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良心債
林彤心里理解家長的難過與恨鐵不成鋼，這年代學(xué)校是可以開除學(xué)生的，而且這記大過的處分，對于一輩子勞動模范的大叔來說，很讓人心里不能接受。
他這樣的人，養(yǎng)的孫子不爭氣，把他老臉都丟沒了，大叔年輕的時(shí)候身體也是造狠了，這二年身體就不好，這一生氣血壓也升高，就住了一回院。
“可他死活不去。在他爸眼皮子底下，他不自在，花錢也不可能痛快了。那一回，他跑了沒兩天回來，就好像有心事似的，就管你大嫂不停的要錢，你大嫂問他干啥用也不說，還要一大筆錢，你說，誰敢給他？結(jié)果沒過兩天，你大嫂的嫂子和她娘家的嫂子就來了，來了就把她給堵單位去了……”
大嬸說到這里，泣不成聲，格根塔娜過來這屋，看到悲傷的母親嘆了口氣，“媽，你別說了，我跟小彤說吧！”
老太太不是要告訴她尋求她的幫助，只是這種事，她再難過，畢竟是家丑，跟外人沒法說，這心里的苦只能跟她和女兒訴一訴。
“不用，媽就是難過，想說說話……”老太太擺了擺手，林彤湊過去，幫她擦了擦眼淚，“大嬸，咱不生氣，沒啥大不了的，別生氣，兒孫自有兒孫福，咱管不了就不管了，啊！”
大嬸哭了一會，“我說這孩子，誰也沒想到，他竟然干出這種事了，你大嫂當(dāng)時(shí)就懵了，她嫂子她們說，要是不給個(gè)說法，就要把他告到公安局去……還說，那女孩都懷孕兩個(gè)月了……你說說，那女的十九了，巴爾虎才十六，還是親戚，這兩個(gè)人怎么弄到一塊去的？”
林彤也聽傻了，她以為巴爾虎也不過是打架斗毆，才讓一輩子正直受人尊敬的大叔如此生氣，卻沒想到，這個(gè)更讓人生氣的壞消息在這等著呢！
難怪大叔會被氣的得了腦梗，這是一股火沖上來啊！
其木格聽了這件事，當(dāng)時(shí)又氣又急，氣兒子不爭氣，恨大嫂和她娘家嫂子算計(jì)她兒子。她一激動就和那兩個(gè)人吵了起來，結(jié)果，這事就被旁人聽了去了，立刻就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
其木格過后才意識到這點(diǎn)，可是想再隱瞞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學(xué)校聽到信兒，就把巴爾虎給開除了，而大叔也從別人那里聽到這消息，當(dāng)時(shí)就進(jìn)了醫(yī)院。
本來，血栓融開了就好，可壞就壞在那兩個(gè)，竟然帶著那姑娘闖進(jìn)了病房，讓老爺子給她們做主，要個(gè)說法，結(jié)果老爺子被氣過去了，這身體就再也沒好起來。
那二人也沒想到老爺子病的這么厲害，這下看事不好，帶著姑娘就想溜，可那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喜歡巴爾虎還是有什么目的，反正她說啥也不走，還一定要嫁給巴爾虎，這下鬧騰的全縣就沒有不知道的。
“你大叔，一輩子要強(qiáng)，卻沒想到臨老了孫子不爭氣，他這一輩子的臉都丟盡了，他能好起來才怪！”大嬸的話里，有對那些人的憤怒，有對孫子不爭氣的無奈，還有對老伴的心疼和不舍。
林彤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慰她，只能拿著手絹，不住的幫她輕輕擦著眼淚，“大嬸，你別難過，巴爾虎還小，他以后會懂事的，還有大姐家的孩子呢，那是個(gè)懂事聽話的，你別難過了，大叔他會好起來的。”
明知道是謊言，可她還能說什么呢？
格根塔娜搖著頭，也不去勸，讓母親哭一會發(fā)泄出來也好，這些天她憋的太久，反而對身體不利。她去做晚飯，一邊和小念說著話，不大一會，巴特爾來了，晚飯時(shí)，沒看到其其格，林彤偷著問大姐，格根塔娜哼了聲，“大哥生氣，不讓她回來。說要不是她慣著孩子，孩子也不會成這樣，還有她娘家的事，亂糟糟的著人煩，把她給罵跑了。”
碰上這種事，心情難過，罵她幾句也是人之常情，但大叔病病在床，說不準(zhǔn)能熬到什么時(shí)候，難道不讓她回來，她就真不回來嗎？
林彤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難道她還能永遠(yuǎn)不露面不成？
晚上吃完晚飯，大姐一家回家，晚上由巴特爾照顧大叔，林彤和小念和大嬸住在西屋。這一夜平安無事。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就回來了，上午大叔還好，格根塔娜跟她說：“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去看看朋友吧，不用一直在家呆著……”，而且嘎魯還過來看了看，到了下午，大叔就不行了，格根塔娜忙騎著自行車去把丈夫和哥哥都叫了回來，后來其其格和巴爾虎也來了。
林彤看了二人一眼，其其格臉色很憔悴，而巴爾虎精神也很委頓，眼底深處藏著不安與害怕，林彤心想，要是知道害怕，也不算沒救，不知道這一回，他爺爺?shù)拿懿荒茏屗盐蚨诟摹?br />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他還是個(gè)孩子，而他爺爺?shù)纳鼌s將背負(fù)到他的身上，他這一生怕是都要背負(fù)著這沉重的良心上的負(fù)擔(dān)而行。
