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衡幽的表情從原本的疑惑到現在的憤怒,大有一種要一把火燎了醫院的暴烈。
撿起地上的白玉般的小骨頭,衡幽將它捏在掌心。
辛彌看出衡幽很生氣,卻不明白緣由,那塊骨頭他也從未見過,“那是什么?”
衡幽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是我尾巴里的玉骨。”
“啊?”辛彌傻眼,這種東西怎么會在聽診器里?
衡幽臉色陰沉,他的九條尾巴都是玉骨所化,正因為玉骨不全,只剩下一個,他才丟了其他尾巴。可這東西為什么會在這兒?
而再琢磨一下玉骨跟聽診器之間的關系,以及醫院招不來鬼魂一事,衡幽認為多少與它有關,卻非完全有關,因為事情是一個月前開始的,他的玉骨丟失不過幾日,可見這中間還有別的東西在出力。
將玉骨貼到心臟的位置,玉骨一閃,沒入身體。衡幽尾巴抖開——兩條!
同時,衡幽也感覺到醫院的結界似乎失了一角,這是他之前沒有察覺的,大概是因為他的骨玉歸位了,結界撐不住了。
兩條尾巴在蔣醫生的桌子上拍了兩下,桌子劃拉塌了,衡幽很滿意,反手將蔣醫生打暈,收起尾巴,帶著辛彌去了天臺。
衡幽手指掐訣,依舊沒有動靜,他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在天臺上走了一圈,在一角發現了一抔格格不入的黃土——之前他上來時并沒有發現,應該是結界缺失讓它現形了。
黃土堅硬如石,打不破,踢不散。衡幽直接上鞭抽,黃土裂開,露出里面的符咒。晴天突變,塵沙漫天,烏云壓頂。
衡幽對著空氣冷聲道:“出來!”
一縷鬼魂自符咒中鉆出,面色發青,肺部一片漆黑,是得肺病死的。
衡幽:“聽診器是你搞的鬼?”
肺病鬼一臉冷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衡幽控制著自己想要抽他的手,“醫院上方有結界,你用自己的魂魄做陣眼,你說你不知道?”
肺病鬼:“我就是不小心鉆進去的,不懂你說的陣眼是什么。”
“不懂是吧?”衡幽一鞭子抽下去,“懂了嗎?”
“哎呦!”肺病鬼大叫一聲,這是真的疼!
“你、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它們鬼正常來說是沒有痛覺的,因為沒有實體,實物是碰不到他們的,但沒想到死了這么多年,他又突然感覺到疼了,這不對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衡幽裝傻的本事還給他,繼續抽。
“哎呀,哎呀媽呀!快來人,啊,不對,快來鬼啊,救鬼呀!!”
辛彌傻眼地看著這一幕,狠狠打了個冷顫——這鞭子好神奇,居然能抽到鬼!不過這得多疼啊?看那鬼身上的鞭痕腫的!
衡幽將它抽得滿地亂爬,到處打滾。結界破了,鬼們聽到聲音,自然也趕來現形了。
“別打了,別打了,肺病鬼是好鬼呀!”其中一個老太太鬼忙飄過來勸。
旁鬼也幫著勸——
“對啊對啊,他沒干什么傷天害里的事啊。”
“就是,不能不講道理。”
“你們這些人都不管,我們自己出出氣怎么了?!”
衡幽見周圍的鬼基本都來了,這才收了鞭子,眼尾一挑,“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肺病鬼期期艾艾地趴在地上,身上的鞭痕縱橫交錯,臉上也有,很是滑稽。不過挨打歸挨打,但沒有傷到魂魄,不至于魂飛魄散。
老太太鬼猶豫著問,“不知大師問的是哪件事?”
