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看來,詠詠只能跟著三叔走了
手機被遞到初夏的手里。
女兒從小就聽話懂事,從來不曾忤逆過她。
這一次,苗巧梅同樣有足夠的把握,女兒依然會聽她的。
還跪在地上的初夏接過手機。
苗巧梅露出她從方才初夏進來后的第一個笑容。
“打吧。
相信阿媽,阿媽是決計不會害你的。”
孟云澤的手機號碼,五年來從未變過。
即使這五年來,初夏刻意不去想跟孟云澤有關的任何人跟事,有意讓時間淡化那段短短相處的幾個月。
當撥打界面出現那一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時,初夏才發現,原來這些年,她根本沒有真正地從對三叔的感情里走出來過。
握著手機的骨節泛白。
“阿媽,對不起。
您罰我吧。”
額頭在地毯上重重一磕,初夏俯下身去。
苗巧梅臉色大變。
初夏從酒店里出來,冬日的陽光溫暖而又熱烈。
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涔出,后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每一步,都像是歷經身體被重組的痛苦。
“嘟嘟——”
一道汽車喇叭聲從身后響起。
初夏咬著唇,困難地往邊上挪了挪。
喇叭聲還在繼續。
初夏蒼白地轉過身。
一輛奔馳越野在她的身邊停了下來。
車窗降下,露出孟云澤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初夏面露錯愕,“三叔?”
初夏沒想到孟云澤一直等在外面,她以為他必然是早就走了。
“怎么樣?是不是驚喜到了?”
孟云澤一只手扶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支頤著下巴,勾魂的桃花眼眨了眨,端得風流俊美。
初夏張了張嘴。
身后催促的喇叭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上車再說。”
孟云澤笑著招呼初夏上車。
初夏看了眼身后排起長隊的車輛,只好先行上車。
初夏關上車門。
孟云澤忽然傾身過來。
初夏的身體本能地往后退了退,后背撞在了座椅上,疼得她差點沒咬破了唇。
“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沒多陪陪你阿媽?”
孟云澤一邊拉過繞過初夏,拉過她的安全帶,扣進安全帶扣里,一邊問道。
“嗯……”
初夏臉色慘白,她試著回答孟云澤的問題,好不讓對方起疑,結果一出聲,一道痛苦的呻吟聲就從她的唇邊溢出。
這聲微弱的呻吟聲沒能逃過孟云澤的耳朵。
孟云澤系好安全帶,一抬頭,就看見了初夏右邊額頭那青紅的腫塊。
黑眸微瞇,孟云澤一只手臂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低頭看向初夏的眸光深沉,“你額頭的傷是怎么回事?”
初夏不自在地用手遮住額頭上的那處青痕,眼神閃爍,“沒,沒什么。我不小心碰到的。”
“詠詠。你不適合說謊。”
孟云澤淡淡地道。
初夏身體一僵。
身吼喇叭的催促聲此起彼伏。
孟云澤深深地看了初夏一眼,收回了手臂。
坐直身體,雙手重新握在方向盤上,開車上路。
車內的氣氛,沉默而又低悶。
一路上,孟云澤都沒有開口說話。
期間,初夏好幾次偷瞄著孟云澤的側臉。
拼命地想要說些什么,緩和些氣氛,越是著急,反而越是找不到話題。
初夏緊咬著唇瓣,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安地攪動著。
初夏對自己的笨拙感到絕望。
方才去往酒店的路上的甜蜜氣氛,跟此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初夏的心里難受極了。
周圍的風景在急速地倒退。
警署熟悉的黑瓦白墻的宿舍大院出現在她的眼前。
孟云澤不過只來了兩次,對宿舍大院的地形依然相當熟悉。
車子準確地停在初夏鎖住的那一棟樓。
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后地走進宿舍大院。
初夏用鑰匙開了門。
孟云澤沒有跟著進去。
目送初夏進去后,孟云澤這才轉身離開。
詠詠額頭上的傷,肯定跟她母親有關。
天知道,他剛才需要多克制,才沒有在見到詠詠她額頭上的傷口時,立即調轉車頭,回酒店找詠詠的阿媽問清楚!
明知道,詠詠的痛覺神經異于常人,所有的傷口對于詠詠而是較之常人要痛上兩到三倍的痛苦。
他阿媽怎么能!
孟云澤急于離開,除了不想自己身上的戾氣嚇到詠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打算,親自去找詠詠的阿媽談談。
孟云澤的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沒有人能夠傷害詠詠,即便是他阿媽,也不可以!
