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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東宮。

  謝珩派了兩撥人出去,  一波前往株洲查段氏的身份,  另一波則前往虞征曾任職過的地方,查探關(guān)乎其母親的記錄。

  消息遞回之前,謝珩仍如往常處理政務(wù)。

  伽羅倒是忙了兩天。因譚氏要南下去收高探微的骨灰壇子,  她年事漸高,  加之路途遙遠,伽羅擔(dān)心途中有恙,  除了安排人隨行,也請了郎中跟著南下,方便途中照料。送走譚氏之后,  又給傅良紹去信,說了此事。

  半個月后,虞征的事,有了確切的消息。

  虞征在調(diào)入東宮之前,  曾在四地任職,  最初兩處因他官職低微,  沒留多少痕跡,  后來兩處留存了薄書,  上頭記錄跟姚謙說的并無出入,  其父是北地富商,母親是株洲段氏——顯然,吏部的薄書真的被人篡改過,  意圖掩飾。

  關(guān)乎段氏身份的消息也隨之報來。

  ——段氏的父親是株洲一位縣令,  與宮里的段貴妃是堂姐妹。段貴妃當(dāng)初入王府時,  是惠王麾下的臣屬所贈,出身不高,只得了侍妾身份,在王府默默無聞。若非惠王妃意外身故,她又因待人和氣跟謝英娥投緣,恐難有出頭之時。后來惠王被遷往淮南,昔日臣屬或貶或散,進獻段貴妃的那位官員也被問罪充軍,配往荒寒北地,杳無音訊。

  自謝珩父子入主皇宮之后,段貴妃代掌六宮事,因母族寒微,難有助力,端拱帝未曾特意提拔過,在外人看來,段貴妃并無半點外戚能夠倚仗。

  就連謝珩都沒想到,眼皮底下的清道副率,竟會是段貴妃的侄子!

  他將消息看罷,臉色鐵青。

  在書案后怒容站了將近半個時辰,便往麟德殿而去。

  ……

  麟德殿中,莊重如舊。

  端拱帝前日興致頗好,特地帶著段貴妃、樂安公主和賀昭在上林苑散心賞景,誰知回來途中陡降暴雨,宮人送傘不及,稍稍淋了片刻。他自回京后勞心勞力,龍體本就欠安,被雨一淋,當(dāng)即染了疾。好在而今時氣熱,太醫(yī)精心調(diào)理,這會兒身體漸愈,只是還不敢松懈。

  謝珩進去時,端拱帝才喝罷湯藥,拿水漱口。

  見了他,隨口道:“今日不是要出城?”

  “兒臣本打算出城,碰到些事情,特來請教父皇。”謝珩恭敬拜見,瞧著端拱帝的臉色,“父皇才喝完藥,要去內(nèi)殿休息嗎?”

  “不必。”端拱帝擺手,“這會兒精神不錯。你特地入宮,是為何事?”

  “為虞征的事。”

  自那回麟德殿之后,父子倆私下里幾乎從未提過虞征,此刻謝珩提起,語氣頗肅。端拱帝眉心一跳,令徐善出去伺候,旋即起身,踱步往窗口處去透氣,“虞征的事,京兆衙門查出來了?”

  “京兆衙門怕是查不出那刺客。”謝珩跟在身后。

  端拱帝腳步微頓,回頭看了他一眼。

  臨窗設(shè)了短榻,明黃錦緞包裹,有日影參差投射。

  他坐入其中,抬眉看著謝珩,若有疑惑。

  謝珩伸手入袖,取出個線裝的小冊子來,雙手呈于端拱帝,聲音略微僵硬,“兒臣雖捉不住兇手,卻查過虞征的底細。父皇請看,前面幾處是虞征從前任職時的薄書,最末這里,是如今吏部留存的薄書。父皇覺得,有何不同?”

  “無甚區(qū)別。”

  “虞征的母親是株洲段氏,從前的薄書都有提及。按說吏部更應(yīng)注明,卻只字不提段氏,父皇不覺得古怪?”謝珩站姿挺拔,臉色微沉,不待端拱帝推托,續(xù)道:“兒臣心中疑惑,親自去驗看吏部薄書,覺這一頁,其實被人篡改過,雖故意做舊,卻與原本的薄書稍有不同。吏部薄書何等要緊,父皇覺得,誰敢肆意篡改?”

  端拱帝不應(yīng),盯著謝珩,四目相對,哪能不知其質(zhì)問之意。

  他輕咳了聲,“還查出了哪些?”

  “查過這位株洲段氏的身份。”

  “查明白了?”

  “出身、親眷、經(jīng)歷,已悉數(shù)查明。父皇想聽嗎?”

