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別怕,以后有我
葉傾心依舊低頭把玩著他的手指,聲音里帶著歉意,“博淵,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
她坐在景博淵的腿上,卻依舊矮了他一小截。
景博淵微微低頭俯視著懷里什么事都喜歡憋在心里的小丫頭,抬手挑起她尖瘦的下巴,俯身吻住她的唇。
葉傾心的唇是很典型的M形唇,無需描繪,唇線清晰有型,棱角分明,唇珠小巧圓潤,唇色宛如桃花,唇角微微上揚,自帶喜氣,看著十分精致漂亮。
吻起來,似乎還帶著一絲甜香氣。
景博淵含住她的唇珠細細吮吸,呼吸漸漸變得灼熱。
許久。
他放開她,與她鼻尖額頭相抵,彼此呼吸交纏。
“心心,跟我不用這么客氣。”
這話,算是給葉傾心之前那句‘對不起’的回應。
葉傾心輕磕著眼簾,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以前,她對他,是恭敬且敬重的,像對待長輩那般,跟他說話時刻帶著敬語,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他,惹他不高興。
后來兩人改變了關系,在他的糾正下,她努力改變自己對他的態度,但,她依舊不敢跟他太放肆。
就像在他病房發現竇薇兒的耳飾,若他是尋常人,她一定厲聲質問;就像他接到一個她不知道的女人的電話,若他是尋常人,她一定不會那么輕易就跳過這件事。
因為是他,因為他是景博淵,一個在京城商界舉足輕重、一舉一動足以影響全局的男人,她不敢。
很多時候,她依舊顯得很恭敬客氣,就算耍小性子,也是適可而止。
甚至他臉色陰沉的時候,她是有些害怕的。
快兩點的時候,景博淵通過視頻主持博威集團的例會。
葉傾心趁著這個空檔,悄悄走出病房,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給邰正庭打電話。
那邊很快接聽。
“心心。”邰正庭先開口,聲音帶著幾分邪氣,令人心里發毛。
葉傾心直奔主題:“我說過,我欠你的我會還給你,請你收起你那些無恥下品的行為。”
“你都知道了?”邰正庭輕笑兩聲,道:“我做得不對嗎?我照顧你這么多年,難道不應該收點回報?”
“請你搞清楚,是我欠你的,不是他欠你的,你打著他的旗號為你自己謀利益?你這是詐騙。”
“詐騙?我可什么都沒做,我只不過是告訴別人,我是景博淵女朋友的舅舅,那些人就上趕著討好我、巴結我,怎么能說我是詐騙?”邰正庭厚顏無恥地道:“再說,我說錯了嗎?你叫了我十年的舅舅,難道現在你攀上高枝兒了,就不認我這窮親戚了?”
“邰正庭,人要臉樹要皮,你怎么能這么不要臉?你就不怕這事被他知道了,直接讓你吃官司?”葉傾心真的氣著了。
以前為什么沒發現,他竟恬不知恥到這個地步!
“吃官司?心心,昨晚我還跟你媽打電話了,我告訴她,前段時間我出了車禍,昏迷了七天,沒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真的很抱歉,你知道你媽怎么說?她很緊張,一個勁兒問我有沒有大礙,還說要來京城看我,心心,你說我該不該叫她過來?你媽這么信任我,要是讓她知道我跟你的關系變得這么糟糕,不知道她會怎么想。”
“邰正庭,我說過不許你再去招惹我媽,看來你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葉傾心的聲音異常冷靜。
邰正庭見她沒有如預料中那樣發怒,心里倒是微微詫異了一下,但很快又是一副無賴的口吻,“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是不會對你媽怎么樣的。”
葉傾心沉默著,唇線抿得筆直,宛如利刃。
片刻,直接掛了電話。
緊接著給周翹翹去了個電話。
通話音響到尾聲,那邊才接聽。
葉傾心沒來得及說話,手機里先傳出周翹翹的咳嗽聲,很劇烈,她感覺周翹翹下一秒就要咳出心肺似的。
要說的話一下子忘了,她忙擔憂地問道:“媽,你沒事吧?怎么咳得這么厲害?”
周翹翹咳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呼吸還有些急促,“我沒事,今天上去醫院看了,醫生給配了藥,吃幾天就好了,你不要擔心……”
頓了頓,她又說:“你打電話是不是有什么事?”
