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心看出來竇薇兒的想法，開口道：“一個人有點(diǎn)小心機(jī)也無可厚非，主要看他把心機(jī)用在什么地方，好好引導(dǎo)，我相信州州會是不錯的孩子。”

        竇薇兒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注意到宴會廳入口，沈夢進(jìn)來了，身邊跟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沒有這個年齡特有的大肚腩或是禿頂，看起來很是器宇軒昂。

        那個男人竇薇兒見過一次，據(jù)聽說是沈望津以前的戰(zhàn)友，叫陸嚴(yán)律，與沈望津一起出生入死過，互相救過命，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好，陸嚴(yán)律年輕時對沈夢一見鐘情，只可惜沈夢早早就和賀長居在一起了。

        后來各自成家，說來也巧，沈夢和賀長居鬧掰出國旅行，陸嚴(yán)律的發(fā)妻生病去世了，如今他妻子已經(jīng)離世好幾年，沈夢也環(huán)游世界回來，沈望津是有意撮合沈夢和自己的老戰(zhàn)友的。

        竇薇兒知道賀際帆是希望父母能夠復(fù)合，看見沈夢和陸嚴(yán)律走在一起，她表示有些擔(dān)心。

        “心心，你說我要不要找個理由把媽喊過來？”竇薇兒暗搓搓地想搞破壞。

        葉傾心作為局外人，看得比較全面，“如果舅媽對舅舅已經(jīng)沒有感情了，你們硬將她們捆綁在一起，他們誰都不會幸福，如果還有感情，別人想搶也搶不走。”

        “那就這樣放任不管，什么都不做？”

        “就算要做，也不是你們當(dāng)晚輩的來做，你看舅舅。”葉傾心下巴朝賀長居的方向抬了一下，賀長居正跟身旁的人說話，似乎沒有看到沈夢進(jìn)來，“我不信舅舅沒看見舅媽和曾經(jīng)暗戀過舅媽的人一塊進(jìn)來，可他臉上沒有一點(diǎn)在意，就他這態(tài)度，你們把舅媽綁在他褲腰帶上都沒用。”

        竇薇兒：“……或許，他是真的沒看見？”

        沈夢和賀長居婚變的消息并沒有公開，很多人都還不知道他們的婚姻已經(jīng)名存實亡，這種情況下，沈夢和另一個男人走在一處，雖不至于讓別人聯(lián)想到‘奸情’這一層面上，但終究是惹人注目的，即便賀長居是真沒注意到，他身邊人不是注意到了么？

        葉傾心說了自己的看法，竇薇兒啞口無言。

        事實上，也真如葉傾心所猜測，賀長居確實沒有一開始就注意到沈夢，還是別人問他的，沈夢身邊的男人是誰？賀長居才看見沈夢和陸嚴(yán)律一塊進(jìn)來。

        “小夢大哥的戰(zhàn)友。”賀長居一句話帶過，不過說出沈望津的名號來，別人更不會往不該有的地方想。

        這頓飯，賀長居吃得很不是滋味，今天賀老夫人沒來，沈夢坐在沈家那邊，陸嚴(yán)律雖說坐在沈望津的旁邊，與沈夢隔著幾個人，可兩人之間有說有笑，賀長居怎么看都礙眼得厲害。

        散了宴席，賀長居隨著賓客乘電梯到負(fù)二層的停車場，坐進(jìn)車?yán)餂]有立即開車離開，而是降下車窗點(diǎn)了根煙抽著。

        一根煙抽完，又點(diǎn)了一根，抽到一半，沈夢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電梯處，身邊，無意外地跟著陸嚴(yán)律，賀長居眼神微沉，下車徑直朝沈夢走過去。

        沈夢看見他，表情沒有半分變動，像見到一個普通朋友，倒是陸嚴(yán)律，主動跟賀長居打了聲招呼。

        “我們有些事要談。”賀長居直接下驅(qū)趕令。

        陸嚴(yán)律不置可否，只看著沈夢，似乎沈夢只要說出一句‘別走’，他就不會走。

        沈夢：“我正好也有點(diǎn)事要和他說，你先回去吧，你說的畫展我會去，到那天我們再聯(lián)系。”

        陸嚴(yán)律笑：“好，那我到時候聯(lián)系你，你回去路上慢點(diǎn)開車，安全最要緊。”

