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羅賓再度冷哼一聲,  屈起的手臂表示了其拒絕的態(tài)度。

        達米安·韋恩，作為刺客聯(lián)盟的少主、小小年紀(jì)就攻讀了博士學(xué)知識——只有知識沒有文憑，他的博導(dǎo)還被母親塔利亞殺死了——的天才少年,  完全不覺得自己以九歲稚齡無證駕駛有什么問題,  還開的是蝙蝠車,  比一般轎車難度還高的多。

        不過，他確實不愿意把真實年齡說出來。因為這既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也會降低自己的威懾力——雖然他尚未發(fā)育的個子已經(jīng)暴露了這點。

        艾薇看出他回避自己的問題,  故意用輕蔑掃視他兩眼,  全然不因?qū)Ψ竭�是個孩子就緩和下語氣：“瞧瞧你這副樣子,  不會還沒上中學(xué)吧？你那個監(jiān)護人呢？不會忙著在幫你做學(xué)校作業(yè)吧？嗯？要是他這種’好學(xué)生’性格,  大概能拿到全部的小紅花吧？”

        似乎是想到老對手帶著孩子、一臉吃癟的模樣,  毒藤女嗤笑一聲。她不喜歡人類,  對其幼崽也不可能網(wǎng)開一面,  事實上，比起還算有點“道德觀”的成人，這些全憑興趣做事的小孩可要討人厭多了。

        他們會無緣無故地拔了植物的根莖、碾碎脆弱的花朵,  甚至還要拿著打火器去灼燒藤蔓，看它們蜷縮成團的樣子哈哈大笑。

        對于植物們無言的痛苦，毒藤女感同身受。當(dāng)她還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女大學(xué)生時,  她就會沉著臉趕走前來搗亂的小屁孩，而在擁有能力之后，她也不會因為這種行為的幼稚而收斂——實際上,  她更加變本加厲，還會用藤蔓把傷害植物的小孩們吊起來,  狠狠抽一頓,  就算他們哭得鼻涕滿臉,  也不覺得足夠解氣。

        也許她曾經(jīng)也像一些女同學(xué)一樣，憧憬過撫養(yǎng)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但這種念頭，當(dāng)時在她看到那些吵鬧的小鬼后，就會消失得一干二凈。更何況是現(xiàn)在，因為變異，她已經(jīng)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不再覺得自己和人類同族，相較之下，植物才是她的孩子、她的珍寶，她會拼上一切來保護它們。

        面具之下，達米安的臉?biāo)查g就黑了。

        年齡是他目前最大的軟肋，身高體型也是，不過嚴(yán)格來說，這項也得分歸到前者去。

        因為年紀(jì)小，盡管他再三解釋，自己能在夜巡中保護自己、可以替父親抓住罪犯、絕對不會拖后腿，蝙蝠俠帶他出門的次數(shù)都是屈指可數(shù)。而在這每一次中，父親還都要反反復(fù)復(fù)地警告他說“不要用開刃的飛鏢”“不要下致命的毒藥”“不要擰斷敵人的喉嚨”。

        上一次他反擊的時候不小心下了重手，差點把鋼筋捅進對方的腦袋——但他最后收手了！只是借力把那個大塊頭敲成了腦震蕩而已。

        可是他的父親、蝙蝠俠走過來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探了一下敵人的鼻息，確認(rèn)沒死之后沉默了一會，才對他說：“也許你還太小，不應(yīng)該做這份工作。達米安，你明天還是不要和我一起出來了。”

        達米安不可置信：“可是——！父親，我明明按照你說的，沒有殺了他啊！他還活的好好的呢！”

        “他差點就死了，如果你下手再重一點的話。”黑暗騎士糾正道，“而且你剛剛的反應(yīng)，本來就是想殺了他的，不是嗎？”

        “可那是因為他快把我殺了！”羅賓對他的父親怒目而視，心里除了憤怒，還帶點他不愿展露的委屈，“我只是在反擊而已！難不成我要什么都不做，然后死在這么一個無名小卒手上嗎？！”

        蝙蝠俠冷靜地看著他，一副他在無理取鬧的樣子，“你沒有辦法處理好這件事，說明你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來應(yīng)對——達米安，這份工作不是這么簡單的，你還是先在洞里待上幾天，做些后援支持的工作。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再讓你一起出來的。”

        “所以你是想讓我做冷板凳咯？”達米安尖銳地問，根本不信他“時機成熟”的鬼話。

        “……”蝙蝠俠再次沉默。

        見父親沒有反駁，年幼的羅賓一甩披風(fēng)，怒氣沖沖地掏出鉤子，“切！我才不稀罕做這種沒有報酬的任務(wù)呢！你自己留在這里吧！”他先行離開了現(xiàn)場。

        被留下來的蝙蝠俠看著孩子離去的方向，知道他是要回韋恩莊園去，沒有去追，停在原地處理著后續(xù)。

        在他心里，有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很高興，達米安記住了他的話，在最后關(guān)頭扼制了自己的本能反應(yīng)，沒痛下殺手。