  “不必。”端拱帝的臉色,不知是何時冷沉了下去。他當(dāng)然知道謝珩的能耐,不管此刻將尾巴收得多干凈,假以時日,總能察覺端倪,漸漸挖出實情。只是沒想到,謝珩會查得這樣快,而且是從株洲段氏那不起眼的線索。

  篡改薄書雖無鐵證,段貴妃密召虞征時也無人察覺,但謝珩既然懷疑至此,再掩飾否認也是徒勞。

  端拱帝沉默瞧著謝珩,隨手將那小冊丟開。

  “從王府到皇宮,兒臣竟從不知道,段貴妃還有個侄子叫虞征,還當(dāng)了兒臣的清道副率。父皇想必早就知道了?”

  “當(dāng)初是因他才干提拔,別無他意。”

  “那么宋瀾的事呢?倘若真如父皇所說,是姜謀所為,他敢刺殺四品官員,篡改吏部薄書?哪怕是段貴妃,她跟伽羅無怨無仇,平白無故,何必費盡心機對伽羅下毒手,要斷了伽羅的子嗣?對付兒臣的意中人,于她而言,有害無益。”

  “不至于斷送子嗣。”端拱帝冷聲打斷。

  “那方子的效用,侍醫(yī)都跟兒臣說過!”

  “那他可曾告訴你,那藥并非絕育的方子,三五年內(nèi)雖不能有孕,停了藥調(diào)養(yǎng)幾年,便與常人無異!”

  “并非絕育,就能肆意用在弱女子身上嗎!”謝珩的怒氣陡盛,聲音拔高,“是兒臣先鐘情于她,是兒臣執(zhí)意求娶,追到洛州將她攔下。她原本能在別處享尊榮安逸,是兒臣將她困在東宮,委曲求全!兒臣娶她,是為愛護疼惜,不是讓她被人加害,擔(dān)驚受怕,損及身體!執(zhí)意強求的是兒臣,違背父皇心意的也是兒臣,父皇有怒氣,不論如何懲罰,兒臣都甘愿領(lǐng)受。但是父皇,你曾答應(yīng)兒臣,不會為難她。”

  “朕沒為難她。”

  謝珩氣狠了,脫口就道:“那你還指使人用那下三濫的藥!”

  端拱帝高居帝位,何曾被人這般指責(zé)過,霍然起身,“傅伽羅是傅玄的孫女,傅玄如今還在太上皇身邊,就等著回京奪回皇位,將朕趕出宮去!你執(zhí)意要娶傅伽羅,朕沒阻攔,哪怕是記入宗譜的正妃之位,朕也允了。這還不夠?你還想讓那傅家女誕下兒子,將來祭祀你的母妃,染指朕的天下不成!”

  窗隙中有風(fēng)透入,端拱帝激動之下,臉上早已漲紅,“朕愿意成全你的婚事,但傅家的人,休想染指朕的天下!”

  “伽羅沒想染指天下!”

  謝珩遽然打斷他。

  端拱帝微愣,雙目含怒,將他盯了半天,忽然冷笑起來,“沒想染指天下?她將你迷得心智盡失,占著正妃之位不說,還不許旁的女人進東宮。你想護著她?好——娶個家世清白的兒子,給朕生下皇孫,哪怕將那傅伽羅捧上天,朕也絕不過問!”

  “兒臣不會另娶,更不會跟旁人生皇孫。父皇若想另有皇嗣,兒臣絕無異議。”

  謝珩冷聲。

  端拱帝氣得噎住。

  他都這把年紀(jì)了,拖著病體為朝政天下操勞,哪還能再生個皇嗣,教養(yǎng)長大?

  父子倆沉著臉對峙,端拱帝半是惱羞成怒,半是恨其倔強,憋了片刻沒忍住,猛然咳嗽起來。咳了半天,見謝珩只是取了茶水遞到他跟前,也不出言服軟,也不幫忙拍背,恨恨地接過來喝了兩口,氣道:“朕是白養(yǎng)你了!”

  謝珩仍是沉著臉,見端拱帝咳得厲害,心中怒氣也消了些許。

  待端拱帝咳罷,殿內(nèi)安靜了片刻。

  謝珩略無遲疑,自懷中取了伽羅那枚長命鎖,輕輕擱在案上。

  端拱帝愣住,“這是?”

  “伽羅的東西。”謝珩聲調(diào)稍緩,“當(dāng)初鷹佐指名要伽羅去云中城議和,是為此物。”

  “這東西……很重要?”

