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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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搖頭道:“沒有。殿下施救及時,他不曾為難我!
謝珩將她瞧了片刻,見她神情自然不似作偽, 稍稍放心。
旋即,向那老者道:“瑣事繁雜, 借此田園一聚,叨擾先生了。自那年京城一別,轉眼已是六年,情勢所限,學生雖常掛懷,卻始終未能再來拜望先生。所幸先生健朗如舊, 更有仙風道骨。碧云峰那位道長也無恙吧?”
“道長無恙, 勞殿下掛懷。”老者含笑道。
老者姓蘇, 是朝中有名的大儒, 不止學問精湛,詩詞上更是無人能及, 因常與佛道中人往來,比旁的重臣更多幾分灑脫通透、自然天真。
他年輕時從邊地小吏做起,因政績斐然, 又遇伯樂,漸至朝廷中樞, 擔任要職。奈何朝廷風云過重, 他本無爭名奪利之心, 漸生厭倦,自請外放,在靈州做了數年刺史,治下百姓安樂,政事清明。
后來他上了年紀,便辭去官職,在碧云峰下做起了閑云野鶴,詩酒田園,怡然自得。
謝珩幼時承教于他,師恩深重,這回有意順道探望,便安排杜鴻嘉在此處等候。
蘇老先生甚為喜悅,“先前聽到殿下從淮南脫困的消息,老夫著實歡喜,只盼早日會面。前日他兩人到此,這位傅姑娘天真爛漫,精通園藝,幫老夫侍弄花圃,曬書抄經,倒增不少樂趣,談何叨擾?殿下此番過來,想必是汶北已安穩了?”
縱是閑云野鶴之人,也曾躬身案牘,愛民如子,聽聞北地戰亂,難免憂慮。
謝珩便道:“鷹佐撤軍出了虎陽關,只是我朝需付許多銀錢布匹,終究是百姓之苦!
蘇老先生輕聲一嘆,入廳中命童子奉茶。
他師徒二人久別重逢,一位是前朝重臣,一位是當今太子,自有許多話說。伽羅與杜鴻嘉陪著站了片刻,便告退出去。
*
當日暫且歇在此處,謝珩安排明晨啟程。
傍晚時候,伽羅同杜鴻嘉在后園閑游,碧峰疊日,風輕云淡。
表兄妹二人幼時相處得和睦,雖經數年別離,杜鴻嘉依舊十分照顧伽羅。見她在議和途中愁悶多日,便尋兩匹馬騎著,從后園出去,繞道碧云峰下涉水而過,再經一片綠意深濃的桃林回來,酣暢淋漓。
伽羅臉上笑意盈盈,甚至說起傅家處境時,也不似從前憂心忡忡。
放馬歸去,杜鴻嘉陪她慢行,“當時我父親初至京城,是老侯爺幫忙安排,才能站穩腳跟,終至今日地位。如今老侯爺和舅舅生死未卜,伽羅——回京后你如何打算?”
“還沒想好。若是回府,難免被拘禁?蛇@北涼和西胡的事還沒查清,父親下落不明,只能回淮南去,看看外祖母是否知情。只是不知殿下會如何安排。表哥,他曾露過口風么?”
“沒說。只讓我救了你,在這里等他!
兩人沉默走了片刻,郊野間晚風漸涼。
沿河畔而行,水面漸漸狹窄,水流激蕩。遇到一處斜坡,河水陡落,遇到河道亂石,水花四濺。
伽羅夏衫單薄,被那水汽罩著,盡力躲開。
杜鴻嘉見狀微笑,行往靠河一側,撐起披風隔開水花,道:“殿下初入東宮,格外忙碌。回京后若能得他允準,我便請半個月休沐,送你回淮南。否則路途遙遠,即便嵐姑能陪伴,我也難放心!
“這才是我擔心的!辟ち_當即道,“當年祖父和惠王的恩怨我雖不知內情,畢竟有過齟齬,更何況祖父幫太上皇奪位,皇上哪會不恨?后來淮南那些事,太子和皇上更是恨之入骨。表哥若提出送我回淮南,太子怕會不悅。其實路途雖遠,我與嵐姑改裝同行,應該不會太難!
“這是什么話?高大人與皇上的恩怨,他們自去清算,怎能連累你?太子若為此恨我,也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不值得追隨,倒不如另尋……”
他話未說罷,忽見前面茅屋角上拐出個身影,松墨色錦衫隨風烈烈,不是謝珩是誰?
夕陽下他疾步行來,拉了斜長的身影。
余輝明亮,照得他面容神情皆清晰分明,粼粼波光映照,愈見其魁偉英姿。興許是與恩師重逢后甚為喜悅,興許是北涼退兵后終于卸去重擔,他身上那股冷硬和緩不少,錦衣玉衫走過來,仿如閑庭信步。
伽羅隨杜鴻嘉走過去,行禮。
謝珩揮手示意杜鴻嘉退下,瞧了伽羅一眼,抬步踏上側旁小徑。
伽羅不解其意,見他走了兩步回身等她,忙跟了上去。
小徑上少有人行,兩側茅草過膝。謝珩走得很慢,似在欣賞郊野風光。伽羅不敢催他,只好慢慢跟著,直到他在一處茅亭駐足,才問道:“殿下有吩咐?”