        面對一上來就戳了自己的痛處，還提到了蝙蝠俠的毒藤女，達米安像是炸毛的貓咪，立刻回擊。他挑釁地回道：“你這老阿姨，廢話怎么這么多！難道是怕被我關(guān)進阿卡姆，所以在拖延時間嗎？”

        雖然不像一些女性那樣對年齡的話題過度敏感，但被叫老阿姨，艾薇心里還是不爽的：“敢這樣和我說話——那就看你這個矮子，到底有沒有足夠的本事了！”

        要是今天來的是蝙蝠俠，她可能還要抉擇一下投降逃跑的速度。但既然是一個陌生的未成年小鬼，她倒要看看，這新羅賓，究竟擔(dān)不擔(dān)得起這個代號。

        原本禁止不動、仿若雕塑一般的巨型藤蔓霎時舞動起來，氣勢洶洶，長滿了鋒利的尖刺。它們順著主人的心意，靈活地從四面八方襲來，柔軟的植物此時更像是精制的鋼鞭，要是被甩到，不說斷幾根骨頭，皮開肉綻那是綽綽有余的。

        達米安眼神一凝，面色嚴(yán)肅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稍有名氣的一位超級反派——他被母親送到父親身邊也沒多久，少有的幾次夜巡中，遇到的基本是□□打手類人物。總之，不太符合他剛開始的幻想和雄心壯志。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害怕、瑟縮，恰恰相反，加速分泌的腎上腺素令他興奮起來，提前注射的解毒劑發(fā)揮著作用，使他頭腦清醒、絲毫沒被毒藤女的孢子迷惑。

        “咻咻——”藤蔓擊中了地面，原就裂開的水泥地此時更加破爛不堪。好在韋恩集團作為知名慈善公司，成立了相關(guān)的善后基金會。否則，市長今日恐怕又是無眠之夜。

        達米安側(cè)身躲開的同時，從蝙蝠家祖?zhèn)鳎╞ushi）萬能腰帶之中，取出了一把漆黑色的蝙蝠鏢，一個翻滾，手指順著力道甩出了武器。

        金屬反射的光線吸引了德斯蒙特在的視線，照耀出他渴求的神色，青年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哇，偶像同款誒！

        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一柄未被回收的蝙蝠鏢能夠賣出兩萬美金的高價——因為哥譚地方混亂、回收難度和風(fēng)險都極高，而蝙蝠俠又是一個很“環(huán)保”的超級英雄，他的武器，除非掉在洶涌的河海里、或是被炸毀了，否則他基本會及時帶走。

        物以稀為貴。作為少有的蝙蝠俠“本人代言”的“周邊”，一把蝙蝠鏢的價格，比超人用過的水杯還要高。

        ——雖然在超級英雄受歡迎榜上，他們兩個的地位差距是相當(dāng)大的。畢竟超人算是全民偶像，世界之大，基本哪里都有過他的英雄事跡。一些其他城市的人，在遭遇危險之時，為了保命，也會呼喊“超人！救命！”。因為據(jù)說，超人可以聽見整個地球的聲音。

        而像蝙蝠俠這類的城市英雄，很難獲得其他城市人民的追捧，尤其是在哥譚名聲不太妙的情況下。就算他加入了正義聯(lián)盟，從種種跡象看來他還是其中關(guān)鍵的一員，也沒法改變本人不討喜、不營業(yè)的性格。

        相較之下，同是超級英雄，但分外有錢的斯塔克集團總裁、鋼鐵俠就要知名多了。

        每個季度更新一次的“超級英雄大眾榜”之中，他都有相當(dāng)多的路人票。畢竟，在這個金錢至上的時代，慕強的人，往往也會表現(xiàn)為慕富。

        德斯蒙特倒是對這些不甚在乎，他也不懂一些后援會的粉絲發(fā)起的“投票打榜爭第一”“不能讓自己的偶像屈與人下”的言論，只是單純也想收集一把蝙蝠鏢做藏品。

        “……”不知道，蝙蝠俠的兒子，會同意自己把它帶走做紀(jì)念嗎？德斯蒙特按下自己蠢蠢欲動、想要接住蝙蝠鏢的手，冷靜地思考著……還是說，他應(yīng)該突破道德底線，偷偷把飛鏢藏起來呢？

        見到這熟悉的武器，毒藤女冷笑著，驅(qū)使藤蔓帶著自己離開了危險的區(qū)域。她之前已經(jīng)吃過教訓(xùn)了，永遠不要上手拿蝙蝠家的玩意——盡管那看起來很酷，能夠彰顯一個反派舉重若輕的格調(diào)，但被微型炸彈爆破一臉或是吸入迷醉氣體的感覺，可并不好受。

        然而，就在她輕松避開，打算對被藤蔓攻擊的羅賓發(fā)表一些激火言論之時，那旋轉(zhuǎn)的蝙蝠鏢掉了個彎，竟自動改變了路徑，從不遠處朝她飛來。

        “——？！”艾薇怒罵一句，在她被關(guān)在阿卡姆的這幾個月，蝙蝠俠居然又升級了一次裝備。

        那些后面來的囚犯，怎么搞的，這也不提個醒？真該在越獄成功的瞬間，就把他們和警衛(wèi)一樣，都做成植物的養(yǎng)料！

        但現(xiàn)在說這些，都已經(jīng)沒有用了。艾薇趕緊樹起了藤蔓圍墻，將蝙蝠鏢堪堪擋在自己面前。“轟隆——”一陣巨響，伴隨著火光，她的巨型藤蔓燃燒起來，灰燼四散在空中，帶著嗆人的煙霧。