他能受得住嗎？
有些人，因?yàn)閴毫Χ呦虺晒Γ梢灿械娜耍驗(yàn)椴豢柏?fù)重而索性破罐子破摔，巴爾虎他以后會怎么樣呢？
晚上九點(diǎn)多，大叔咽下最后一口氣。
屋子里響起一片悲聲。
因?yàn)樵缬袦?zhǔn)備，親戚、鄰居和朋友們過來幫忙，大叔的追悼會，縣里有領(lǐng)導(dǎo)來參加，三天出殯后，其其格上前要去扶大嬸，“媽，回去吧！”
大嬸冷淡的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她，卻拉著林彤的手道：“小彤，你扶我回去。”
其其格臉上閃過一絲難過和尷尬。
林彤扶了老人先回家，這幾天她一直在幫忙，也累壞了，和大嬸躺著不一會就睡著了。
她畢竟年輕，睡了一會聽到外面的聲音就起來了，看大嬸還在睡，她輕輕嘆了口氣，大嬸現(xiàn)在對兒媳婦和孫子有氣，這三天就沒見她和他們說過一句話，她輕輕的起來下了地，卻不知道她身后，大嬸睜開疲憊又傷心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無聲長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她怎么可能睡得著呢？
林彤出去，東屋里大家都回來了，其其格和巴爾虎也在，他作為唯一的孫子，帶著愧疚在老人靈前跪了一天，最后是被格根塔娜和她丈夫把人硬拽起來的。
這三天，也屬他在靈前守靈的時(shí)間最長。
可這又有什么用呢？能換回來老人的命嗎？可這也是他自責(zé)與愧疚之后，唯一能做的了吧！
巴特爾是最傷心的，如果不是他的兒子，如果不是他的妻子娘家人，父親也許不會死，這些天，他比大嬸還要痛恨這娘倆個(gè)，連看都不愿意看他們一眼，好像看一眼，心里就想到父親的病和死，心里的憤怒就再也壓不住，他真怕自己暴怒之下，為他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其其格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她眼淚嘩嘩的往下流，“我知道你們大家怨我，可我也不知道啊，現(xiàn)在，巴爾虎該怎么辦？孩子他爸你倒是拿個(gè)主意出來啊？”
事情并不會因?yàn)榇笫灞粴庾≡海踔潦潜粴馑懒硕鉀Q。
那個(gè)女孩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三個(gè)多月了，她們家里咬死了要讓巴爾虎娶她，要不就去告他強(qiáng)*女*干，因?yàn)槔先瞬∥＃@事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
還能怎么辦？巴特爾冷冷的道：“那就娶吧！他自己造的孽，他就得承擔(dān)后果。不過，他自己的孩子自己養(yǎng)，他既然不愿意上學(xué)，那就上班吧，結(jié)了婚就是大人，自己的媳婦和孩子自己養(yǎng)，以后，你不準(zhǔn)再給他們一分錢。廠子里的錢也不準(zhǔn)給他，以后，廠子歸小妹一個(gè)人，你也不用再惦記從那里拿錢……”
或許是關(guān)心則亂，也或許是其其格太愛錢了，她猛地抬頭，“那怎么能行？那廠子也有我一半的股呢！再說，巴爾虎年紀(jì)還小，他犯了錯(cuò)，我們不是更應(yīng)該關(guān)心他才行嗎？不給他錢，你是想讓他喝西北風(fēng)嗎？”
林彤閉了閉眼，這個(gè)愚蠢的女人。
格根塔娜也露出你真蠢的表情，現(xiàn)在是說這個(gè)的時(shí)候嗎？
說不給錢，他要真過不下去，當(dāng)爸的能眼睜睜的看著嗎？不讓他受點(diǎn)教訓(xùn)，他以為家里永遠(yuǎn)都是他的避風(fēng)港。
還有，這先說廠子是什么意思？難道她以為自己真能把這廠子全都給貪了是怎么著？
錢的魅力可真大啊，原本她只是自我一點(diǎn)，高傲了一點(diǎn)，好強(qiáng)了一點(diǎn)，可現(xiàn)在看看，她早就不知道什么被錢迷花了眼。
巴特爾抬眼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的其其格心里哇涼哇涼，“既然這樣，那你就拿著該你的那些錢，和你兒子去吃的喝辣的吧，既然不聽我的，那我也不管了。”他站起來，語氣冰冷的道：“離婚吧！廠子該合多少錢，都給你。兒子也歸你！”
格根塔娜恨的不行，這個(gè)大嫂怎么就這么看不清形勢，父親剛?cè)胪粒蟾缯?zé)悲傷的時(shí)候，你不順著他來，和他這么嗆著有什么好處？
林彤上前，扶了哭起來的其其格，又叫了巴爾虎，“今天不是說這事的時(shí)候，都冷靜冷靜，扶你媽先回去，明天再好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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