衡幽不在意它們對他的稱呼是什么,“所有,從蔣醫生,到那塊小骨頭,還有……誰在背后幫你們。”
前兩個問題鬼們都沒有太大反應,但提到背后之人時,城府較低的倒是露出一絲驚詫,似乎是沒想到背后的人會被發現。
老太太鬼畢竟人生閱歷長,表現得倒是很淡定,“大師,蔣醫生的事的確是我們做的。其實也只是想嚇嚇他,我們這些都是蔣醫生手里的病人,生病的時候算是有求于蔣醫生,不好跟他吵,但死后怎么想都覺得自己家人在蔣醫生那兒受的氣咽不下去。蔣醫生雖為醫生,但醫德真不怎么樣,經常為了討好領導,把我們這些真正需要看病的人丟到一邊。人啊,多少都有些心氣,三番五次被丟在一邊,時不時就被甩臉子,我們也不是放棄治療,只是想問得更清楚一點,蔣醫生就各種大呼小叫,用眼角看人,弄得走廊的人都看我們家孩子,我們這心里難受啊。我們孩子也是關心我們,治病也是正常掏錢,沒對醫生護士說過一句重話,他憑什么對我們的孩子那種態度?”
“那個肺病鬼就是被蔣醫生耽誤的,其實即便知道自己不成了,但總還是希望醫生盡量救一救,救不成了那也算了,命到頭了。但被晾在一邊等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肺病鬼開口道:“其實如果就那么死了,我也不會恨上蔣醫生。但當時我的女兒、妻子都去求蔣醫生了,聽看到的幾個鬼說,都快跪下了,蔣醫生呢?打發了她們,去跟領導的親戚有說有笑去了。我聽完后也是恨啊,恨自己沒本事,讓妻女看人臉色,求助都沒人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命,在蔣醫生眼里,大概還沒有一個領導親戚的笑臉來的重要。”
老太太心酸,“其實我們這些鬼聚在這兒不肯走,哪是想為自己討個什么?畢竟得了那種病,都是晚期的,根本不可能治愈了。都是心疼家里的孩子、老伴,才想讓蔣醫生吃點教訓,以后對病人家屬態度稍微好一點。”
道德的歸道德,衡幽聽完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還是那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才是正途。
“聽診器里的那塊骨頭又是怎么回事?”衡幽沒說玉骨,也是覺得沒必要讓更多人知道。
老太太鬼說:“哦,那個啊。我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來的,就晚上我們出來溜彎的時候,看到它在那閃光,我們幾個就去撿回來了。”
衡幽眼神陰沉地看著它們,“那是誰告訴你們這東西可以放聽診器里嚇唬人的?”
老太太鬼忙說:“沒有人告訴我們,我們就是偶然發現的。”
衡幽嘴角一抽,“說謊也得差不多點,你們若能發現那東西可以去嚇人,你們早去修仙了,今日也不會變成鬼。”
鬼們神色各異。
“怕不是你們偷的吧?!”衡幽知道偷的可能性不大,這些鬼想進匯山也沒那么容易,而且玉骨怎么沒的他也不清楚,他只是想知道它們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老太太鬼趕緊擺手:“我們不是,我們沒有,你別瞎說!”
衡幽:“……”
辛彌覺得自己此時就是一個裝飾,但他當的心甘情愿。他都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能問什么呢?
“說實話,否則我現在就送你們去酆都定罪。”
鬼們依舊閉緊了嘴。
衡幽一鞭子下去,驚叫起數個鬼。
衡幽的鞭子是由尾巴化來的,一鞭子下去又疼又脹,別說一般的鬼了,就算是圣獸挨一下都能難受。
衡幽連續幾下打過去,只有叫聲,這些鬼嘴巴緊得很,半個字都不多說。
衡幽煩了,原本他還想幫這些鬼一二,現在這些鬼這么不識好歹,還是送進酆都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正準備畫符,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看著年約五十、一身古人打扮的男人出現在衡幽身邊,聲音與年紀頗有些不符。
衡幽眉心一皺,這個人福報很厚,樣子雖不和藹,卻不至于讓人排斥。
“是你幫他們嚇唬蔣醫生的?”如果是這個人,倒說得過去了。
對方點點頭,“老朽姓于,單名一個吉字。”
五十自稱“老朽”,在現代人看來奇怪,但對古人來說已經是不小的歲數了,可以稱為老人。
“方士于吉?”衡幽一怔。
“正是。”
難怪福報這么高。衡幽聽師父講過于吉的故事,于吉是東漢有名的方士,精通醫術、道術。常做符水來救治百姓,還能求雨。
這人必然是打不得的,衡幽心中悶氣,“你知道放進聽診器里的骨頭是什么吧?”
