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青之言，慷慨激昂，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氣勢。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楊柳青繼續說道：“我等人族，與其他生靈相比，也不會受到上天額外的眷顧！包括蠱蟲在內的天下萬物，都必須遵守物競天擇、優勝劣汰的天地法則，我等人族同樣不能豁免。”

　　“與其平平淡淡虛度一生，不如轟轟烈烈大干一場！屬下此舉看似殘害無數百姓性命、毫無人性，但若是將眼光放到千百之后，現在淘汰這些弱小無用的凡人，將來的人族將會更加強大！優勝劣汰，乃是天道，屬下這么做，也是替天行道！”

　　姜岑連連搖頭，說道：“你錯了！那些凡人，那些弱者，并非毫無用處！人與其他生靈相比，最大的優勢在于即便是普通的凡人，也可能擁有巨大的智慧，因為智慧而讓人類潛力無窮！”

　　“對于妖族來說，只有化形之后的高階妖修，靈智才能與人類相提并論。但是一個凡人，也可能擁有巨大的創造力，甚至改變整個世界！”

　　楊柳青卻不相信，他說道：“門主大人是不是過于夸大凡人的作用？雖然本門中的確有一些凡人技師，頗有能耐，但是總體而言，本門的高級技師、宗師等人，幾乎都是修仙者。而且，本門這些凡人，他們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為門主的大力栽培，沒有門主大人，這些人不過是平庸之輩！”

　　姜岑嘆道：“你有所不知！實不相瞞，本門主創立神技門時，廣為散播的十卷《天書》，其實都是另一個世界的凡人留下的！而且，那個凡人世界的科技水平，遠遠超過本門。你可能無法想象，凡人制造的寶物，也可以對修仙者造成巨大的殺傷，他們制造出來的武器，甚至可以將整個盤古界全部毀掉！”

　　“竟有此事？”楊柳青一臉驚疑，還是不太相信。

　　姜岑繼續說道：“其實本門主話語中的重點，不是在于凡人有多少能力。本門主想說的是，即便是那些你看不起、你認為弱小無用的人類，同樣也可能擁有巨大的潛力！”

　　“以本門主為例，本門主在十八歲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靈根，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少年，并且學業成績很差，正屬于眾人眼中那種可有可無的弱小無用之徒。”

　　“但是今天，本門主帶領著創立的神技門，面對滅世的大災難，從容應對，可謂是力挽狂瀾，改變了整個盤古界人類的生存局面！你敢說本門主當年是無用之人？”

　　楊柳青搖了搖頭：“門主大人是特例，萬年不遇的奇才，天下不會有第二個了。”

　　“那就以你自己為例！”姜岑說道：“你當年未入神技門前，懷才不遇，只是個氣丹期的散修，為購買丹藥所缺的幾個靈石發愁不已，又擔心受怕被盜修盯上。誰能想到，數十年后，你已經成了本門的宗師，并且在這次控制毒蠱瘟疫的行動中，全權負責，掌握無數民眾的生死！當年的你，不也是你口中的弱小無用之徒么？”

　　楊柳青聞言沉默不語。

　　姜岑繼續說道：“人類因為有了智慧、有了情感，所以就有無法估計的潛力。你永遠都不能蔑視任何人類！解藥數量有限，你選擇性的醫治，看似更加合理，其實也不定然！你又如何知道，被你放棄救治的某個凡人，將來是否可能成為一代奇才，對這個世界的貢獻，遠遠超過一大批修仙者！”

　　楊柳青點了點頭：“屬下也不否認這些個例的存在，但是從人類總體的角度來說，保留強者，淘汰弱者，總歸是有利的！”

　　姜岑又搖了搖頭：“即便是站在整個人類群體的角度，這些看似無用的凡人，也是必不可少！”

　　“你還記得我等如何篩選出醫治毒蠱的解藥么？所有的藥物都效果不好，最后幸虧找到了曾經被忽視的噬蠱蟲。在此之前，誰能想到讓研發火蠱項目的眾修士最討厭的噬蠱蟲，竟然發揮出如此巨大的作用？”

　　“這就是多樣性的重要！萬物相生相克，總能一物降一物。對人族整體而言，多樣性同樣重要。人類不應該全都是你口中千篇一律的‘強者’，也應該有無法修仙的凡人，有的人身體強橫，有的人頭腦靈活，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每個人都有著無限的可能！”

　　“這樣的人類，才是最為強大的種族！正是多樣性的存在，才讓人類在面對各種困難和環境的壓力下，不斷適應改進，保證自己不被物競天擇的法則淘汰。”

　　楊柳青依然沒有被姜岑說服，他堅持說道：“屬下還是覺得，如果盤古界的人類都是修仙者，會更加強大！”

　　姜岑苦笑一聲：“你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你眼界有限！你設想一下，如果盤古界全都是修仙者，然后無數高階修仙者帶著一身真元法力和無數寶物得道飛升，終于有一日，當眾修仙者將整個盤古界的天地元氣全部吸收一空，那時候盤古界還有人類存在么？”

　　“這個……”楊柳青喃喃說道：“屬下還真沒有想到這么長遠！”

　　姜岑說道：“如果全都是修仙者，此界的元氣遲早要被全部掏空。到時候，盤古界若是有人類，也都是凡人！”

　　“如果你現在就將所有凡人全部滅殺，到時候那些修仙者們反而更不適應沒有天地元氣的環境，對人類而言，變得不是更強，而是更弱！”

　　楊柳青聞言臉色一變，姜岑說的道理，他此前并未想到。

　　“門主大人，是屬下錯了么？”楊柳青神色黯然，很不好受。

　　姜岑嘆道：“孰對孰錯，各人各有觀點。不過，我等終究是人，眼界有限，又豈能自不量力！你那殺傷百姓、促使人類進化的想法，本門主覺得太過膚淺！但也許本門主的想法，在眼界更高的修仙者看來，也是十分可笑！”

　　“人存于世，必有其道。天地間早已有自己的一套法則，我等區區修者，連天道的門檻都沒有看到，就想著替天行道，豈不可笑？你行的并不是天道，而只是自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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