        說完這些，他朝賀長居點(diǎn)了點(diǎn)頭，展現(xiàn)出一個男人的風(fēng)度。

        賀長居臉色微冷。

        “我們找個地方說。”沈夢可不想在四面無遮的公共場所談自己的婚姻大事。

        賀長居也有此意，兩人找了家茶館坐下。

        “你先說吧。”沈夢端坐在茶桌前，手執(zhí)茶壺悠然地往茶杯里倒茶，動作優(yōu)雅又賞心悅目，看著似乎深諳茶道。

        賀長居看著這樣的沈夢，一時有些失神。

        以前的沈夢，最大的閑暇愛好是搓麻將，滿身都是市井之人的氣息，從來不會像此刻這般安靜且雍容地去做一件事。

        “你什么時候?qū)Σ璧烙醒芯苛耍俊辟R長居說完，點(diǎn)了點(diǎn)煙灰。

        “在日本遇到個茶道大師，世人都知道茶道源于Z國，日本卻以茶道聞名世界，我的愛國情懷就這么被激發(fā)了，以后打算鉆研茶道。”沈夢說得半真半假，賀長居竟分不出她是隨口說說，還是真這么想。

        “說吧，你找我什么事？”沈夢將倒?jié)M清茶的茶杯遞到賀長居面前。

        賀長居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抿了抿唇，醞釀了片刻，開口道：“四年前莫瑞的事……”

        “往事如煙，不必再提。”沈夢淡淡打斷賀長居的話頭，她容色安靜，賀長居卻皺起眉。

        “不管怎么說，當(dāng)初是我傷害了你，這句道歉我必須說。”賀長居深吸了口煙，緩緩?fù)鲁鰺熿F，“對不起。”

        沈夢微笑：“既然你執(zhí)意道歉，那我就接下了。”頓了頓，她再次開口：“當(dāng)年那件事，我那時或許特別生氣失望，也特別希望你能當(dāng)著我的面懺悔，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出去走走，你真的變了很多。”煙霧模糊了賀長居的面容，他的聲音卻異常清晰，“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除了鉆研茶道。”

        若是沈夢仔細(xì)一點(diǎn)，或許會發(fā)現(xiàn)賀長居夾著煙的那只手有些顫，沈夢的話，結(jié)合她回來這段時間的態(tài)度，賀長居明白她對自己的感情已經(jīng)不可挽回。

        但他還是想試著挽回。

        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每次憶起四年前莫瑞的事被沈夢撞破后他對沈夢的態(tài)度，他心里總會涌出一陣陣鈍痛。

        那時的他，一顆心都記掛在莫瑞的身上，卻忘了，沈夢是他年少時深愛的女孩。

        不等沈夢回答，賀長居又說：“要不，再出去環(huán)游一圈吧，這次我陪你去。”

        沈夢倒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旋即恢復(fù)如常，“有些事，這輩子經(jīng)歷一次就夠了，不需要再來一次，我這把老骨頭，經(jīng)不起折騰了。”

        賀長居抽煙的動作猛了些，煙蒂被他從嘴里拿出來，濾嘴的位置有深深的牙印。

        “沒有再來一次的打算？”他問，視線定定地攫住沈夢，眼睛里隱隱有期待。

        沈夢在他的注視下，微笑著搖頭。

        沉默在包廂里蔓延，只剩沈夢一遍遍倒茶的水聲，間或響起賀長居吐煙的氣流聲。

        許久。

        賀長居沙著嗓子開腔：“你不是也有事要跟我說？什么事？”

        沈夢：“既然我們都對對方?jīng)]了感情，婚姻不過是個空殼。”

        賀長居夾煙的手猛地一抖，“是因為陸嚴(yán)律，你才這么急著跟我離婚？”

        沈夢道：“以后的事，我說不準(zhǔn)，或許哪一天我會像年少那樣忽然與誰墜入愛河，又或許會瀟瀟灑灑一個人過余下的幾十年。”

        ……

        沈夢和賀長居很快辦好離婚手續(xù)，賀老夫人知道后，眼一黑，暈了過去。

        沈夢得知情況，已經(jīng)是第二天，趕到醫(yī)院，賀老夫人正對著賀長居大發(fā)雷霆。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四年前不干好事，四年后還不干好事，你都多大的人了？連媳婦的心都留不住，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賀長居站在床邊，任由老人家責(zé)罵。

        已經(jīng)九十來歲的老人家，體力跟不上，即便是盛怒，說話聲音依舊不大，還喘得厲害，看見沈夢，老人家頓時斂了所有怒氣，和顏悅色地拉著沈夢的手：“小夢啊，長居糊涂，你怎么也跟著糊涂，離婚是大事，怎么都不事先跟我商量？”

        說著，老人家流下眼淚，“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就想看著孩子們開開心心地生活，你們怎么說離婚就離婚呢？以前是長居的錯，我現(xiàn)在就讓他給你道歉……”

        在老人家看來，離婚絕對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還杵著干什么？不快點(diǎn)給小夢道歉！”賀老夫人抄起拐杖打在賀長居身上。

        竇薇兒和賀際帆在一旁看著，不知道該幫誰。

        最后還是沈夢攔住賀老夫人，“媽，您別這么激動，我有話跟您說。”她轉(zhuǎn)頭對賀長居及賀際帆和竇薇兒道：“你們出去一下，我跟媽說會兒話。”

