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爭吵
一切又重歸于靜,若不是滿屋歪倒的桌椅板凳,誰也不知這里發(fā)生了何事。
“師傅,他們是怎么回事?”
傾言走到老頭面前。
老頭垂著頭,整個人顯得頹廢又蒼涼。
師娘輕輕笑了一下,臉上籠罩著愁霧,聲音滿是無力,“是很久的事了。”她頓了頓,看向老頭,娓娓道來,“那是你師傅剛來隴山的時候,隴山不是個好地方,你師傅認為是京師那邊放棄了他,才來時整日借酒消愁……”
“隴山本就在妖界之眼近處,早些年妖界之眼搖搖欲墜,涌現了許多妖怪出來。”
“那些厲害的妖怪弄得百姓民不聊生,你師傅雖說意志消沉,但還是拿出了錢財幫助百姓。”
“可錢哪夠啊,你師傅在酒館認識了一人,說是可以借錢給他,但是得讓他進清妖堂當個管事,你師傅那時,傻啊,就把人弄了進來。”
“那人進來后,漸漸地不滿你師傅的領導,又見京師那邊不管此處,生了壞心,靠著你師傅對他的信任,帶著一堆弟子走了,還在對面弄了個割妖堂。”
“不僅如此,還將你師傅的心血通通帶走,把當年你師傅糊涂下簽的抵押拿出來,說是還不起那錢就把清妖堂這地給他。”
傾言疑惑道,“把錢還給他不就是了?”
師娘苦笑,“傻孩子,哪有這么簡單,那人當初就是誆騙你師傅,說好沒有利息,只要借了錢讓他做個管事便好,誰知他趁你師傅喝醉后又重做了一張,讓你師傅簽了字。”
“過后又堅決不提這事,等到現在,那利息早就翻了好幾倍!”
傾言聽后半晌無言。
她這師傅怕不是缺心眼吧!
再抬眼見那老頭,此刻滿臉通紅,眼中布滿了羞愧。
輕羽蹙眉,溫聲道,“這割妖堂是什么名堂?”
風月白上前一步,白玉的臉龐上眉心間豎起兩道深紋。
“割妖堂成立后,迅速在隴山站穩(wěn)了腳跟,收服了許多妖怪,城內確實安穩(wěn)了不少。”
“但接到的任務越多,割妖堂便立了規(guī)矩,若是人出的價錢越高,他才考慮出不出手,此外,他還做買賣生意。”
他停住一瞬,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傾言。
“什么生意?”
“買賣那些妖物,若是那些顏色好的,妖力低微的,便便賣給有需要的人……若是長得強壯的,兇狠的,他們也有法子讓人安順,賣給有錢人做驅使。”
“荒唐!”
話一落,傾言就狠狠皺起眉頭,若是猜得沒錯,那金發(fā)男子也是這般嗎?
她的怒氣仿佛嚇到了他們,皆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一瞬間有片刻安靜,風白月吞下喉嚨的話,擔憂地看了看她。
傅清桉則在這寂靜中,輕笑一聲,“傾言姑娘為何這般生氣?”
緩了緩,他補充道,“天下間,不都如此,就連自認幫扶弱小的清妖堂其下還不是有眾多妖仆,割妖堂不就創(chuàng)新了些,將妖怪賣給平民百姓罷了!”
傾言震住,內心有一瞬的慌亂,妖怪竟是這般下場嗎?
對上他深淵般的眼睛,她又不忿,他自己也是妖怪,竟對那些弱小的不曾害人的妖怪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嗎?
“傷人的妖怪也就罷了!但那些沒傷人的妖怪,也要如此嗎?”
傅清桉收了笑,手指輕輕顫了一下,凌厲的線條冷漠下來,語氣猝冰,“都是妖怪,有何不同!”
輕羽面露憂色,小師弟最恨別人提起自己的本體,這副模樣,她很難不擔憂。
傾言氣笑了,在子夜村她就聽過很多次了,沒想到到了這天地稍微廣闊的地方,居然也聽到了這種言論。
“修仙界就沒有妖怪出身的仙君了嗎!”她一步步走近,眼中簇了兩團艷紅的火,“修仙界的妖怪也是妖怪嗎?”
“還是說,他們到了修仙界,就絕口不提自己曾經是妖怪了?他們在人間的時候可曾害過人?可曾吃過人?”
