微愣,很快眸中浮上喜色,點頭應(yīng)了,“好。”說著,取了棋盤和棋子過來。

  宋清歡抬眸一笑,“老規(guī)矩,我執(zhí)白子,你執(zhí)黑子?”

  “你先。”沈初寒拱手一讓。

  船平穩(wěn)地朝前駛?cè)ィ吻鍤g和沈初寒這邊也是一片安靜,偶有棋子和棋盒碰撞發(fā)出的叮鈴聲響。

  流月和沉星他們知趣地沒來打擾,坐在船艙的另一頭,三三兩兩地說著閑話。慕白無事,也加入了進(jìn)去,偶爾插兩句話,倒是興致勃勃。

  船漸漸駛到了寬闊的江岸地帶,兩岸的房屋漸少,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連綿起伏的青山。

  這是行到山區(qū)了。

  看樣子,午飯得在船上解決。好在他們帶了不少干糧,倒也不是問題。

  沈初寒和宋清歡下了許久,局勢卻一直焦灼。

  流月和沉星本不想打擾,然而看著午時都快過了,殿下和沈相還沒有用飯的打算,只得小心上前,低低喚了一聲,“殿下。”

  宋清歡沒有抬頭,只淡淡應(yīng)一聲,“怎么了?”手中棋子將下未下。

  “殿下,午時都快過了,您和沈相……要不先用晚餐再繼續(xù)吧?”

  宋清歡將棋子一落,抬手伸了個懶腰,看向沈初寒商量道,“要不飯后再繼續(xù)?我們再不吃飯,我這兩個小丫頭怕是急了。”

  沈初寒道好,便留了這棋局在這,隨流月和沉星用餐去了。

  “阿綰的棋藝進(jìn)步不少。”沈初寒覷著她,似笑非笑。

  “閑來無事,一個人也會自己下下。”宋清歡笑答。她穿越前雖學(xué)過圍棋,卻只懂些皮毛,前世與沈初寒交手,每每很快戰(zhàn)敗,當(dāng)真是名副其實的臭棋簍子。

  這一世重生之后,她多了兩大愛好。一為練字,二……就是自己同自己下棋。

  練字是為清心,而下棋,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明明那時對沈初寒恨之入骨,卻偏偏選了這與他有頗深交集之物,如此下意識的選擇,倒真是冥冥之中了。

  略略吃了些東西,兩人便又坐回了棋盤對面。

  又苦苦撐了一會,棋盤上敗局已現(xiàn),宋清歡無奈,手中的棋子遲遲不肯放下。這子一落,她可就徹底輸了,本以為這次能僥幸贏沈初寒一局,沒想到還是惜敗,哪里甘心?只拖著不肯落子。

  沈初寒也不催,含笑望著她。

  宋清歡心一橫,將子一落,“罷罷,輸了輸了。”

  沈初寒笑,“再來一局?”

  宋清歡秀眉一挑,正要說話,忽然聽得“砰”的一聲,船體猛然一震,似乎撞上了什么東西!棋盤上尚未來得及收好的棋子“嘩啦嘩啦”散落一地。


  (https://www.dzxsw.cc/book/71303/414654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