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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兄妹心事


  謝綰手指甲狠狠嵌入自己的手心,直至指甲溢滿了鮮血。

  陡然,她近乎自虐一般地舉起芊芊素手,肌膚細嫩如凝玉,明艷日光下,竟是有通透的流光在手腕中婆娑,仿若上好的瓊漿玉液。

  滴答,滴答。

  鮮血從她圓潤的指甲滑落,像是一連串的珍珠,帶著驚心動魄的瑰麗。

  她目露殘忍嗜血的幽光,極盡所能地在腦海中搜索著可疑的人物。

  在思索著千萬種殺人的方法。

  惡鬼殘戾,蛇蝎為心,叫人不寒而栗。

  高低起伏的墻角一隅。

  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呆呆地貼在墻頭上許久,他俊朗英氣的五官滿是淚水,靈動的瞳仁滿是痛苦掙扎。

  他像是一個小孩子茫然無助,清澈的星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氣,暗淡無光。

  一剎那,他轉身大步離去,像是一個驚惶不知路途的幼獸,跌跌撞撞。

  墨色的衣角飄入謝綰的眼睛,她臉龐上的陰鷙霎時消失不見,驟然變得慘白,絲毫窺不得一絲血色。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淡淡的唇畔略帶不安地頗動起來。

  一時間,失魂落魄地癡癡苦笑,柳眉婉約,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

  皇兄都看見了?都看見她扭曲殘忍的真面目了?

  皇兄那么品性純良的人,不應該見著這么血腥的污穢,而他,肯定也會厭惡她的吧。

  謝綰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

  四處沒有一絲溫度,眼淚從她的臉龐滑落,溢至嘴角,流淌在光潔的脖子上。

  女子神色慌張,目光帶著被世界所遺棄的凄苦。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直至謝綰的雙腿都要發(fā)麻了。

  日影西斜,蒼茫的暮色開始降臨。

  遠處的微光越來越弱,直至再也看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

  夜來了。

  在黑暗中的謝綰自嘲一笑,看著空蕩蕩的一處,清目竟是譏誚,亮得驚人。

  看,謝綰不是無人在意么?無人來尋,無人問津。

  皇宮人人傳聞她是野鬼附上,半信半疑,避之不及,就連她的皇兄,她的皇兄也是厭惡她了。

  謝綰拂了拂袖,下巴稍稍抬起,一臉倨傲,奢貴逼人。

  她款款地離去,端莊大氣,不經(jīng)意間有幾滴眼淚無聲滑落。

  就算為千夫所指,她依舊是那個矜貴自傲的長公主。

  夜中魅影,只身一人。

  原來炙熱的天氣陡然變冷,冷風幽幽地吹,撩動了她的裙角,無端有幾分悲愴的荒涼。

  謝綰無聲地勾了勾唇,看來謝綰還應該是個那個適合半夜游蕩的野鬼,孤苦無依。

  她有幸重生,已是恩賜,她還在期待著什么呢?

  偏殿轉角一處。

  謝綰頓了頓,抬眼望了望屋檐上的華貴燈籠。

  燈光在冷風中隨意跳躍,幻明幻滅。

  她捋了捋發(fā)絲,娉婷行走。

  走了不過數(shù)步,她陡然停下,目光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轉身。

  ……

  錦堂正殿一隅。

  黑漆漆一片,見不到一絲的光芒。

  隱約間,透著暗淡的輪廓,可以窺得這宮殿的莊嚴和恢宏。

  “沙沙……”

  輕微的腳步聲自遠處慢慢響起,漸漸靠近。

  黑暗中,有一窈窕的黑影在款款靠近,只見這倩影婆娑,分明就是端莊雍容,卻帶著幽幽的氣息與濃重的感傷。

  像是孤苦伶仃的游魂,小心翼翼,不敢聲響,生怕惹人厭惡,乃至驅趕。

  漸漸地,漸漸地。

  更近了。

  女子的身影站立在殿外,良久,也不見聲響,也不見動靜。

  末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輕聲喚道。

  “皇兄,綰綰來了!

  “皇兄?”

  ……

  空氣中一片壓抑的寂寞,久久得不到回應。

  謝綰柳眉一蹙,聲音難免帶了一絲急切。

  “皇兄?你在嗎?”

  “綰綰來了?”

  她心里急躁,正欲推門而入。

  只聽一道帶著哭腔的男子聲道響起。

  “綰綰,皇兄在這!

  分明就是成人男兒的低沉嗓音,卻帶著稚童的委屈與別扭。

  謝綰高高懸著的心霎時落下,她舒了一口氣。

  她溫聲道。

  “皇兄,為何只有一人,綰綰替你安排的人呢?”

  “皇兄,綰綰可以進來嗎?”

  又是一陣沉悶的寂寞。

  “嗅嗅……”

  傳來男子吸鼻子的聲音。

  只聽他哽咽道,聲音干啞,想必是哭了許久。

  “皇兄把他們趕走了!

  末了末,重重補充一句,隱隱,好像有些憤怒。

  “我不喜歡他們!”

  謝綰啞然失笑,眉宇盡是暗淡,唇畔帶著苦澀。

  很快,她強自打起精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歡暢些。

  “好,皇兄不喜就作罷。”

  “綰綰再尋一些人,讓皇兄好好再挑選,好嗎?”

  幾乎是在一瞬間,男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從殿內吼了出來,像是一個任性的稚童,喜怒分明,帶著明顯的厭惡,或是自暴自棄。

  噼里啪啦,像是有重木與瓷器甩落在地上的聲音。

  “不!我不要他們!”

  “我不要!”

  謝綰目光一黯,身體搖搖欲墜,幾乎是一個踉蹌地退后,她狠狠地掐著手心,這才讓自己穩(wěn)住了心神。

  她張了張淡淡的唇瓣,太多話想說,太多情緒想道。

  她想告訴她皇兄,綰綰不是殘忍之人,綰綰是為了保護皇兄,他們是豺狼虎豹,綰綰是反擊。

  綰綰是為了護皇兄周全。

  可惜,全都哽咽在心頭,說不清道不明。

  沉默了許久,久到天地間都仿佛銷聲匿跡起來。

  謝綰眼睫毛輕顫,抿了抿淡淡的唇瓣。

  她竭力讓指尖不再頗動,帶著幾分害怕幾分期待問道。

  “皇兄,你是不是怕綰綰?”

  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竟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指尖一抖,強迫自己再把未盡的話說完。

  “或是厭惡綰綰?”

  驀然,冷風一吹,吹得那剛起的嫩芽折斷,施施然掉落。

  殿內的男子蜷縮在角落,死死地咬住下唇,眼淚從他的星眸流下,滑落至他的嘴邊。

  苦苦的,澀澀的。

  換作平日里的他,肯定會直接了當應一句是或者不是。不知為何,他沒有。

  謝綰等待了許久,神色帶著驚心的悲壯,嘴角略帶期待的笑意漸漸僵硬,暗淡,直至沒有。

  她揚起了下巴,努力讓淚水倒流回清目。

  半響,又溫聲笑道。

  “好,綰綰明白了!

  “綰綰這就離去,片刻后綰綰會安排宮人侍候皇兄!

  她柳眉一揚,竭力忍住心里的酸澀。

  “明日,綰綰再來看望皇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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