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登門
瑾娘這么看好這樁親事,一方面是因為宋家規矩嚴苛,是遠近幾個州府都頗負盛名的清正之家。家里的長輩都是寬厚磊落,清正端方之人。外邊人常用“德高望重”“高風亮節”“不欺暗室”“不忘溝壑”“赤子之心”來形容青陽書院的山長,由此可見他們在世人心中的評價之高。
就是女眷長輩,也通透慈和,良善公正,自有一番為人處世和教導兒孫的準則。
這樣的人家,那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
也是因此,宋家的兒孫一出世就有不少人上門求著做娃娃親。男孩兒家吃香,宋家的女兒家也一樣一家有女百家求。
不過今天下午瑾娘問過府里的老人,得知宋家這一代就四個小姑娘,兩個年紀大些的,今明兩年就要成親;一個和榮哥兒年紀相仿,幾個月前剛定了人家;還有一個剛出生不到六個月……這無論哪一個和她家孩子都不怎么匹配,不然瑾娘還想求個小姑娘過來給她做兒媳婦。
兒媳婦是求不到了,但卻不妨礙她想和宋家成親家的心思。所以,讓長樂嫁過去就很好啊。
玉安除了容貌過人,品性不俗,學識也是特別出挑的。他在蘄州素有“玉郎”的美名,備受讀書人的推崇,說是當代青陽書院的領頭羊都不為過。
而且玉安不僅在蘄州名聲大,就是在整個江南,誰人不知道蘄州玉郎的人品端正,容貌無暇,學問出類拔萃?
這典型的別人家孩子啊。
瑾娘對素未蒙面的宋玉安印象好的不得了,問過仆人得知玉安還沒定親,撮合他與長樂的心思就更濃了。
不過徐二郎卻搖頭打破她的幻想,“長樂不同意,你別亂牽紅線。”
瑾娘不滿,“你怎么知道長樂不樂意?長樂和你說這事兒了?你可別替長樂做主,給否決了這門親事,我看這親事就好的很,反正我是認同的。”
“長樂是沒跟我說,但她什么心思都在臉上寫著。上午時你暗示這件事,長樂面上就有些抗拒。玉安那孩子是不錯,但他是宋家嫡長子,按慣例以后不會入仕,只會繼承青陽書院,那就是要回蘄州的,你舍得把長樂嫁到蘄州去?”
宋家還真有長子不出仕的傳統,甚至于,宋家的子孫即便學問上再高深,但許是淡泊名利,許是本性不夠圓滑應付不來官場的爾虞我詐。總歸宋家的子孫許是會參加科舉,但在考中功名后,就直接折返回鄉繼續教書了。
青陽書院說是有許多大儒名士落腳教導子弟,但其中絕大部分夫子,還是姓“宋”的。說這是一所家族學院也不為過。只不過因為親朋鄰友都想把孩子送過來學習,這“族學”就慢慢對外開放,以至于慢慢發展成如今的樣子,都成了江南,乃至于整個大齊都首屈一指的書院。
瑾娘也知道宋家沒代嫡長子都是青陽書院的山長,可這不是宋明乾繼承家業沒多長時間,宋玉安也還有些稚嫩,她就沒想那么多么?
可一想到之后宋玉安會繼承青陽書院,長樂真個嫁過來,他們在通州時還好些,來往也便利,但之后徐二郎被調回京城,長樂再見一回家人不是難如登天?就是他們這些長輩,再想看看自家的姑娘,那還不是只能心里惦念著,也不能說見就見到?