        竇薇兒隨賀際帆和賀長居出了病房。

        “爸，您后悔么？”賀際帆問這話時沒有看賀長居。

        賀長居沒說話，從褲兜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jī)，打算點(diǎn)根煙，賀際帆這才看向他，“您最近煙癮很重，不過這里是醫(yī)院，一會被護(hù)士看見該說你了。”

        賀長居剛打著火，又熄了。

        “您要是不愿離婚，可以不離，我和阿宵、依依都站在你這邊，媽看在我們的份上，或許會愿意和你復(fù)合。”

        “她心不在了，把人留在身邊又如何？何況我已經(jīng)對不起她一次，不想再對不起她第二次。”

        賀長居的話，倒顯得十分深明大義。

        賀際帆嗤笑，“爸，四年前，你有現(xiàn)在一半的覺悟，也不會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

        賀云宵和賀依依還不知道賀老夫人住院的事，賀云宵在外地管理分公司，賀依依和季言希出國參加一個交流會，賀老夫人不想她們擔(dān)心，就沒讓人告訴他們。

        沈夢很快從病房里出來，和外面三個人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她不知道和賀老夫人說了什么，老人家平靜了許多，沒有再訓(xùn)斥賀長居，似乎已經(jīng)接受兒子和兒媳離婚的事實。

        賀家和沈家姻親關(guān)系破裂的消息不脛而走，在上流圈子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很快就平息下去，不久之后，又有消息傳出，說賀長居跟沈夢離婚，是因為賀長居在外面有了女人，疑似還有個兒子。

        平息下去的波瀾再起，沈夢身上一下子落了很多或同情或幸災(zāi)樂禍的視線，不少人等著她鬧起來或是頹廢下去。

        結(jié)果，沈夢在京城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開了家極具規(guī)模的茶館，推崇Z國正統(tǒng)茶道，一開業(yè)，就吸引了不少茶道愛好者，生意越來越好，她名氣也越來越大，最后還被媒體采訪上了報紙。

        自從婆婆開了茶館，竇薇兒就經(jīng)常約了葉傾心過去喝茶。

        日子不知不覺過去，很快到了六月底，京城氣溫高到了三十幾度。

        這天，竇薇兒休息，又給葉傾心甩個電話邀她去茶館喝茶。

        葉傾心正處理文件，聞言笑道：“照你這么下去，舅媽該把我們拉進(jìn)黑名單了，光喝茶不付錢，占著包廂一占就是大半天。”

        “被拉進(jìn)黑名單再說吧。”竇薇兒不在意，臉皮很厚地道：“趁現(xiàn)在還在白名單里，能多喝一次就多喝一次。”

        想到正在家待產(chǎn)的須盡歡，葉傾心道：“那行，我一會接上歡歡一塊去，小國在山西拍戲，家里沒個人陪她，她可是悶壞了。”

        須盡歡的預(yù)產(chǎn)期在七月份，從六月初她就放下所有工作安心待產(chǎn)。

        接到葉傾心要帶她出去玩的電話，她很高興，早早就換了衣服在家門口等著了，葉傾心到時，看她上車的動作十分麻溜，不由得失笑，“瞧你這樣子，倒是還能導(dǎo)演一兩部戲。”

        說到這個，須盡歡撅起嘴，很不滿地道：“我也是這么想的，都是小國，非要我在家待產(chǎn)，可悶壞我了。”

        “他也是心疼你。”葉傾心邊說邊發(fā)動車子。

        須盡歡過了妊娠期，身體恢復(fù)得很快，她也是閑不住的人，跟著劇組東南西北地跑，葉傾國跟著心驚膽戰(zhàn)了好幾個月，終于聯(lián)合付明霞說服她丟下工作在家待產(chǎn)。

        須盡歡哪里不知道葉傾國是為了她好？她就是嘴上抱怨抱怨，心里還是很幸福的。

        到了茶館，在門口見到竇薇兒，葉傾心剛要說話，竇薇兒朝她做了噤聲手勢。

        葉傾心順著竇薇兒的目光往茶館里看，什么都沒瞧見，“干什么呢神經(jīng)兮兮的。”

        “我剛才看見陸叔叔捧著玫瑰花進(jìn)去了。”竇薇兒兩手筆劃著，“這么大一束，你說我婆婆是不是要給我老公找后爸了？”

        “……”葉傾心無語，“你想知道，進(jìn)去問問就是了，在這偷偷摸摸的就能知道答案？”

        竇薇兒嘿嘿一笑，收起臉上的八卦，“我就是好奇。”

        頓了一下，她說：“不過說真的，撇開身份和偏見，我覺得陸叔叔還是不錯的，家里有個兒子在部隊，常年不著家，陸叔叔呢才五十歲，比我婆婆還年輕十多歲，我婆婆能在這個年紀(jì)來場姐弟戀，艾瑪聽起來都很瑪麗蘇啊。”

        葉傾心：“……進(jìn)去吧，外面這么熱，歡歡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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