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一行人抵達曲中。

　　他們很順利地就找到了賈夢婷母親李麗跟弟弟賈文斌所在的住所，一棟位于高級別墅區的獨門獨院的別墅。

　　“嘖嘖，蔣隊，看來賈夢婷的經紀人跟助理還真的沒有撒謊。

　　這些年賈夢婷應該是給她家里人寄的錢還真是不少。”

　　董剛跳下警車，打量了眼裝修氣派的別墅外觀，嘖嘖有聲地道。

　　根據他們手頭上的資料，賈夢婷的母親李麗在跟齊丈夫賈正浩離婚后，一直靠給人當保姆養活兩個姐弟，早點的日子過得很拮據。

　　賈夢婷尚未大火之前，李麗就已經不再開始接活了，母子兩人從此過著寄生的生活。

　　吃穿用度，一律皆伸手向賈夢婷去要。

　　川陽并非是一線城市，曲中的放假也算不上高，但到底是沿海城市，這么一棟獨門獨院的別墅，價格也絕對不低。

　　李麗跟兒子賈文斌都沒有工作，也沒有一分穩定的經濟來源。

　　這別墅的錢是誰出的，不言而喻。

　　蔣柏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陷入沉思。

　　按說，女兒這么孝順，當父母的不該如此漠視女兒的生命才是。

　　到底是李麗天性涼薄，母女之情寡淡，還是，當中有什么他們所不知道的隱情？

　　“你去按門鈴。

　　看人在不在家。”

　　蔣柏舟對董剛吩咐道。

　　“好勒。”

　　董剛把手上的煙蒂丟掉，踩滅

　　別墅的外面沒有鐵門，董剛三步并兩步地走上階梯，按響門鈴。

　　“誰啊？”

　　門口的通訊器傳出一道略微尖細的中年女人的嗓音。

　　董剛知道通過這個通訊器上的攝像頭，對方在里面就能夠看得見自己。

　　他從上衣的口袋里掏出警官證，對著攝像頭的方向道，“警察辦案。

　　關于令嬡于這個月17號在‘醉生夢死’后巷離奇死亡這件事，我們警方尚存在一些疑點，希望您能夠配合我們的調查。”

　　門“嘩啦”一下就被打開了，一個身材尚顯苗條，妝容卻有些俗氣的中年女人一開口就懟道，“警官，我們知道的上一次在警局的時候都已經說了。

　　既然您也說了，案件存在疑點。

　　那你們就去調查那些疑點好了啊，纏著我們這些個死者家屬做什么？

　　難不成我這個當媽的，還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不成？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啊？

　　啊？！”

　　說罷，挺了挺胸，往前直直地往董剛的胸前撞去。

　　李麗的彪悍，再一次刷新董剛的認知。

　　可憐董剛一個抓持刀歹徒都眼也不眨的漢子，這一刻很沒出息地往后退了好幾步，一時間張口結舌，竟然沒能接下話。

　　“在案件調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殺人兇手。

　　當然，也不排除令嬡的死只是一次意外。

　　恕我直言，您似乎對令嬡的死一點也不感到難過？”

　　蔣柏舟緩緩地步上階梯。

　　平穩冷峻的語調，莫名地令人打個了個寒噤。

　　她的眼神閃爍，但是很快，便又強詞奪理地道，“誰說我不難過？難不成我要成天哭哭啼啼的，才能證明我很難過嗎？”

　　蔣柏舟也不跟她去辯，只是用眼神示意初夏。

　　初夏立即從檔案袋里取出幾分資料，遞給蔣柏舟。

　　蔣柏舟接過，遞到李麗的面前，“這是您最近的消費證明。

　　在死者去世的第二天，也就是18號，你賈夢婷的用附屬卡買了將近三十萬的東西。

　　19號，你再次用賈夢婷的附屬卡，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下一輛最新款的外觀為黃色的阿斯頓馬丁。

　　我不認為，一個沉浸子在喪女之痛的母親，還有心情大肆購物。

　　李女士。

　　我希望我們雙方能夠盡可能地不耽誤彼此雙方的時間，配合我們警方的調查。”

　　最后一句話，蔣柏舟加強了冷冽的語氣。

　　常年奮斗在一線，蔣柏舟身上的氣勢自然銳利迫人。

　　李麗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

　　她說了一句從她開門起到現在唯一的一句實話，有些嘲弄地睨著蔣柏舟他們，“那又怎么樣呢？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

　　活著的人，生活還在繼續，不是么？”

　　“是的。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

　　所以，她只能等著活著的人給她公道。”

　　李麗飛快地看了眼正在說話的初夏，眼底閃過一絲掙扎。

　　蔣柏舟跟初夏都沒有錯過李麗眼底的這份掙扎。

　　初夏打鐵趁熱地問道，“李女士。

　　我們根據可靠消息，據聞，令嬡在生前一直跟一位神秘男子保持非正常的男女關系。

　　對于這件事。你是否事情？”

