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蘇氏終于醒過來。

　　李清蓉一知道這個消息，便趕到蘇氏屋中。

　　蘇氏眼睛依舊有些無神，一旁翠兒看到李清蓉進屋，便開口：“夫人，您不知道，您昨晚病倒，小姐急瘋了，處置了邱媽媽，直接帶著您連夜趕回柳城，若不是小姐，恐怕就晚了，也救不回您了。”

　　蘇氏沒有說話。

　　“翠兒，你下去。”李清蓉看了一眼蘇氏，救回來是第一步，讓母親不再想死才是重要的，想著，李清蓉對著翠兒吩咐。

　　“小姐，這里總要留人伺候。”

　　翠兒有些不想下去，李清蓉便淡淡的看著翠兒，最后翠兒只能出去。

　　李清蓉端了一把凳子坐到床邊，整理了一下蘇氏身上蓋的被子：“大夫說，母親的病是熬出來的，之前這樣的疼痛已經出過不少次，但是您依舊故我，不看診，還不好好用膳，最后鬧到差點要了性命。”

　　李清蓉微微一頓：“大夫說，這樣的病人他們見的多了，大多數是不想活了。”

　　李清蓉看了一眼蘇氏，也不需要蘇氏說話，把弄著自己的袖子：“我可能是不受母親喜歡，畢竟弟弟在的時候，母親還挺高興，弟弟被伯府接回去后，母親便沉默了許多，這會連活都不想活了。”

　　“清蓉，娘沒有不喜歡你。”蘇氏終于忍不住開口。

　　“不是這樣的話，娘為什么作踐自己的身體，難道是爹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

　　“也沒有，你爹這樣的性子能做出什么事情來，最糟糕的也不過是屋里多個姨娘。”蘇氏替李明賢辯解。

　　“那娘為什么不想活呢？”李清蓉抬頭看向蘇氏的眼睛。

　　蘇氏別過眼睛：“娘沒有不想活。”

　　“那母親的意思是，大夫看到的都是不對的？您疼了難受了，也不是故意不去看診的，鉆心的疼痛在母親這里，只是您感覺不到？”

　　“沒想到娘您不喜歡我，都厭惡大奧尋死報復我，就為了讓我過不好。”李清蓉見蘇氏又不說話，便繼續開口：“畢竟只有您過世了，爹才能有新夫人，我才會有后娘，有了后娘，就會有后爹，到時候，他們就虐待你的女兒，打你的兒子。”

　　“我沒有，娘一點也不想你們過這樣的日子。”蘇氏終于急了。

　　李清蓉微微松一口氣：“那您為什么要這么做？”

　　蘇氏又不想說話。

　　“您不說也沒事，既然您都想讓我過那樣被人虐待的日子，那我便先死了算了，女兒過不了太差的日子，日子太差，寧可先死。”

　　“你說什么胡話，你才多大年紀，竟說這樣的話，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娘。”蘇氏忍不住大聲開口。

　　“娘心中都已經沒我這個女兒了。”

　　“我沒有不喜歡你”蘇氏略帶哀求的看著李清蓉。

　　“那為什么不想活。”

　　“娘是覺得自己沒用。”蘇氏一開口，全身的力氣似乎都泄光了。

　　李清蓉為的就是蘇氏將心里的話說出來：“娘為什么覺得自己沒用，爹都還沒覺得自己沒用呢，一路都已經將咱們帶到柳城了。”

　　蘇氏聽到這話，嘴角差點沒勾起來：“你這孩子，怎么能這么說你父親。”

　　“事實啊。”

　　“不可胡說。”

　　“那娘為什么覺得自己沒用呢？”

　　“我在后宅管家，同官家那些內院夫人接觸，沒幫上你父親。”

　　“笑話，這后宅女子不都是以夫為榮，夫君在外面有地位，有本事，才能讓婦人在后宅同人接觸，有臉面，什么時候變成后宅婦人弄關系，就能幫夫君更上一層樓的？那些在外做官之人，難道腦子都漿糊了？”

　　“可是……”

　　“那就這么說，娘，如果有低下的胥吏夫人到您這里討好，討好完，說要您幫她外子坐上縣丞的位置，讓您應下，您會如何？”

　　“這怎么可能，一方縣丞那都是幾代人經營的，哪里是我同你爹說，讓你爹給動一動，就能動的。”

　　“這不就是了，就是官府的官員任命，有時候也是幾方博弈的結果，這是您能管控的了的嗎，您幫不了，為什么就能是沒用呢。”李清蓉看著蘇氏詢問。

　　蘇氏的表情終于好一些：“可是伯府要將鐘姨娘派過來，如今已經在路上，說是我管不好這后宅，就讓鐘姨娘管。”話語間終于將自己最在意的事情說出來。

　　蘇氏說完，臉上表情便有些不好意思，顯然是覺得自己不該拿這事情同什么也不懂的女兒說：“算了，你到底才十二，我同你說這個做什么？”

　　“娘，我便問您一句，您是不是我爹的明媒正娶的正妻。”

　　“自然。”

　　“這后院里，各家夫人相交，是否都是正妻相交。”

　　“自然。”

　　“這不就是了，伯府派個姨娘來，若真跑出去和人交接，人會怎么想，人會覺得這縣令有病，這本就是一個笑話，鐘姨娘愛來就來，同您有什么影響？”李清蓉看著蘇氏詢問。

　　蘇氏的臉上終于明亮起來：“我，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

　　“娘您是急糊涂了，您這會真的因為這個事情病了，出事了，那真的是給對方挪位置了，鐘姨娘過來，說不定都要笑掉大牙，本來還要做小伏低呢，這一來，就家中獨大了，您這樣的敵人，我也想要啊，都不需要出手，自己就敗了。”

　　“你這孩子，怎么連娘都編排起來了。”蘇氏終于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李清蓉聳聳肩：“這可不是我編排您，這事情您做出來的啊。”

　　蘇氏更不好意思了。

　　李清蓉也不繼續抓著母親繼續說，她母親也是個好人，可就是自卑，因為是商人家的閨女嫁入官家，自覺從出生就低人一等，卻不想，伯府當初那么窮，就靠著娶了她入府，整個府邸的日子都過的好一些。

　　就憑借這銀子，就算出生差了又如何，在府邸那也該是高一人一頭的。

　　不過這想法，還要以后才能慢慢扭轉，等轉好了，心里不空了，人便也活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氏的胃響了起來。

　　蘇氏更不好意思了，但到底開口：“娘想吃點東西了。”

　　“我這便去讓翠兒吩咐廚娘將一直備著的粥取來。”說話間，李清蓉出去吩咐翠兒。

　　翠兒聽到這吩咐直接驚了：“小姐，這是您要夫人吃，還是夫人主動開口的。”

　　“自然是夫人主動開口的，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這不是怕您吩咐的，夫人到頭來還是不吃嗎？”翠兒聽到李清蓉的回話，神色更加震驚，顯然沒想到蘇氏會主動要吃的。

　　要知道，她可是問了好幾遍，夫人都說不用，而小姐進屋才多會，夫人竟就主動要東西吃了，小姐這幾日也太厲害了。

　　一時間不禁收斂心神，不敢像平日那般隨意行事。

　　李清蓉見翠兒去取粥了，才回屋陪著蘇氏。

　　卻說衙門里。

　　蘇卿諭終于忙完手上的事情，看到張四回來，隨口對著張四詢問：“那小姑娘可請到明世蘭看診了？”

　　以明世蘭的性子，這小姑娘應該是吃癟了吧，這世上，總有不想被拒絕，也會被拒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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