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那些年,那些事
林遙之從進屋之后, 就一直沒發(fā)出聲音。秦鹿和陳野間的氣氛實在太沉重,她壓根不敢吭聲, 直到陳野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她。
林遙之有種被家長檢視的錯覺, 突然有些緊張, 在秦鹿身旁正襟危坐,兩只手乖乖的放在膝蓋上, 像個上課被老師看著的小學(xué)生。
秦鹿大約也是察覺了她的情緒, 握住了林遙之的手, 微微用力,暗示她不用緊張。
“你、你好。”林遙之小心道, “我叫林遙之,是秦鹿的女朋友。”
“你好。”陳野露出笑容,看起來十分溫和, “我叫陳野,曾經(jīng)也是秦鹿的朋友。”
秦鹿冷冷的打斷他:“現(xiàn)在也是。”
陳野道:“那你為什么不肯來見我?”
秦鹿說:“我這不是來了么?”
陳野道:“那也肯定是王文樂那蠢貨用了什么方法, 你的性格,我還不知道?”他靠著輪椅,咳嗽兩聲,“算了,再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我只是馬上要出國治病, 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所以想見見你和王嘯。”
秦鹿抿唇:“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陳野輕描淡寫,卻還是不肯告訴秦鹿:“小病而已。”
秦鹿說:“你總是這樣。”
陳野聞言笑著道:“你不也沒有變嗎?”
時隔許久, 兩個少年時最好的伙伴再次相見時,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王文樂在旁邊嘮叨,說都這么晚了,你也該睡了,我把他們兩個送回去……
“再讓我們聊會兒吧。”陳野懶散道,“也不知道有沒有下次了,你去做點夜宵,我有些餓了。。”
王文樂幽怨道:“弟弟啊,你真把我當你的傭人了嗎?”
陳野道:“不會啊,傭人哪有你這么笨手笨腳的。”
王文樂語塞,又不能和他計較,最慘的是這一屋子里沒一個好惹的,于是神情幽怨的去了廚房,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陳野和秦鹿聊著天,兩人說了些少年時的事,林遙之就在旁邊津津有味的聽著。
從對話中,她發(fā)現(xiàn)陳野的確不是個按常理來的人,性子跳脫,時常劍走偏鋒。當年秦鹿在擂臺上打敗了王嘯,結(jié)束了王嘯的連勝紀錄,之后便發(fā)生了一些事,秦鹿王嘯同陳野徹底決裂。
所以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呢?林遙之雖然好奇,卻并不敢開口詢問。
夜?jié)u漸深了,陳野的臉上浮起了些許倦色,王文樂端來了剛煮好的夜宵,是些熱騰騰的餃子,他將餃子端到了陳野身邊,竟是拿起筷子打算喂給陳野,陳野居然沒有拒絕。
秦鹿見到此景臉色微變,顯然,陳野的病并不像他說的那么風輕云淡,如果不是非常嚴重,陳野怎么可能連吃飯都需要王文樂喂。
陳野吃了兩口餃子,見秦鹿臉色凝重,笑道:“真的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暫時是死不掉的。”
秦鹿說:“那到底是什么病。”
陳野又不說話了。
秦鹿神情里隱隱壓抑著怒氣,抬眸看向旁邊的王文樂。王文樂被秦鹿一盯,雞皮疙瘩起了一背,卻只能苦笑:“大哥,你別盯著我看啊,陳爺不想和你說,我總不能勉強他吧。”
秦鹿站了起來:“那我先告辭了。”
他說著就牽住了林遙之的手,竟是要說走就走。陳野也沒有勸,溫聲道:“去吧,王文樂,把他們送回去吧,注意安全。”
秦鹿面色沉沉,看得出心情十分不妙。聽了陳野的吩咐,王文樂只好放下碗,將林遙之和秦鹿領(lǐng)上了車,秦鹿讓林遙之坐在后面,自己卻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伸手按住了王文樂想要按下啟動鍵的手。
“說吧,到底是什么病。”秦鹿冷聲發(fā)問。
王文樂一抖,顫聲道:“等等……秦鹿,你平時不是挺尊重朋友的想法么,這可是陳野自己不想說的啊。”
秦鹿聲冷如冰:“人都要死了,還尊重個屁。”
王文樂:“……”好像的確是。
“說。”看得出,此時的秦鹿情緒十分煩躁,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話,“我不想對你動粗。”
王文樂朝著林遙之投來求救的眼神,林遙之只好勸慰說:“比比,你冷靜一點。”
王文樂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林遙之就補充了最后一句:“下手注意分寸,別把人打死了。”
王文樂:“????”
王文樂恨死了這一對狗男女,他第一次感覺坐在駕駛室的自己是這樣的可憐弱小又無助,只能扯著嗓子哭嚷道:“這我要是說了被陳野發(fā)現(xiàn)了,不也是一條死路嗎?”