　　李麗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們去找蔣正浩吧。

　　孩子當年是判給他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嘭”地一聲，李麗當著他們的面，大聲地把門給關上了。

　　“這個李麗搞什么？

　　賈夢婷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親生母親對自己女兒的死亡真相一點也不在乎的么？”

　　別墅的門被掛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董剛氣憤地步下階梯，今年才晉升為兩位孩子的父親，正是父愛最為泛濫的時候。

　　他實在沒辦法理解李麗對于賈夢婷這個女兒的冷漠。

　　別說是一個人，就算是阿貓阿狗，養了這么多年，也該有感情了，不是么？

　　“不是每一個生命都是在期待當中出生的。”

　　初夏道。

　　蔣柏舟跟董剛忽然轉過頭去看她。

　　初夏一臉地茫然，“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你剛才那樣的語氣，會讓我們誤以為你跟你爸媽的關系也不是很好。”

　　董剛快人快語地道。

　　然而事實卻是，夏夏跟她母親的關系很好。

　　逢年過節的，阿姨經常會過來探望夏夏。

　　全警署的人都知道她們母女兩人的關系很好。

　　初夏淡淡地笑了笑，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打算。

　　她確實很愛她的阿媽，阿媽應該也很愛她。

　　只是阿媽的愛里摻雜了太多對阿爸的求而不得。

　　希望她能夠出人頭地，希望她能夠闖出一片天給她的阿爸看看。

　　這種無形的壓力，有時候壓得她喘不過氣。

　　蔣柏舟是知道初夏的父母很早就離了婚的，他的師父在離婚后也很快組建了家庭。

　　初夏考入警校，唐雷宇就特意吩咐蔣柏舟對初夏多加照顧一些。

　　他之前也聽夏夏提過偶爾會去師父家里聚餐。

　　蔣柏舟心想，也許夏夏跟師父父女關系沒有普通家庭父女那么深厚，想來應該也不會壞到哪里去。

　　剛才那句話，應該只是有感而發而已。

　　“走吧，我們去會一會賈正浩。”

　　蔣柏舟一句話，結束了三人之間的閑談。

　　賈正浩也住在曲中。

　　只是相比前妻李麗，賈正浩的生活條件要差上一些。

　　當然，所謂的差上一些，也只是跟相對前妻李麗而言而已，比起大部分的人還是要好上很多的。

　　一套中高檔小區的躍層，條件可以說也算是相當不錯了。

　　不同于李麗跟兒子賈文斌，賈正浩還是有自己的收入的。

　　賈正浩跟現任妻子一起經營著一家五金店。

　　光憑一家五金店當然買不起縣城的小躍層，估計這當中沒少賈夢婷的一份力。

　　蔣柏舟他們先是去了賈正浩的五金店，店里沒人。

　　后來又去了他家里，按門鈴，也還是沒人開門。

　　問了好幾個同一個樓層的鄰居才知道，賈正浩早就沒跟妻子住在這里了。

　　房子漏水呢，怎么住？

　　不過對方又提供了另外的信息，說是業主群里，有人組織今天下午兩點集體到物業管理處那里去抗議，要求退房，建議他們到時候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上。

　　畢竟賈正浩買的房子在頂樓，涉水現象尤為嚴重，他是業主群里鬧的比較厲害的業主之一。

　　蔣柏舟他們運氣不錯。

　　吃過午飯，來到物業管理處的時候，恰好看見了跟其他業主一起，舉著橫幅拿著喇叭痛在物業辦公樓前，痛斥開發商的無良，鬧著要退房的賈正浩。

　　“世錦房產？不是隸屬于孟氏集團的子公司么？

　　呵呵。原來開放商是孟氏集團的啊。

　　就說孟云澤那廝一看就不是個老實的。

　　偷工減料，吭民眾的血汗錢，真是黑心黑肺。

　　夏夏，你現在該知道了？

　　你那個三叔，絕對不像你以為的那樣，是個好人！”

　　董剛一眼就看見了橫幅上血紅的“世錦房產”這四個字，毫不客氣地把孟氏集團的老大給冷嘲熱諷了一番。

　　“三叔確實是孟氏集團的總裁沒錯，但是他底下那么多的人，總有人會陽奉陰違。件事他未必知情的。我相信三叔的為人。”

　　初夏下意識地為孟云澤辯解。

　　董剛氣結，他恨恨地道，“蔣隊說得沒錯，你果然對孟云澤盲目地信任！”

　　“不要再討論跟案件有關的事情。

　　董剛，你去把董正浩給‘請’過來。”

　　蔣柏舟適時地出聲。

　　給董閉了嘴。

　　他繞過層層得的人群，費勁巴拉地穿過好些個人，才把舉著喇叭的賈正浩從臺上給“請”下來。

　　初夏微蹙著眉心，看著現場聲勢浩大的業主聲討。

　　她聽三叔提過，他來川陽是有公務在身。

　　就是跟這件事有關嗎？

　　那邊，董剛已經把不情不愿地賈正浩給帶過來。

　　蔣柏舟給初夏使了個眼色，兩人默契地往僻靜的地方走去。

　　“這位警官，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并不犯法吧？”