謝珩回身,道:“鷹佐那邊怎么說?”
“他想要我的長命鎖!辟ち_自覺的取出長命鎖給他看。
謝珩接在掌中細看。
那長命鎖用金打造,形如綻放的蓮花,手藝精湛。只是年頭甚遠,看其成色,竟似有兩三百年之久,應是世代相傳之物。與旁的長命鎖鏤刻福壽之物不同,鎖的背面是一只展翅的鳳凰,底下八個字,“荷天之寵,必得其壽!
粗粗看去,確實無甚特殊之處。
可普通人家,誰會拿這樣老舊的長命鎖給孩子?伽羅出自侯府,又以“伽羅”為名,可見傅良紹夫婦應篤信佛教。按著常理,她出生時,或是有身份的親友贈送,或是傅家給佛寺里香火錢,寄在有道高僧名下,另造長命鎖。
拿如此老舊的長命鎖給她戴,著實叫人意外。
且看那鳳凰的模樣,與南夏的大為不同,甚至西胡、北涼的鳳凰,似也與之不同。
謝珩被困淮南時博覽群書,于北域各國的圖騰民俗了解頗多,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這鳳凰是哪國筆法。
他低頭看向伽羅,她也面帶困惑。
碰上他的目光,伽羅立時垂眸頷。
少女才過了天真的豆蔻年華,雖幼時失慈,畢竟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掌心里長大,沒見過什么風浪。這回北上路途艱辛,又數度遇險,前路叵測時憂愁忐忑,小臉兒竟顯消瘦,襯得那雙眼睛如琉璃珠子,夕陽下顧盼流波。
謝珩對此是熟悉的,不管哭笑出神,她眸中總藏著瀲滟波光,天然風情。
只是如今垂眸,那風情便收斂了。
謝珩別開目光,將長命鎖放回她掌中,“僅此而已?”
“嗯。那晚鷹佐問了長命鎖的事,我搪塞他,說長命鎖已被西胡搶走,他沒再來過。后來殿下派人救我脫困,折道南下——”伽羅稍作猶豫,道出心中疑惑,“其實鷹佐既提了長命鎖,到了北涼都城,必定會說得更深。屆時摸清了情由,真相或許能清楚。殿下派人救我……是另有打算嗎?”
謝珩瞇了瞇眼睛,“言下之意,救你是多事?”
“不不不,殿下誤會了!”伽羅忙擺手解釋,“我無意冒犯殿下。殿下施以援手,我確實深為感激。”
——不過她確實不明白謝珩的用意。明明都已約定,派她深入北涼探明情形,卻又中途派人救她回來,令她幾乎無功而返。這固然叫她感激,卻總覺得謝珩這回出爾反爾,讓人捉摸不透。
謝珩背轉過身,也未追究,只道:“回到京城,查明長命鎖來由!
伽羅恭敬應是。
“也無需感激,我救你只為公事。畢竟……我睚眥必報!敝x珩忽而側頭,瞧著伽羅緩聲道:“難道你以為,我會好心救你?”
……
伽羅縮著肩膀,頗覺無辜。
曾經有那么一瞬,她差點真的以為謝珩是生了惻隱之心,好心救她。否則,實在難以解釋他的出爾反爾。
而今看來,是他另有籌謀。
這樣也很好。
*
辭別蘇老先生,駿馬疾馳,朝行夜宿。
三日后抵達鄴州,離京城已不遠。
當晚投宿客棧,毗鄰鬧市。伽羅連日疾馳后沒胃口,見對面有家蜜餞鋪子,便生饞意。她住在謝珩和杜鴻嘉的隔壁,知道東宮親衛也在左近,無需擔憂,趁著鋪子打烊前,尋了些碎銀子去買些回來。
鋪內蜜餞和糕點齊備,做得都極好,蜜餞甘甜,糕點香軟,整日勞頓后吃幾顆,堪慰饑腸。伽羅閑著無事,索性將各樣都挑了些,滿載而歸。
右手單獨拎著她的吃食,左手兩份給杜鴻嘉和謝珩。
杜鴻嘉那里好說,只是謝珩臉硬脾氣臭,向來不待見她。貿然送去沒準會討個沒趣,不送又太無禮,也對不住他途中幾番照拂……
不如請杜鴻嘉代她送過去?
正自盤算,忽覺哪里不對,伽羅抬頭環顧,瞧見側面走近的人時,唇邊笑意霎時僵住。
華燈初上,夜市方開,客棧旁邊有家熱鬧的酒樓,數位官員從中走出,正往這邊走來。被拱衛在中間的人錦衣緩帶,玉面含笑,那樣熟悉的輪廓,不是姚謙是誰!