“他飯都得你喂,你還怕他揍你?”秦鹿不屑道,“但是如果你現(xiàn)在不說,肯定是死路一條。”
王文樂轉(zhuǎn)念一想,覺得還真有些道理,他猶豫片刻,嘆了口氣:“但是我如果告訴你了,你也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啊。”
秦鹿道:“嗯。”
王文樂:“是肌萎縮側(cè)索硬化。”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神情格外低落,甚至語氣都哽咽了片刻,“俗稱,漸凍癥。”
車內(nèi)一片寂靜,秦鹿和林遙之兩人都失去了言語。
王文樂趴在方向盤上,好一會兒才開口:“也沒明白,為什么會得這個。”
最有名的漸凍癥患者,就是已經(jīng)離世的霍金。得了這種病的人,會漸漸的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從肌肉,到四肢,最后意識是清醒的,卻無法對周圍的環(huán)境給出任何反應(yīng),如同漸漸被凍結(jié)。
林遙之想起了錄像里拳法凌厲的陳野,又想到了剛才坐在輪椅里的他,只覺得口中苦澀,一時間竟是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來。
“已經(jīng)病了有些日子了,聽說國外這方面的研究更深入一些,便想著出去治。”王文樂碎碎念,“但查了那么多的例子,見了那么多的醫(yī)生……”他伸手抹了一把臉,顫聲道,“都好像……沒什么太好的法子。”只能延緩,不可痊愈。
秦鹿道:“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們?”
王文樂苦笑:“就讓時光停留在最美的時候,不好么?”
秦鹿重重的砸了一把方向盤,咬牙切齒:“你告訴我,現(xiàn)在是時光最美的時候?最美的時候——早他媽的過了。”
王文樂語塞。
“我會通知王嘯,明天再過來一趟。”秦鹿閉了閉眼,強行收斂了即將爆發(fā)的情緒。他知道王文樂是無辜的,做出所有選擇的人是陳野,是他不想告訴自己和王嘯一切。
“好。”王文樂訕訕道,“那要不要……”
“暫時先不要告訴他。”秦鹿說,“等我們過來就行。”
王文樂點點頭。
車駛出了別墅,車內(nèi)的氣氛,卻安靜的滲人,這一路上秦鹿都沒有再說話,林遙之有些擔心他的狀態(tài)。但因為她坐在后座,也不方便做些什么。
王文樂有些怕了秦鹿和林遙之了,把他們送到目的地后,轉(zhuǎn)身就走,多余話都沒敢說。
秦鹿下了車站在路邊,此時天色已暗,路邊昏黃的燈光,在他的臉上落下暗色的剪影,他并排的和林遙之走著,沉默的像一塊石頭。
林遙之也知道這時候說什么都會讓人感覺無力,她忽的停住腳步,轉(zhuǎn)身便摟住了秦鹿的腰,將臉埋到他的胸口,重重的用力:“抱抱就不難過了,抱抱就不難過了。”
秦鹿呼吸一窒,反手抱住了林遙之,他的力氣極大,好似要將自己身前的這個小姑娘,硬生生的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不難過。”林遙之抬頭看著秦鹿,“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陪著你的。”
秦鹿垂眸,他說:“我其實沒有怪過他。”
林遙之靜靜的聽著秦鹿說話,沒有追問,秦鹿想說,她就聽,不想說,她就不問。
秦鹿說:“但是有些話,好像總是沒辦法對朋友說出口,就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用下巴蹭著林遙之的頭頂,感受著林遙之隔著薄薄衣物,透過來的體溫,“那時候,我是個職業(yè)運動員,專攻的是泰拳,大家都覺得我前途無量。”
林遙之好像已經(jīng)猜到了發(fā)生的事。
“但是我和王嘯□□拳的事被爆了出來,所以一切都結(jié)束了。”秦鹿低聲的說著,“我離開了職業(yè)賽場——”
林遙之聽著秦鹿的話,鼻子一酸,輕輕的抽泣起來,她能感受到秦鹿對于格斗的熱愛,只是卻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故事。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總是在做選擇題。”秦鹿說,“陳野恨我,也恨自己,他恨我為什么不肯妥協(xié),為什么不肯讓他去,他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沒能攔住我。”他說,“然后我們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因為只要一見面,就會想起那段最美的時光,想起少年時未曾實現(xiàn)便已夭折的夢想。
看著自己最最心愛的朋友,卻因為自己的原因在即將翱翔之際被硬生生的折斷翅膀,陳野承受不了這一切。他無法忍受本該出現(xiàn)在職業(yè)賽場上的秦鹿竟是在俱樂部當了一個小小的教練,他怨秦鹿的固執(zhí),憎自己的無能。
“可是如果我讓他去,他或許就死了。”秦鹿說,“就算不打職業(yè)比賽,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可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他說著,身體顫抖了起來,語氣也無比痛苦,他道:“但是為什么命運總是那么殘忍呢,那種病,那種病——”
以他對好友的了解,得了那種病的陳野,恐怕會覺得自己就這么死了更好。
對于一個拳手來說,沒有什么懲罰是比漸漸的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更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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