她近得和他只剩一息,眼睛死死地對上他,呼吸撲在她的面上,視線直入他眼底深處。
“或是他們吃了人又當了修仙者,那我到底是該叫他們一句妖怪,還是該叫他們仙君呢?!”
“傾言!”
老頭叫住她,面上蒼白,修仙界的人離飛仙就只有一步之遙,和他們這些還糾結一日三餐的有本質區(qū)別,換言之,他們在那些人的眼中不過是螻蟻罷了,怎能這般頂撞仙君!
傾言這才發(fā)現自己像斗雞一般,伸長了脖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無力,她何必在這爭論,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的。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能理解,不管妖怪也好,仙君也好,和人類有什么區(qū)別呢?都是用腦袋思考的生物,都有七情六欲,搞不懂這種設定。
“妖怪也有好妖怪,人也有壞人,怎能一概而論。”
她無力地講了一句。
卻沒想靜立著看她洋洋灑灑的講了一堆也毫無表情的傅清桉聽完這句,卻臉色一變,抓住她的手臂,眼睛發(fā)紅。
“你說什么?!”
他黝黑的眼瞳卷起風暴,暈染著眼角,帶著一抹胭脂紅,平靜的表情破裂,嘴角顫動。
傾言掙了掙,沒掙脫,一雙黛眉輕皺,怒視著傅清桉,“你干什么!”
輕羽驚了一下,大喊,“師弟!”
傅清桉卻不管不顧,記憶中的小女孩聲音清脆,她個子瘦小,卻總是做出一副大姐姐模樣,對著他說,平安,妖怪也有好妖怪的,你一定要做一名優(yōu)秀的妖怪……
她的眼神和面前的這人一樣堅定,心臟仿佛被挖了一個洞,整夜疼得他坐立難安。
他咬牙,有細碎的腔調斷斷續(xù)續(xù),“你,說什么?!”
傾言氣惱,索性一了百了,“我說妖怪也有好妖怪,不能一概而論!”
怎么,她這話說得有問題嗎?!像她自己,就立誓做一個好妖怪。
再說,他自己不也是個妖怪,以后的前途可比她好多了,她不禁酸溜溜地想。
“輕羽師妹,小師弟!”
他們還在僵持,那外頭卻來了一個人,端得是氣宇軒昂,面若星辰,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溫漆斐剛一進門,便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再一看,竟見他那避女子如蛇蝎的小師弟緊緊地抓住那姑娘的手腕,那臉都快擱那姑娘的額頭上了。
他罕見地愣住。
輕羽轉頭,興奮道,“師兄!”
傾言趁這個時機,手上用力,掙脫了他,傅清桉保持著那姿勢,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收回手,恢復平靜的模樣。
轉身朝著溫漆斐頷首,“師兄。”
老頭嗖地一下將傾言拉過,師娘站在她身前,一副生怕她被活宰的模樣。
風白月也蹭到她身邊,悄悄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傾言:……
那被稱之為師兄的仙君平復了一會,就說起了正事,傾言和風白月便順理成章的被趕進了后廚。
風白月打著水,臉上疑惑,“師妹,你說我們?yōu)楹尾荒苈牐俊?
傾言雙手撐在在石磨上,聞言懶懶地看過去,“這有什么好聽的,一看就不是好事。”
男主出現的地方,肯定是打怪升級了,不叫他們參與,這是好事啊!
她換了個姿勢,雙手托腮,期待地看著風白月,“風師兄,你給我說說那割妖堂的人?”
風白月憂心忡忡,“師妹,你可千萬要小心了,別被他們逮了去,不然以你的身份,下場可慘了。”
“我們清妖堂雖然也有妖仆,但從不會打罵他們,或是強迫他們做什么事,在清妖堂,妖仆也算是弟子。”
“但在割妖堂可就不一樣了,那群人,為了錢,什么都干得出來!”
傾言:“那個金發(fā)的男子你認識嗎?”
風白月將水壺放上,“以前倒是看過幾眼,宋大那群人老是讓他跟著。那妖怪是狐妖,長得一副好皮相。”默了的話,他沒說出來。
“宋大那群人,仗著割妖堂橫行霸道,妖是割了不少,人也被他糟蹋了不少。”
傾言站直身,手捏著拳,語氣嫌惡,“真惡心!”
“人渣!”
他的所作所為和那窮兇極惡的妖怪有何差別!