  “這其中所藏的財富,十個國庫都未必能比。”謝珩瞧見端拱帝臉上的震驚懷疑,隨手又將長命鎖取回,“伽羅若是貪戀富貴權(quán)位的人,將此物交與西胡或是北涼,自會被奉為上賓。但她去歲將此物交給兒臣,分文不取,只愿以其所蘊藏的財富,造福百姓。父皇可知她為何離去?是怕兒臣與父皇起齟齬,給徐公望之輩可乘之機,為禍百姓!她有如此胸襟,父皇卻挾私遷怒,對她步步緊逼!”

  謝珩胸膛起伏,極力克制情緒,“父皇可知道,兒臣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將她留住?”

  端拱帝怔住。

  謝珩所說的父子齟齬,段貴妃那日的勸言,霎時涌上心間。

  他遲疑了片刻,才皺眉道:“那長命鎖究竟什么來頭?”

  ……

  入暮時分,謝珩離開麟德殿,留端拱帝獨自坐在昏暗窗畔,對著外面的飛檐翹角出神。

  次日清晨,儀秋宮的管事內(nèi)監(jiān)親自來傳旨,說段貴妃有事請?zhí)渝雽m。

  彼時謝珩已去了朝會,伽羅雖覺意外,卻還是如常打扮,乘了肩輿前往。至宮門外棄了肩輿,徒步走至儀秋宮中。

  迎面撲來的風(fēng)卷著細細雨絲,落在臉上微涼。

  伽羅緩步走過,身后6雙卿恭敬跟隨。行至儀秋宮時,那雨勢越來越濃,落在大水甕的荷葉上,噼啪微響。正殿屋門半掩,段貴妃正站在廊下瞧著雨簾出神。

  見了伽羅,她微微一笑,“下著雨呢,怎么就走過來了。快到殿里坐著,若是被風(fēng)吹出風(fēng)寒,可怎么好?”伽羅笑說無妨,向她行禮時,段貴妃只側(cè)身受了,又叫宮人熬了淡淡的蜜糖姜茶,給伽羅驅(qū)寒。

  她待人向來如此,哪怕明知端拱帝憎厭伽羅,也是熱情照拂之態(tài)。

  伽羅卻記著虞征和宋瀾的事,不敢掉以輕心,不知段貴妃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含笑應(yīng)答。對坐了會兒,段貴妃屏退宮人,只留了貼身侍奉的姑姑在側(cè),吩咐她去將今晨皇上御賜的緞面盒子拿來。

  不多時,盒子送來,巴掌大小,兩寸之高。

  段貴妃笑吟吟的,將盒子推到伽羅面前,“瞧瞧,里頭有好東西。”

  伽羅腦海里霎時閃過端拱帝送的那副空盒,卻也知道,眾目睽睽之下,以段貴妃的行事,不可能過分,留下把柄。遂伸手輕揭了條縫,察覺沒有異常,才放心揭開盒蓋。盒子除了緞面包裹之外,并無半點雕飾,樸實無華,里頭端端正正地擺著一枚羊脂玉佩。

  謝珩的玉佩!

  伽羅大為驚訝,生恐看錯,又瞧了一遍,正是她藏在身上四年,后被謝珩誆回去的那枚。玉佩之上的辦舊香囊仍是從前的模樣,蝴蝶翩然,盈盈欲飛。

  “這是?”她下意識看向段貴妃。

  “這枚玉佩是先皇后當(dāng)年佩戴之物,皇上和太子都十分看重。如今,皇上讓我將它轉(zhuǎn)交給你——”段貴妃笑著拿了玉佩,放在伽羅掌心,輕按了按,“先皇后雖已仙逝,從前也格外愛護太子,對太子的終身大事有許多期許。皇上將它給你,算是轉(zhuǎn)致先皇后之意。太子妃,你且好生收著,慎勿丟損。”

  伽羅不自覺地起身,心跳快了些許。

  熟悉的玉佩繞了一大圈重回掌中,卻是截然不同的分量。

  伽羅固然與先文惠皇后素未謀面,卻也聽人提起過她的柔善溫婉,更何況,她還是謝珩的母妃。端拱帝即便性情冷戾,對原配妻卻始終緬懷追憶,他竟會將妻遺物托段貴妃之手給她,這是何意?

  顯然不可能是圈套,畢竟先皇后的遺物對謝珩一家子而言,意義非同尋常。端拱帝可以拿空盒恐嚇?biāo)箲崳瑓s不至于拿妻遺物做陰私之事。

  那么,端拱帝的意思是,先文惠皇后愿意接受她這個兒媳?只是他仍芥蒂,才會借段貴妃的手?

  虞征和宋瀾的事近在眼前,九成是端拱帝的手筆,他怎會忽然轉(zhuǎn)了態(tài)度?

  伽羅摸不準(zhǔn),卻覺手中玉佩沉甸甸的,不由得肅容,“貴妃放心,兒臣定會珍重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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