這么一想,瑾娘宛若數九寒天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對這樁婚事的期待全都化作烏有。
她再沒有提及此事,徐二郎也不會多說什么。夫妻兩個這幾天都心神俱疲,很快相擁而眠。
后日徐二郎特意騰出半天時間招待同科之子。
宋玉安也果真如世人描述的那樣,當真玉面朗潤,才學通達,品性端方,有君子之風。
瑾娘見到這孩子,那顆死寂的,想讓宋玉安給她做女婿的心,忍不住又開始砰砰跳動起來。不過從宋玉安和徐二郎的問答間明白,這孩子當真會走他父親走過的老路,先參加科舉,等考中功名后也會折返回鄉“繼承家業”,瑾娘這心啊,又從幾千丈的高空“砰”一聲落下來,摔了個稀巴爛。
她面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不過好在還控制得住,總算沒有失態。
但看著宋玉安,瑾娘就忍不住捶胸頓足。
多好的女婿人選啊,可惜不能真個當她女婿。這就好像知道了下一期彩票開獎號碼,卻因為自己疏忽沒有去買一張彩票,結果活生生錯過十個億。
就很焦灼,就很悔恨,就撓心抓肺的難受。
長綺對宋玉安很親近,許是因為宋玉安給她解了圍,許是宋玉安的顏完全長在她的審美上,小長綺就非常黏著宋玉安。
為此長安和榮哥兒都是有些吃醋的,但也不好在客人在時發作,就只能兇巴巴的瞪著長綺。
長綺沒看見哥哥們的視線,她正和宋玉安說話呢,“玉安哥哥你真是料事如神,你那天和我說,我姐姐許是已經回府了,結果她們當真早早到了府上。我要是和三哥一起出門就好了,那樣我就能接到姐姐,可惜我自己跑出去……”
說到自己跑出去一事的后遺癥,長綺就想流下悔恨的眼淚。她娘罰抄她兩遍《論語》啊。《論語》上的字那么多,她一筆一劃用心寫,還要在五天之內寫完,她好難啊。
長綺將這事兒說給宋玉安聽,小魚兒和長樂就想開口制止她。
小丫頭片子沒個計較,好的壞的全都說給人聽。即便這算是伯伯家的哥哥,但到底沒見過幾面,她怎么就不知道交淺言深是為大忌的道理?她這嘴巴沒把門一樣,什么都往外禿嚕,偏偏有些話還說不清楚,這樣聽在外人耳朵里,就跟爹娘虐待她似得,這不敗壞爹娘的名聲么?
徐二郎已經出門去了,查探鐵礦去向的事情有了眉目,墨河特意過來稟報。此事攸關重大,吳大人和柯大人將事情直達天聽,如今允文帝對此也非常關注,徐二郎更要多上幾分心。
這事情疏忽不得,徐二郎忙著處理,就先走了一步。他前腳離開,后腳青禾就過來在瑾娘耳邊說了兩句什么,然后瑾娘也出去了。
之前那位麗三娘子又過來了。
早先被打發出去,連瑾娘的面都沒見過,之后聽說特意偶遇了徐二郎兩次,但都沒等上前,就被墨河等隔開。那之后麗三娘子許是死了心,許是在靜待別的機會,就再沒貿然出擊過。
瑾娘還私下揣測,這麗三娘子還有什么謀劃,不想這次竟又大喇喇上門了,還威脅門上的人說有大事要告訴她,若她不見她一面,錯過這消息,之后探查世家的事情怕是難有進展。
瑾娘不知道這是不是危言聳聽,但事關通州幾大世家,她且見她一面何妨。若事情果真如她所說還罷了,若是說出來糊弄她的,她也有的是手段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鑒于徐二郎和瑾娘這兩個長輩都離開了,如今花廳中留下的自然就是一些小輩了。
他們小輩之間沒那么多忌諱,說話自然也隨意許多。
小魚兒聽見長綺和宋玉安說娘罰她抄書,免不了開口替娘解釋兩句,“只怪長綺太跳脫了,她仗著自己有功夫傍身,這樣危險的事情沒少做。以前我爹寵著,我娘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到了通州可不成了。這邊如今還亂著,我爹做的一些事情雖說是為民除害,可觸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也免不了被人報復。我和姐姐都鮮少出門,倒沒什么危險,長綺卻不同。她沒多大畏懼心,人也調皮的很,不好好管束她,讓她吃個教訓,她以后肯定會在這上邊栽跟頭。”
長樂也想說兩句,不過想起昨天嬸嬸意有所指的話,她這心思突然就打消了。
她如今還不想說親,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會說個什么人家。但不管怎么說,江南這地方她覺得自己不會一直留著。她暈船的厲害,以后應該會在河道少的地方定居。至于她以后的夫婿……應該不是個讀書人。
腦海中閃過一張面孔,那人陰郁的眸子讓長樂心中一顫。她趕緊搖搖腦袋,將不該有的東西都甩出去,很快恢復鎮定的模樣。
長樂想著要“避嫌”,就沒多開口,倒是長安和榮哥兒,也跟著說了幾句。
哥哥姐姐們都說自己被罰是活該,這讓長綺不樂意了。她咬著手指頭,垂著小腦袋,神情低落極了。
小魚兒見狀就有些不落忍,戳著妹妹的小揪揪說,“你別裝了,我們又沒說你什么,你看你還委屈上了。真正該委屈的不是我和姐姐么?我們還等著你過去接我們給我們一個驚喜呢,結果你自己跑岔道了。”
榮哥兒也說,“我也委屈啊。長綺你做事不厚道,你想去接姐姐難道是提前和我說一聲,哪怕不和我一路走,你也好提前通知我一句。結果冷不丁你就走丟了,我這什么都沒做,就莫名其妙被娘說道了一頓。真論委屈,我更委屈。”
長綺看看哥哥,看看姐姐,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明明她是想要哥哥姐姐們愧疚的,怎么現在愧疚的換成她了?
