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芝臉上的笑容已經掛不住了，修整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她仿佛看到父親失望的神色，還有家中姊妹的嘲諷，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認輸，為了那個人的大計，為了日后豐足的生活。

        “不不！方小姐，這些內侍我都不認識，還是有些害怕，不如……”

        方稚白嫩的小臉懵懵懂懂的望著沈芝芝，滿眼天真嬌憨，伸手指了指自己：“沈小姐的意思是，讓我送你回府嗎？”

        沈芝芝怯生生的點點頭，暗中松了一口氣，看來有門路，利用余光瞟方捷，只見對方愣愣的，應是被她的魅力征服了吧，只要她再主動一點，定能拿下這位炙手可熱的小將軍，到那時，誰也別想小瞧她。

        方稚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對前面道：“母親，我送沈小姐回家，就不跟您一起回府了……打擾公公們了，就不勞煩你們了，我送這位沈小姐回府吧。”

        內侍們臉色如常，行禮后離去。

        何月如轉過身，看看方稚，又看看秦宥安……露出個微笑，微微頷首。

        打過招呼，方稚一把拉住沈芝芝的手，快步往前走，邊走邊小聲道：“走，咱倆一輛馬車，正好我不想聽母親的嘮叨呢，放心吧，我這就送你回府。”

        沈芝芝：“……”

        近日方稚勤于鍛煉，手上力氣大得驚人，對付沈芝芝這樣嬌嬌女，完全不需要費力。

        “我爹他們都是粗人，就不引薦了，免得嚇到你這個嬌滴滴的小姐……哎！姐姐被圣上賜婚，母親肯定會趁機對我說教，沈小姐真是我的救星啊！”

        方稚睜大漂亮的雙眸，一副很親近的樣子。

        沈芝芝：“……”

        回頭望向越來越遠的方捷，沈芝芝頭頂冒汗，周身氣短，這個方稚是呆子嗎，究竟是她暗示的不夠明顯，還是方稚根本就是在耍她。難道之前的無知都是假裝的？

        轉頭仔細觀察方稚認真的臉，沈芝芝有些拿不準了，這個方稚，究竟是太過單純還是太過老辣，真是捉摸不透。

        “沈小姐，你怎么愣住了呀！放心吧，之前你在長公主的宴會上替我說話，大恩不言謝，我今日一定安安全全的把你送回府。”說完，方稚露出個無害的微笑。

        兩撥人已經拉開了極大的距離，沈芝芝只得認命了，但愿方稚這個憨貨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否則她一定要她好看。

        出了宮門，方稚‘盡心盡力’的尋了半天，也沒找到昌譽伯府的馬車和下人，完全一副熱心腸的模樣，最后，她帶著沈芝芝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方稚倒一杯清茶，笑吟吟的遞給對面的人。

        “沈小姐嘗嘗！”

        “……嗯，清甜甘冽，好茶，方小姐好品味！”

        沈芝芝此時冷靜下來，既然尋不到門路直接融入將軍府，要是能和方稚成為閨中密友也是不錯的打算，至少不會被父親責怪。

        “過獎了，這些東西都是母親準備的，我也不太懂。”

        方稚雙手端著茶碗，小口小口的喝，一臉滿足，十足的憨樣，這樣的景象，實在是難以把她與奸詐兩個字聯想到一起，沈芝芝這才稍稍放下心，不過還是注意著方稚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中尋到破綻。

        “方小姐真是幸福啊，大將軍和將軍夫人寵著，如今又有王妃的姐姐，還有兩位小將軍兄弟的維護，當真是捧在手心里的嬌嬌兒啊！”沈芝芝試探道。

        方稚噘噘嘴，一臉不認同，蠻橫傲嬌道：

        “才不是呢，他們就知道管著我，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整日埋怨我不如姐姐爭氣，煩死了！”

        “怎么會，我瞧著將軍、夫人還有方小將軍都很在乎你啊，剛剛方小姐說要送我回府時，小將軍滿臉的擔憂。”

        方稚：“……”你確定？我怎么記得，自從宴會開始大哥就一直在走神傻笑。

        “哈哈哈！大哥確實很寵我，但他性格就是那樣，活菩薩，對誰都不錯，看見路邊的流浪狗，都要下馬買二兩肉呢。”所以啊，你這個妖女就別自我感覺良好了！我哥看不上你！

        “……誒，方小將軍少年英雄，英俊非常，為人端方，讓人欽佩啊！”沈芝芝拿著手帕捂嘴笑道。

        方稚隨意擺擺手：“他！英俊？沈小姐你該不會把我大哥和秦宥安認錯了吧。黑成煤球那是我大哥，雖然他不難看啦，但是英俊非常這四個字絕對是你過分夸贊了。”

        “哪有……我覺得放小將軍很是英俊，我……”

        沈芝芝滿臉羞紅，剛要往下說，方稚隨手掀開簾子，打斷道：“到昌譽伯府啦！我的馬車快吧，夜深了，沈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吧，啊啊！”說著，大咧咧的打了兩個哈欠，十分不注意形象。