　　賈正浩維權維得好好的，冷不防被一名手持警官證的警員給帶過來，臉上滿是不滿。

　　人群有些騷動，不明白怎么會有警察出面了。

　　蔣柏舟讓董剛配合小區的保安維持秩序，他一只手搭在姜正浩的肩膀上，半是脅迫半是客氣地把人給帶到了一旁小區的亭子上。

　　耳邊總算不再是那些業主聲嘶力竭地維權的聲音。

　　蔣柏舟松開了姜正浩，淡然地道，“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當然不犯法。”

　　話鋒一轉，蔣柏舟的眼神陡然轉為銳利，“但是，身為公民，也有配合警方調查案件的義務。”

　　賈正浩似乎已經猜到了蔣柏舟會找他問什么。

　　他有些疲倦地抹了把臉，跟他前妻的說辭倒是出人意料地如出一轍，“兩位警官。

　　我知道的我都已經在警局里跟兩位說過了。

　　我跟李麗離婚的時候，那個臭丫頭才十歲呢。

　　之后我也很快結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說，我離開她的時候她才那么屁點大，我對她能夠有多了解？

　　兩個孩子都是判給李麗的，你們應該去問她，真的！

　　我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我妻子跟兒子知道了要不高興的！”

　　賈正浩黑著一張臉，轉頭就走。

　　距離案發已經一個多星期。

　　在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他們甚至連賈夢婷是否死于意外還是他殺到現在都沒辦法給出結論。

　　初夏有預感，如果賈夢婷背后的神秘金主浮出水面，那么案件很有可能會水落石出。

　　賈正浩剛才說，如果他的現任妻子跟兒子知道了要不高興，卻沒有像李麗那樣，表現出由衷的排斥。

　　或許，他這里會是一個突破口也不一定。

　　不甘心就還這么讓賈正浩走掉了。

　　初夏脫口而出地道，“如果我說，有辦法解決你房子漏水的問題呢？”

　　初夏這話一出，就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一個小小的警員，既非水電修理工，也不是財大氣粗的房產開發商，她拿什么做出這種保證？

　　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此時想要反悔，已經是來不及了。

　　果然，賈正浩聽說初夏有辦法替他解決房屋漏水這個問題，眼睛立即一亮。

　　面對對方狐疑的眼神，以及蔣柏舟不贊同的目光，初夏也只好打臉充胖子，“你知道的。

　　我們警方總是有一些特殊渠道跟人脈。

　　只要你配合我們，把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都告訴我們。

　　你房子漏水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賈正浩卻仍是不信。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警方的能力，實在是從房子交付，發現房屋漏水，到現在大半年過去了，房地產開放商一直回避這個問題。

　　給出的賠償方案也大都是隔靴搔癢，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實質性的問題。

　　賈正浩是失望怕了。

　　在最初的欣喜過去，賈正浩冷靜了下來，他異常平靜地道，“警官。

　　大話人人都會說。”

　　“如果，她所說的保證，不足以使你相信。

　　那么，再加一個我如何？”

　　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

　　初夏轉過身，但見長高腿長的孟云澤在一干工作人員的陪同下，簇擁著走來。

　　會在這里見到初夏，于孟云澤而言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方才因為聽分公司負責人烏七八糟的報告而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似乎都奇跡地得到了緩解。

　　初夏見到孟云澤，不知道為什么，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蔣柏舟看見眼神無聲交流的兩人，眼底晦澀難辨。

　　給了初夏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孟云澤看著賈正浩，進一步道，“假如半年內，世錦依然拿不出讓你滿意的解決方案。

　　那么，由鄙人做主，重新賠一套相同面積跟價位的躍層給賈先生。

　　地段跟樓盤任君挑選。

　　不知賈先生意下如何？”

　　賈正浩最近為這套漏水的房子四處維權，沒少跟物業以及樓盤負責人接洽。

　　他不認識孟云澤，卻認出了誠惶誠恐地站在孟云澤身側的樓盤經理，以及好幾位他在電視上才能看見的人物。

　　賈正浩經商多年，一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他猜出孟云澤的來歷必定不凡，然而，他這段時間也實在是被人忽悠怕了，他揚著脖子，嚴肅地道，“口說無憑，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說老賈啊！你到底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貴人是誰？

　　這位可是……”

　　孟云澤手一抬，打斷了樓盤經理滔滔不絕的話。

　　風流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薄唇勾起魅惑的弧度，孟云澤笑，“當然。賈先生要是不放心，我們現在就去擬定一份協議合同。

　　不過，在此之前。

　　還請賈先生能夠配合這兩位警官的問話。

　　畢竟，協助警方辦案，可是每一個公民應盡的責任跟義務。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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