葉傾心心口像被壓了塊石頭似的,悶悶的堵堵的,不是滋味,“沒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我遇到邰……舅舅,他說前段時間沒接我們電話是因為出了點事,你也知道吧?”
“嗯,他昨晚打電話跟我解釋了,我就說你舅舅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原來是出了事,我之前還錯怪他了。”
“……”母親果然還信任著邰正庭,葉傾心抿了抿唇,試探著說:“可是……我之前去邰……去舅舅家找他,舅媽說他是去外地出差了,沒說他是出事,媽……你不覺得舅舅的話有些地方很不對勁嗎?你有沒有想過,舅舅其實是知道小國出了事,只不過是不想出那五千萬,所以……”
上次周翹翹逼著葉傾心來京城找邰正庭求助,打電話逼問葉傾心有沒有見到邰正庭時,葉傾心隨便編了個邰正庭去外地出差的借口來搪塞。
沒想到那個隨口胡謅的借口,居然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葉傾心希望周翹翹聽了自己的話,能動搖一點對邰正庭的信任。
誰知。
她的話還沒說完,周翹翹就打斷了她:“心心,別瞎說,你舅舅都解釋了,你舅媽是怕你擔心,影響你學習,所以才沒告訴你的。”
葉傾心深呼吸一口,才勉強壓下心底的那口氣,沉默半響,她才開口:“媽,這你也信?你真相信舅媽會那么好心,害怕影響我學習?”
周翹翹又咳了幾聲,略有些嗔怪地道:“你這孩子,今天這是怎么了?你舅舅這些年是怎么對我們家的,你是看在眼里的,他本來可以不管,但是他沒有,他不顧別人的指指點點,硬是為我們母女三人撐起了這個家,把你和小國當親生孩子,供你們吃、供你們喝、還供你們上學,現在你長大了,要知恩圖報,以后要報答你舅舅,知不知道?”
葉傾心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的關鍵詞。
邰正庭把她和小國當親生孩子?
什么意思?
小國不是邰正庭的親生兒子嗎?
母親話里的意思,分明是說小國不是邰正庭的孩子……
可葉俊東卻說小國是邰正庭的兒子,而且邰正庭自己也承認了。
葉傾心思緒有些亂,這究竟怎么回事?
想了想,她斟酌著措辭,試探著問:“媽,我前段時間在京城遇到了葉……遇到爸爸了,小國出事的時候,你讓我來京城找舅舅,其實,當時我還找了爸爸,告訴他小國的事,想讓他想辦法,可是他說……說小國的事應該找舅舅,而不是找他,還說我和小國不是他孩子……媽,爸爸這話是什么意思?”
其實這番話,還是有些直白,不夠委婉。
但這已經是葉傾心能想到的最迂回的措辭了。
她的話說完,好半天,手機里都沒有動靜。
“媽?”她不由得有些擔心,母親千萬不要被她的話刺激到,“媽?你沒事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手機里依舊沒有動靜,就連周翹翹時不時的咳嗽聲都沒有了,安靜得有些詭異。
“媽,你別嚇我啊!我不問了,你就當我沒問過好不好?”
“心心。”手機里忽然傳來周翹翹的聲音,那聲音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般,透著股濃重的滄桑感,“他過得還好嗎?”
葉傾心一怔。
沒想到母親聽到葉俊東的消息,第一句話竟是問他過得好不好。
她還以為,這么多年,即使母親當年再愛葉俊東,也早就被時間磨沒了,僅剩恨意。
少頃,葉傾心聲音平靜地回答:“很光鮮。”
“哦,咳咳……”周翹翹又咳了幾聲,說了句葉傾心沒聽懂的話:“這么多年,他竟還記恨著當年的事,記恨著我,連孩子都不認了,算了算了,心心,我有些累了,就這樣吧,掛了。”
說完這些,她就真的掛了電話。
葉傾心舉著手機,一時有些迷惘。
葉俊東的話,邰正庭的話,母親的話,就像沒頭沒尾的絲線,緊緊纏繞,讓人分不清誰是誰非。
她和小國的身世究竟是什么?