“師妹,你可千萬要貼身戴著那塊玉佩,不能弄丟了。”
傾言點了點頭。
“風師兄,他們還敢來嗎?”
風白月臉色帶憂,“以往他們也來過幾次,但都沒這次這般動作大,京師那邊一直不見有捉妖師過來,想來也是因此,他們才放肆起來。”
說完他臉色一輕,喜道,“不過,這三位仙君來了,想必一時半會他們也不敢來了。”
對上傾言不解的模樣,他解釋道,“師妹有所不知,清妖堂是天下唯一與修仙界有聯系的地方,他們若是見著了這三位仙君,定是不敢再過來了。”
傾言若有所思。
這時,水也咕嚕咕嚕直冒,傾言連忙拿了杯子,放進茶葉。
風白月將冒開的水倒進茶杯,又將茶杯里的水倒了出去,這才加上了新水。
傾言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問,“師兄,他們修仙的,會喝嗎?”
風白月頓了頓,好笑地看向傾言,“他們喝不喝是他們的事,我們做不做是我們的事。”
傾言“唉”了一聲,嘆道,“做人真難。”
明知他們不會喝,還得來燒茶。
風白月估了估時辰,端上茶盤,示意傾言跟上,“師妹,我們出去吧。”
冒著熱氣的香茶散發(fā)出清新的味道,廳堂的人談得已經差不多,見他們進來,不約而同的閉了嘴。
傾言跟著風白月,將茶盞放在桌上,傅清桉全程就用一種涼涼的目光盯著她。
傾言低著頭,心里怒罵,看個屁,看看看!
長大的平安一點也不可愛!
老頭見茶布好,清了清嗓子,客氣地對著三位仙君道,“仙君,還請喝茶。”
溫漆斐和輕羽剛想說不必,修仙人不喝凡物,便見小師弟伸出雪白修長的手指,淡然的端起茶盞,唇口貼在杯沿,輕輕吹了一口氣,淺啜了一口。
輕語眼尖,看見他虎口的牙印,臉色一變。
“師弟,你的手?”
若是她沒看錯,那分明是道淺淺的牙印,有兩處凹陷下去,像極虎牙留下的印子。
可師弟手上,怎么會有這般曖昧的痕跡?
傅清桉也不遮掩,任由眾人打量過去,放下茶杯,另一只手撫上去,輕捻揉搓,墨一般濃稠的眸子閃過一絲壞笑,“昨晚被一只貓咬了。”
傾言騰地一下臉通紅。
輕羽疑惑,“貓?哪里來的貓?”
傅清桉輕聲細語,看向傾言,“這就得問問傾言姑娘了。”
一時間,滿屋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傾言。
“我我那房子太大,有一兩只野貓又如何?”
磕磕巴巴說完,她惡狠狠地看向傅清桉,“也不知仙君這般強大,怎么被一只小小的野貓給咬傷了!”
傅清桉輕笑,“誰叫那野貓看起來兇人得很,清桉一時不察,便讓它得逞了。”
滿屋的人再蠢,也聞到了火藥味,只有輕羽看著不同與往常的小師弟,陷入了復雜的情緒中。
溫漆斐咳嗽一聲,“師弟,我們該出發(fā)了。”
傅清桉正了臉色,點了點頭。
老頭急忙起身,送至門口,不知和他們說了什么,就見溫漆斐走到對門敲了一下門,然后就被恭敬地迎了過去,片刻后,對面再次打開門。
等溫漆斐歸來,手上已然拿到了一張泛舊黃紙,他緩緩遞給老頭。
她不靠譜的師傅跟著師娘眼淚漣漣,不住地道謝。
就連風白月眼眶也紅了一瞬。
傾言沉默地低著頭,便感到一道視線在她頭頂,恨不得燒出一個洞來。
傾言抬頭,就見傅清桉莫名地盯著她,笑得十分好看,也十分險惡。
他開口道,“傾言姑娘,后會有期。”
這么多人,他偏偏只和她說再見,他那師兄已經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他了,偏他還不自知,一副等不到她回復不罷休的模樣。
傾言扯了扯嘴角,僵硬地道,“后會有期。”
她在心里瘋狂戳叁陸壹。
“尖叫怪,傅清桉壞掉了吧!”
“他不是清冷無雙道心堅固沉默寡言嗎!”
叁陸壹吞下一口泡面,眼神粘在放著電視劇的平板,不在意地說道,“主角嘛,性格都是百變的,不用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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