        藤蔓墻轟然倒下，艾薇一邊咳嗽，一邊眼神兇厲地盯著那個新來的羅賓。她雖然沒有被爆炸傷到，但她的伴生植物受到的痛苦，盡數(shù)都傳遞給了她，令她心如刀絞：一是因為灼烈的疼痛，而是因為見到自己的寶貝被傷害。

        “我要殺了你！讓你為它們陪葬！咳咳……”盡管喉嚨不適，感覺自己呼吸間都是煙灰，但艾薇還是一揮手，灑下了全部的種子，一瞬間，更多的綠色植物瘋狂生長起來。這是她從阿卡姆帶出來的最后存貨，沒有補充，一旦失敗，她就真的再無還手之力了。

        達米安看出她處于弱勢，不免得意地回應(yīng)：“哇哦，我好害怕啊。”然后，他朝艾薇吐了個舌頭。這顯然更加激怒了對方。

        很好，越是憤怒，越容易出錯。達米安在心中為自己鼓掌，綠色的眼睛好似盯緊老鼠的貓咪，閃爍著獵手的風(fēng)采。

        新的一輪較量開始，年幼的新任羅賓一邊躲閃，一邊尋找機會靠近毒藤女。他知道，近戰(zhàn)體術(shù)是對方最顯著的弱點，只要接近，他就能在瞬間制服她。

        這邊的兩個人在絞盡腦汁地擊垮對方，另一邊的德斯蒙特沉思自己是應(yīng)該去幫這個陌生人，還是去拿被炸到遠處的蝙蝠鏢呢……

        心中的天平很快偏向了一邊，小鎮(zhèn)青年坦然地放棄了維護正義，跑向了羅賓的背面——煙熏火燎之中，他看得很清楚，那個蝙蝠鏢完好無損，只是被氣浪沖到了另一個方向。

        在斷裂的水泥塊和墻壁之中，德斯蒙特翻翻找找，一個黑色的物體出現(xiàn)在面前。

        “質(zhì)量真不錯。”德斯蒙特感嘆說，他舉起飛鏢，著迷地看著其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線。

        蝙蝠形狀、由堅硬的特殊合金制成，沒有開刃，估計專門是爆破用的。黑色的漆面上，有一些訓(xùn)練留下的刮痕，但并不顯得破舊，而是使其更加有危險的魅力。仿佛透過這一小小的金屬塊，看見它曾經(jīng)的持有人在夜晚的哥譚、黑暗中的陰影里，同罪惡戰(zhàn)斗的模樣。

        雖然剛才想著要拿走，但真的捧在手里，德斯蒙特反而猶豫了起來：這蝙蝠鏢看起來還能在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工作十年，不是一個單純的展品那么簡單，他還是還給新羅賓比較好吧。

        “……”他不舍地觸碰了一下飛鏢锃亮的光面，最終還是決定依照現(xiàn)世的道德，歸還回去。除了蝙蝠俠應(yīng)該還有用外，另一個原因，是他擔(dān)心這會像在夜谷一樣，撿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結(jié)果上面是奪命的咒語。

        德斯蒙特抬腳就要離開，突然感覺到腳踝被陌生的力量觸碰了。

        “……恩里克？原來你在這里。”青年看著這個無力倒在地上、身上盡是傷痕和灰塵的男人，表情平淡地說。

        在羅賓騎著蝙蝠車來抵達的時候，他就從車上釋放了一種新型的氣體，在德斯蒙特看來，味道也不怎么樣。但是，那霧氣被吸進原本腦袋迷糊、被毒藤女操控的人群之后，他們一個個都停止了廝打的動作，轉(zhuǎn)而像是柔軟的面條，無力地癱倒下來。

        這應(yīng)該是什么解毒劑混合著昏迷氣體。

        德斯蒙特本來沒在意，他本來就一直屏住呼吸。后來，為了解決艾薇，他早跑得遠離了初始位置，也根本不記得還有恩里克這個人。

        此時前來拿蝙蝠鏢，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他又回到了這邊。

        從恩里克顫抖的手指和虛弱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是剛從昏迷中醒來，不知道面前的情況，只感覺自己渾身是傷，情況不妙。勉強辨認(rèn)出熟悉的面孔后，他第一時間想要求助德斯蒙特，“……救命……醫(yī)、醫(yī)院……”

        他的眼睛里，燃燒著對生命的渴望。

        德斯蒙特蹲下來，輕輕拉開了他的手，神色平靜，帶著一點疑惑，“為什么要求助？你本來就快死了啊。就算現(xiàn)在去了醫(yī)院，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

        什……么？恩里克遲鈍的腦袋緩慢地運轉(zhuǎn)，處理著接收到的信息，什么叫他本來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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