身后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孟云澤尚未回過頭,一股不小的力道撞上了他的腰背。
初夏從宿舍里跑出,從后面抱住了走至樓梯口處的孟云澤。
“三叔,別走。
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
對不起。
我跟你道歉。
你不要,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初夏也知道,自己這樣很沒有出息。
可是,她是真的很害怕。
在初夏的認知里,撒謊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
小時候,她把阿媽給她買早餐的錢,省下來,買了一副水彩筆——她舊的那副水彩筆好多個顏色都不出水了。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讓阿媽發現她買了新的水彩筆,結果被小姑家的表妹看見了,嚷嚷到了阿媽的跟前。
阿媽問她水彩筆是哪兒來的,她沒說實話,就說是跟同學借的。
表妹當場指責她撒謊,說她跟同學親眼看見她在學校附近的文具店買的。
阿媽當時就怒了,問她哪兒來的錢。
她怕阿媽更生氣,沒敢告訴阿媽,是買早餐的錢省下來的。
阿媽從她的口中什么都沒問出,當場抄過掃帚就抽在了她的手臂上,罵她不學好,學人手腳不干凈。
真的太疼了。
初夏不怕孟云澤會對她動手,那種因為撒謊而造成的嚴重后果,卻深深地根植在了她的記憶深處。
眼淚成串,成串地落下。
明知道這樣有可能會讓三叔更加厭煩,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
明明在酒店,阿媽抽得她好幾次都快要疼得暈過去,她都可以忍住沒哭的。
孟云澤他早就過了因為一點小事,就跟戀人置氣的年紀。
在車上之所以一語不發,只是在等著詠詠主動跟他解釋而已。
誰知道,這丫頭看著溫溫軟軟的性格,脾氣這么倔。
他表現出故意生氣的樣子,也沒能讓詠詠吐口。
倒是沒想到,詠詠會追出來,還如此熱情地從身后抱住他。
別說孟云澤根本就沒有生氣,就是有再大的火氣,這會兒也只剩滿腔的柔情了。
詠詠那么怕疼,剛才用那么大的力氣從后面抱住他,也不知道弄疼了沒有。
孟云澤拿開初夏環在他腰間的手,想要檢查她額頭的傷口。
初夏以為孟云澤不肯原諒她,抱得更緊了。
初夏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孟云澤終于察覺到初夏的不對勁。
強行將初夏的手給掰開,孟云澤抬起她的下巴,果不其然,見到一雙彤紅的雙眼,以及被咬出血的下唇。
孟云澤的心猛地一疼。
孟云澤嚴肅著張臉,沒有說話。
看在初夏的眼里,更像是他還不肯原諒自己。
初夏的眼淚越掉越兇。
她該怎么辦?
三叔要怎么才肯原諒她?
有什么濕熱的東西,吻上自己的眼角。
一時間,初夏怔得連哭都忘了。
初夏陡然瞪圓了一雙濕漉漉的杏眼。
她這般不可置信的表情落在孟云澤的眼里,孟云澤心疼得更加厲害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
明知道,在詠詠溫軟的性子背后,藏著一顆比尋常人要自卑一些的心。
為什么方才在車上,要用沉默故意逼她開口解釋?
孟云澤懊悔不已。
指腹輕輕抹去初夏臉頰的淚痕,孟云澤極為認真地道,“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我很抱歉,令你產生這樣嚴重的誤會。
我沒有在生你的氣。
我只是一直在等著,你主動告訴我,你額頭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誰知道,搬起石頭,險些砸了自己的腳。
不管怎么樣,讓你有所誤會,如此地不安,就是我的錯。
詠詠想怎么罰三叔都可以。
嗯?
初夏還震撼在方才孟云澤的那個親吻里。
她的腦袋還是有點暈乎乎的。
她剛才聽見的都是真的嗎?
三叔沒有在生她的氣?
“三叔您真的沒有在生我的氣嗎?
我撒謊了。
我不應該對您撒謊的……”
初夏說著,眼里又蓄上了眼淚,險些又要掉下淚來。
“沒關系。
是我看見你受了傷就失了分寸。
關心則亂。
詠詠愿意原諒三叔嗎?”
初夏含著眼淚,拼命地點頭。
三叔沒有生她的氣,她已經很開心了,她怎么可能還會生三哥的氣呢。
“走吧。
三叔跟你一起進去。
你額頭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家里有沒有醫藥箱?”
看著初夏額頭上的紅腫的淤青,孟云澤越發覺得自己剛才是真的昏了頭了。
哪怕他想要單獨找詠詠的母親談談,也應該把詠詠額頭上的傷處理了再離開。
也難怪詠詠剛才會誤會。
兩個人回到初夏的宿舍門前。
孟云澤等著初夏開門。
初夏像是想起些換什么,轉過頭,一臉尷尬又不安地仰頭望著孟云澤。
孟云澤低頭看她,“怎么了?”
初夏紅著臉,小聲地解釋,“我把鑰匙落里面了。”
“有備份鑰匙嗎?”
孟云澤問。
初夏先是點了點頭,后來又搖了搖頭。
“怎么?”
初夏為難地道,“人事部的同事那里有備份的鑰匙,可是今天是周末……”
總不可能大周末的,因為她粗心把鑰匙落宿舍里了就讓人白跑這一趟。
至于她的室友,齊思羽,初夏是根本沒考慮過給對方打電話。
也就是說,他們是妥妥地被她反鎖在了門外。
孟云澤忽然笑了。
初夏不解地看著孟云澤。
“看來這下子,詠詠只能跟著三叔走了。”
孟云澤笑得格外地意味深長。
一開始,初夏并沒能理解孟云澤話里的意思,等到明白過來,初夏忽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
“家政要后天我上班后才會過來打掃。
家里可能有點亂。”
孟云澤用指紋解了鎖,開門進去。
事實證明,孟云澤所謂的有點亂,絕對是謙虛的說辭。
在能力范圍之內,盡可能地讓自己活得舒坦的孟三少,對生活品質要求極高。
除了幾個橫在沙發上的抱枕,以及茶幾上空了的酒瓶,房子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窗明幾凈,離“亂”尚且有很大一段的距離。
沙發后墻的那幅巨大的畫著女性橫陳的果體,當年讓她一見到就總是忍不住低頭快速走過去的油畫還在。
客廳的擺設跟五年前相差無幾。
初夏的眼圈一下就紅了。
在五年前拎著行李離開這里的時候,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還會重新回到這里。
像是心有靈犀。
孟云澤從她的身后圈住她,輕咬著她的耳朵,痞氣地道,“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從我的身邊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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