馬車轆轆駛過長街,兩側雜花生樹,暖風拂柳。融融春光之中,過往行人卻都面帶惶然,匆匆走過門庭冷落的商鋪酒肆,聽見馬蹄聲時迅避讓在道旁,驚弓之鳥般躲開那些飛馳而過的報信士兵。
一個月前皇帝御駕親征,卻在虎陽關外被北涼擄走,數十萬大軍潰于一旦。
京城帝宮頓時陷入慌亂。
如今朝中雖立了新帝,可北涼陳兵在汶水之北,隨時可能渡水南下,令京城人心惶惶,也讓伽羅滿心忐忑——她的祖父身居右相之位,這回隨同御駕親征,大抵也被擄走了。父親這兩年在汶北為官,北涼擄走皇帝后揮師南下,不幾日便攻占了汶北各城,他也是生死未卜,令人懸心。
可變故還是接二連三。
新帝登基沒幾天,東宮太子就派人千里飛馳南下,將她從淮南的外祖家帶回京城。新帝舊時就與祖父不睦,前幾年在淮南形同軟禁,處處被外祖父監看,更是仇怨頗深。她雖能乘馬車回京,沿途卻近乎羈押犯人的架勢,也不知是為何事?
伽羅眼瞅著流星馬消失在長街盡頭,嘆了口氣,掀開馬車窗牖。
“陳將軍,前面右拐可通往學甲巷,能否先去那里一趟?”十四歲的少女聲音柔軟,日夜兼程的顛簸之后帶了疲憊,加之神情憔悴,瞧著甚是可憐。
那姓陳的小將卻絲毫不為所動,只道:“太子殿下有命,姑娘回京后不得回府!
“我不是回府,只是順路找個人,片刻就好!辟ち_解釋。
那小將卻還是不許。
伽羅無法。這一路同行,她也瞧得出此人態度強硬,興許是有命在身,對自己頗為戒備,只好朝旁邊的婦人遞個眼色。這婦人是伽羅的奶娘,名喚嵐姑,圓圓的一張臉甚為和氣,本不在被押回京之列,因怕伽羅孤身一人,苦苦求了那小將,竟得以破例同行。
途中瞧著,那小將對嵐姑倒是偶爾能網開一面。
這回嵐姑也是帶了哀求的語氣,將頭探出窗牖外,連聲說伽羅這回遭了變故前路叵測,進了東宮不知前途如何,未必還能見到親友。太子雖不許伽羅繞道回府,可學甲巷離東宮不遠,又順路,還請他行個方便,許她耽擱片刻云云。
連番懇請之下,那小將雖未點頭,卻終是在岔路口命人往學甲巷去。
車里伽羅舒了口氣,將袖中的信捏得更緊。
一路走來,她雖聽說了前線戰事變故,卻半點得不到旁的消息。祖父的處境、父親的下落、府里會被如何處置,她心里半點都沒數。
如今去東宮必是兇多吉少,不管怎樣,總得先想辦法探些消息。
伽羅沒法回府,倉促之下,只能先去尋姚謙。
想到姚謙時,伽羅原本忐忑的心倒鎮定了不少。
那是她外祖父的門生,雖然出身不高,卻是淮南有名的青年才俊,品行端正,才華卓然,外祖父愛其才華人品,悉心指點教導,又幫他進國子監讀書,去年中了進士,被安排在翰林院歷練,對京中近來情勢應當知道不少。
伽羅八歲喪母,十歲被送往淮南后便一直住在外祖父家中,姚謙待她向來很好。
從他那里,興許還能探到些消息。
且此時,伽羅也很想見到他。
*
到得學甲巷,伽羅按著熟悉的地址尋過去,甲字三號的院門敞開,外頭停了輛馬車,有仆人在匆匆搬東西。
伽羅稍覺意外,還未同嵐姑走至門前,旁邊幾個男子行過,對著院子指指點點。
“看樣子,是真要搬走了?”
“攀上了鳳凰,可不得搬走嗎?能娶徐相的千金,這回他倒是小人得志了……”
“可不是,要不是靠徐相提拔,憑他也能進戶部?”
……
議論聲尚未走遠,院里腳步聲響,數名仆人簇擁之下,熟悉的身影挽著錦衣華服的美人走了出來。兩人應是夫妻,男子揭起車簾,溫聲送她進了車廂,在他躬身進去之前,似是察覺什么,猛然朝伽羅所在的方向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伽羅如遭雷擊。
俊朗的眉目,高挺的身姿,玉冠華服映襯下精神奕奕,是熟悉的模樣。他的唇角尚且帶著笑意,如同從前在淮南時,一起跟隨外祖父游春踏青,他君子如玉,舉止溫和,笑著教她認山間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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