于吉點點頭,揮了揮手,讓鬼們站遠點兒,“你應該知道,你的玉骨,是圣物,也是邪物。妖精、神明得了,有利修煉,鬼怪得了,會生出能力。”
“嗯。”
“剛才聽你說的那翻話,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玉骨為什么會四散吧?”
“你知道?”衡幽防備之心絲毫未減。
于吉一笑,“九尾狐化形必失尾,這是歷練。”
師父沒說不可以翻于吉白眼,衡幽果斷地送了他一個,“這算什么歷練?”
“慢慢你會明白的。”于吉說:“玉骨的確是偶然出現的,它們撿回來。我便想到了這個用處。我當年治病救人,造福百姓,盡力而為,不愿怠慢,不說道法,單憑醫者仁心,就該如此,不分貴賤。我游歷至此定居,得知醫者中竟有如此敗類,必得教訓一番。”
“扔那敗類東西、撕紙,是我讓鬼們做的,它們能做的也就如此了。前期在聽診器中下符說話的也是我,他嚇得總換聽診器,我又要重新埋符,頗有些麻煩。前幾日得了玉骨,終于可以讓這些對那敗類有怨言的鬼直接跟他說話了。不過埋玉骨跟符是一個道理的,但這次他們自己就可以弄,不需要我出手了。只是沒想到你來得這么快。”
“那玉骨它們并不知道是什么,我也沒說,它們只以為是圣物,所以對待得非常小心,沒有半點損壞。至于那敗類,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嚇他是一回事,他自己心虛,想得多,把自己嚇著了,這個責任我們可不負。至于結界,我是怕醫院請道士,讓這些鬼們有麻煩,才臨時做的,你的玉骨是結界中的一環,你收回去了,結界就露出了破綻。”
事情基本理順了,就是看不慣蔣醫生的鬼們和認為蔣醫生是敗類的于吉合作,想出口氣。玉骨在中間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并不算做壞事,尚且不予計較。
衡幽問于吉,“這事既然是我的工作,就得有個交代。你福報深厚,我不能動,你給我個解決方案吧。”
既然是有福報的人,那必然得有他公正一面。
于吉摸了摸山羊胡,“這樣的人,醫術再高,人品不好,也是個禍害。”
衡幽點頭。
“這邊的鬼們差不多也出氣了,我也不能真害他性命,所以這事還是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如果有哪個權勢之人要保他,我就去那人夢里與他談談。”
衡幽原本是想著蔣醫生既然做不了一個好醫生,他面上做完了,讓鬼們繼續騷擾蔣醫生一個月,出了這口氣也就算了。但現在于吉有更合適的辦法,于各方都好,他自然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那好。這邊的鬼消了怨氣也該去投抬了。”
“嗯,我會安排好。”
辛彌見事情解決了,也松了口氣,第一個案子辦得就很順,是個好開頭。而于吉的正義,他也很是佩服,果然如書中所言,是個好方士。
“不知于老可有坐診?”辛彌開口問。有醫術,又熱心的人,應該很愿意幫助百姓。
于吉笑了,“東直路444號吉祥中醫診所就是我開的。”
這診所的名字可真夠土氣的,寓意是好,但有多少人會去這種名字的診所?
辛彌笑說:“那有機會,我去探望您。”
辛彌雖一直沒說話,但于吉早就注意到他了,見這孩子眼睛明亮、透徹,可見是個心善的小妖。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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