        “啊……好，那今日就謝謝方小姐送我回府，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客氣啦！那我就回府了！”

        沈芝芝不情不愿的下馬車，已經有伯府的下人上前，忽視沈芝芝等人忽紅忽白的臉色，方稚笑呵呵的在馬車里揮手打招呼。

        合上簾子的一剎那，方稚臉上的笑容盡散，換上冷漠無情的面容，翦瞳寒冰，眉頭緊皺，粉拳緊握，周身寒氣逼人。

        片刻，行駛中的馬車突然停下來，方稚雙眸低垂，并不抬頭，她能猜到來人是誰。

        一雙黑靴映入眼簾，上面繡有黑金的暗紋，更顯奢華神秘。

        清潤又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姐姐怎么了，不開心嗎？需要我教訓教訓姓沈的嗎？”

        方稚愣了一瞬，像是回想到什么，長長的睫毛閃動起來，抬眸凝視秦宥安俊美非常的臉，咬著嘴唇，復又將眼光飄向一旁。

        “不用！”清麗的音色，像羽毛般撩人心弦。

        秦宥安附身坐到一旁，漆黑如淵的黑眸不錯神的注視著少女的側顏，薄唇微微抿起，稚兒為何這幅神情，難道是沈芝芝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如玉的面容逐漸危險，雙眸如寒潭般冷寂，這些人，都不想活了嗎？

        “秦宥安，你沒什么瞞著我吧。”方稚已經調整好心緒，看似無意道。

        “并無！”

        秦宥安下意識回答，說完露出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不說，也不代表隱瞞吧！

        “那就好……”

        看來是她想多了，即使前世秦宥安說過‘需要我教訓教訓姓沈的嗎’這句話，也不代表秦宥安和她一樣重生回來，她太敏感了。

        一路沉默，方稚像是累極了，合眼小憩，馬車行至將軍府，秦宥安率先跳下來，伸手將方稚扶下馬車。

        她深深的望了望馬車，低聲道：“馬牽回府，馬車幫我處置了吧！”若非做戲，她一刻也不想和沈芝芝多待。

        方稚撂下話，滿臉疲憊的徑直往府內走。

        秦宥安順手揉揉馬頭，寵溺道：“稚兒多善良啊！”

        馬：“……”我當時害怕極了！

        月朗星稀，夜色如墨，幾盞花燈閃爍，微風拂過，院內的櫻桃樹嘶嘶作響，陣陣花香拂面，宛若置身蓬萊。

        遮月閣。

        剛剛沐浴完的方稚臥在雕花床上。

        一禾和白藍坐在繡墩上，向方稚回稟這一日的消息。

        “蘭夢一切如常。”

        “王杰漸漸好了，就要科考，這幾日他格外下苦功，端王府和吳王府那邊倒沒什么動靜，兩位都進宮赴宴了，府里消消停停的。”白藍笑道。

        “嗯！”方稚用手指勾著一綹頭發繞著玩，如墨的長發披下，再配上白皙的小臉，活像只暗夜精靈。

        半晌，方稚回過神，朱唇輕啟：“給王杰準備的藥，在他進貢院當日，無論用什么方法，必須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服下去。”

        白藍一改吊兒郎當，摩拳擦掌，嚴肅道：“是！小姐放心，都準備好了。”

        “嗯，辛苦你們了，下去休息吧，我有點累了……”

        藕荷色的紗幔落下，方稚平躺在床上盯著床頂的雕花出神，僅僅因為一句話，就懷疑秦宥安也是重生回來，還真是小心謹慎慣了，看誰都要多幾分心思，不能這樣，他們是她的家人，不能用對待外人的審視思維……

        若是他真的回來，以秦宥安的聰明才智，應該早就找她確認了。

        轉日，方稚早早起床，到主院給何月如請安，方承奕父子三人踏著清晨的星光，該上朝的上朝，該去京郊大營點卯的去大營。

        用過早飯，母女三人到榮暉堂探望冷氏，順道將方語的賜婚圣旨奉到祖宗香案上。

        “……昨日陛下給足了咱們將軍府的面子，媳婦激動的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何月如滿臉激動，樂不可支的給冷氏描繪昨晚的情形。

        冷氏端坐在上位，微微點點頭，爬滿皺紋的臉上，盡是溫柔。

        “好！開祠堂吧。”

        方家祠堂，方語手持三株香，端正跪在蒲團上，恭敬行禮。

        “祖宗在上，方語承蒙列祖列宗庇佑，得圣上賜婚之幸，日后定恪守為本分，不忘祖訓，不違祖命，將方氏……”

        而后，冷氏帶著三人在小佛堂抄佛經靜心，目的是讓母女三人不要驕傲自滿，避免自視甚高，禮部尚書府中錢佳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仗著家勢好、錢冉冉是未來吳王妃，眼睛長到頭頂上，囂張跋扈，橫行霸道，現如今她的名聲已經徹底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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