宋玉安唇角含笑看著他們兄妹說笑打趣,面上都是輕快的神色。
家中妹妹都是知書達理、規矩得體的姑娘家。這也很好,可就因為太知書達理了,就少見這么活潑靈動的一面。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長綺的小揪揪,結果手還沒移開,就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宋玉安手上動作一頓,側首過去,就見果真是小魚兒在瞅著她。
小魚兒是非常明艷的那種長相,即便如今年紀還小,五官還沒完全張開,但是繼承了瑾娘優良的基因,她相貌也是非常精致出色的。她自小長得好,自己也是張揚明媚的個性,不管說話還是笑起來,面目表情都非常絢爛,讓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小魚兒大大方方的看著宋玉安,見他看過來,她也不發憷。她年紀比宋玉安小三歲有余,便稱呼他一句“玉安哥哥”。
“玉安哥哥你也喜歡長綺的小揪揪么?我也喜歡。哈哈,長綺的小揪揪可傳神了,她要是高興了,那小揪揪也趾高氣揚的;長綺要是不高興了,小揪揪耷拉下來,看著有氣無力的很。”
長綺瞬間懵逼了,姐姐在說啥,她聽不懂啊。
倒是長安、榮哥兒和長樂,聞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魚兒不說他們還沒發現這個事情,小魚兒一說,他們突然就覺得當真非常傳神,一時間更覺好笑。
宋玉安和長安年紀相仿,兩人也都是舉人,還都準備精心打磨幾年,再參加下一任秋闈,也是因此,兩人更有話題說。
之后就變成長安和宋玉安你來我往的閑聊,榮哥兒不時插嘴詢問兩句什么,三人聊的投契,長樂和小魚兒與長綺就坐在一邊吃著果子聽他們說話。
他們說些學問上的東西長樂幾人覺得沒意思,但說到和青陽書院以及應天書院有關的事情上,長樂和小魚兒就聽的有滋有味兒了。
許是察覺到她們的專注,之后這話題也不知道被誰引導著,就多說了許多書院的事情。
尤其是青陽書院,當真不愧是在江南首屈一指的書院。其中的學子竟有兩千余名,這當真是個非常非常龐大的數字。
“書院中不單教授與科舉有關的詩經賦論,就連琴棋書畫,騎射弓馬也是教導的。其余諸如算學、醫學、占卜、星象,也有專門的夫子教導。就連工學與器學、農學、治水,也有不少學生。”
詩經賦輪、琴棋書畫、騎射弓馬,這幾門學科應天書院也有教授。甚至可以說,大齊排名前四的書院,這些科目都是不缺的。但是像是算學、醫學、占卜、星象,以及工學、器學、農學、治水,這都是沒有的。因為和科舉無關,自然也沒有書院出力不討好的去開設這些學科。
但不得不說,科舉取士真正能出頭的人才到底是少的。而大多數人,要么考取某個功名就止步不前,要么就當真沒有讀書上的天分,在科舉上寸步難行。
這時候若是開發了他們在別的事物上的興趣和天分,無異于給他們一條謀生的路。這樣即便這些學子當真無法走科舉之路,之后日子也不會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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