葉傾心徹底迷惑了。
不過很快,她笑了下,又釋然。
不管她和小國的身世是什么,周翹翹是她的母親,小國是她的弟弟,她只要知道這兩點,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這個家,只需要她們三個人。
回到病房,景博淵主持的例會已經結束。
景老夫人和景老爺子來了。
景老夫人看見葉傾心,樂呵呵地忙招呼她:“心心啊,快過來,嘗嘗奶奶熬的粥好不好喝。”
說著用小碗盛了一碗粥遞過來。
盛情難卻,葉傾心雖然還不餓,但也沒拒絕,溫柔乖巧地道了聲:“謝謝奶奶。”就端過來嘗了口。
是小米紅棗粥,吃著糯糯的甜甜的,有點紅糖的味道。
還算不錯。
景老夫人兩眼炯炯有神地一瞬不瞬盯著葉傾心,等她喝了一口,忙不迭問道:“怎么樣怎么樣?好喝嗎?”
葉傾心點點頭。
景老夫人:“喜歡喝嗎?”
葉傾心笑笑,談不上喜歡,也不排斥,只是看景老夫人那滿眼的期冀,她也不好說不喜歡,便點點頭,說:“挺喜歡的。”
討老人家歡心嘛,說一兩句違背本意的話也無妨。
誰知。
她的話一說完,景老夫人就喜滋滋地從包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景博淵,對他說:“阿淵,這是小米紅糖大棗粥的制作方法,回頭你出院回了南山墅,讓你那邊的傭人學著做,以后要天天給心心熬著吃,知道嗎?”
轉頭拉著葉傾心的手又道:“我們心心啊太瘦了,這皮膚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這粥啊對女孩子大有好處的,益氣又補血,心心要多喝,養好身體,以后給我們阿淵生他十個八個的,個個白白胖胖的,哦呵呵呵……”
景老夫人越說越美滋滋的,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聲。
葉傾心:“……”
僵硬地笑了笑,她說:“奶奶,這個就不用了吧?我住在學校,又不常去南山墅,煮了我也喝不上,呵呵……”
景老夫人不贊同地咂了下嘴,道:“你這丫頭,都是我們阿淵的女朋友了,怎么還住學校?我們阿淵又不是沒有房子給你住,聽奶奶的,住南山墅,這樣阿淵也方便照顧你。”
“這樣,等阿淵出院,我就吩咐人去你學校幫你把東西收拾了送去南山墅,保證不要你動一點手、費一點力氣,行吧?”
景老夫人直接替葉傾心做了決定。
葉傾心笑得越發僵硬,果然是一家人,這奶奶跟孫子一個德性,都這么獨裁。
“那個……南山墅離我們學校太遠了,我來回上課不方便,還是住學校方便一點……”她轉頭看向景博淵,用眼神向他求助,“你說是吧,博淵?”
哪知,景博淵視線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就撇過了頭,好似沒看懂她的眼神、也沒聽懂她的話。
葉傾心:“……”
“行了,就這么決定了,我約了老姐妹們一會兒搓個麻將,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老頭子,走吧。”
景老夫人拉著景老爺子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感嘆:“哎呀,我終于要抱重孫子了。等我們家大胖重孫子生出來,我也要帶過去給那幫瞧不起人的老東西看看,我們老景家的兒郎也不是吃素的!”
葉傾心彎著眉眼,盡量保持著微笑,跟景老爺子和景老夫人道別:“爺爺奶奶慢走,再見。”
等兩人走了,她看向景博淵,噘著嘴道:“你剛剛怎么都不說話?”
雖然是責問,但她的聲音依舊輕輕軟軟的,跟一片羽毛似的,撩撥得人心癢難耐。
景博淵眸色幽深地看著她,道:“奶奶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大好,醫生說她不能動氣,我們做小輩的應該盡量順著她,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愿?”
這話,說得頭頭是道。
可是。
葉傾心嘴噘得更高了,什么叫這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要是住進南山墅,不就是跟景博淵同居嗎?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講很嚴重了好嗎?
而且聽景老夫人那口氣,分明就是盼著她和景博淵發生點什么。
不都說越是富貴人家,規矩越是森嚴?為什么景老夫人一點都不按規矩出牌?
景博淵像是看穿了她的顧慮,循循善誘道:“你要是實在不愿意,等奶奶的注意力不在我們這兒了,你再搬回去,況且我這腳傷還沒好全,一些私生活上的問題還需要你來幫我,等我出院,你還是要搬來南山墅照顧我一段時日。”
葉傾心一想,似乎也對。
于是,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她答應搬進南山墅住一段時間。
只是,她總感覺哪里不對。
不過她也沒有去深入細想,沉默了一會兒,她對景博淵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天是你替我解了圍……”
景博淵眸光微動,伸手將葉傾心拉進自己懷里,“記得,怎么了?”
“那天,要不是你幫我,只怕我就被邰正庭塞給那個大肚便便的黃總了,我這輩子也就毀在他手里了……博淵,很幸運,那天我遇到了你……”
說話真的是一門技巧。
明面上,葉傾心是慶幸感謝景博淵的幫助,但實際,她是在告訴景博淵,邰正庭曾經害過她。
景博淵冷峻的眸子一瞇,迸射出幾分危險來。
他緩緩將葉傾心摟進懷里,聲音帶著安慰與保證:“別怕,以后有我。”
三天后,周六。
景博淵做了個全身檢查,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當天下午他就出院了。
景老夫人說到做到,當即就派了司機和兩個保姆,跟著葉傾心去學校收拾行李,保姆動作很利索,基本沒要葉傾心動什么手。
當天晚上,葉傾心搬進了南山墅。
景博淵因為腳上下樓不方便,就把房間搬到了一樓,葉傾心住他隔壁的房間。
他的別墅裝修風格偏冷硬,只有黑白灰三色,顯得十分清冷,缺少一些人情味。
以前葉傾心來這當鐘點工,每個房間她幾乎都打掃過,都是冷硬嚴謹的黑白灰風格。
但葉傾心住的那一間,卻與眾不同。
墻上的壁紙是那種淺紫略帶紅的藕荷色,點綴著細細密密的小碎花,看著很溫暖,窗簾和大床也是同色,壁畫溫馨浪漫,整個房間充斥著濃濃的小女人的味道,和別墅的整體風格迥然不同。
以前,沒有這樣的房間。
這分明,是為了迎接葉傾心而特意布置的。
她站在房間里,心里暖暖的。
張嬸在旁邊笑瞇瞇地為自家老板刷好感值:“葉小姐,這房間是景先生三天前打電話來讓我加班加點找人布置的,怎么樣,你喜歡嗎?”
葉傾心莞爾,“謝謝張嬸,很漂亮。”
張嬸:“你喜歡就行,當時景先生一吩咐我重新布置一個房間,要求布置得女孩子一點,溫暖一點,我就猜是你要過來住,果然被我猜中了,景先生對你真好。”
葉傾心笑而不語,眉眼間卻難掩幸福。
晚上,剛吃完晚飯。
葉傾心接到竇薇兒的電話。
聽聲音,竇薇兒的情緒好像好了很多。
她們說了一會兒話,竇薇兒忽然說:“心心,對不起,我前幾天背著你做了些事,我很抱歉,這兩天我在家想了很多,我奶奶也給了我一些開導,我終于明白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我不該妄圖不屬于我的東西,更不該垂死掙扎自討沒趣,心心,我向你道歉……”
“……對不起,我之前也不該生你的氣,你有你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卻將我的失意怪罪到你的身上,對不起,心心,我們以后依舊是好朋友是不是?”
竇薇兒的話句句發自肺腑。
葉傾心聽了,緩緩一笑。
她大概能猜到竇薇兒說的背著她做了些事,是什么事。
是竇薇兒盛裝打扮去見景博淵的事吧。
可是。
竇薇兒是怎么說服景博淵見她的呢?
葉傾心依舊想不明白,但,她不想去問。
她想給竇薇兒留點尊嚴,想給景博淵留點空間。
愛情是沙,攥得越緊,失去得越快。
這個道理誰都懂,但做起來很難,葉傾心想慢慢學著去做,學著豁達。
學著收斂自己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葉傾心臊著臉伺候景博淵洗了澡,服侍他睡下了,自己才洗澡睡覺。
次日下午。
竇薇兒在京城火車站下火車。
回到宿舍,整理東西的時候,忽然看見自己丟失的那只珍珠EarCuff竟然好端端的躺在自己的抽屜里。
這只珍珠EarCuff,她那日在酒店洗完澡收拾東西時就發現不見了,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竇薇兒凝眉想了一會兒,心里忽然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第二天,周一。
景索索一只腳剛跨進教室,下一瞬,就被竇薇兒拉到角落里。
竇薇兒遞給景索索一只耳飾,問是不是景索索把它放進她抽屜里的。
景索索搖頭表示,自己從未見過。
竇薇兒最后的希望破滅,只怕這耳飾,是葉傾心放進她抽屜里的,也只怕,葉傾心已經知道她去見景博淵的事了。
可是。
葉傾心為什么沒有生氣?也沒來質問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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