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審案
這時候若縣主還不知道,這庶長子從小在她眼皮子底下藏拙,她就白活這么大歲數了。
一時間自然怒不可遏,接連派出去幾波人馬,要毀常朝輝手臉和仕途。
常朝輝的好運再次讓他避過了暗害。
可縣主畢竟是金枝玉葉,雖然嫁離京城,但在京城還有幾分人脈和勢力。且她親娘三公主也還健在,如何能讓女兒吞下這口惡氣
于是,常朝輝幾次三番在即將進入貢院參加會試時,要么衣衫盡濕,要么身份文憑被毀,要么裝著食物的籃子,被人惡劣打翻,被狗吞食
他連安然無恙的進入貢院都不能,又如何能更進一步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也不是沒努力過,可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庶長子,要對上嫡母的娘家,對上京城權大勢大的簪纓世家,他沒那個本事。
也是因此,三次科舉不成,常朝輝回了江南。至于他和李和輝如何認識,還是李和輝調任允州后。滿打滿算算起來,也不過兩個多月的交情。
兩人能互稱一句表兄弟,可兩人的境遇卻天差地別。
不過李和輝既然特意向他推薦了此人,表明此人卻有獨到之處。徐二郎樂意給他一個機會,只看他能不能抓住。
再有第三人,卻是徐二郎尤其關注的。
這位別看頭發花白,好似已經六旬有余,其實也才剛滿五十而已。他也是正經的科舉出身,早先還是榜上有名的進士老爺。只因出身寒門,路達仁一開始就沒想過在京城為官,只謀求外放。
他也是等了兩年才謀求到機會,因江南爆出了科舉舞弊案,江南許多官員折在里邊,為此騰出許多職位,路達仁便順理成章的過來了。
他一開始做的是正八品的訓導,后又做了掌管州府出納、文移、府衙內務的外府經歷,又做了州學正和縣教諭,之后官升從七品,做了州府的州判,成為上上一任知州身邊的佐官。
這佐官一做便是整十年,十年后知州升遷到別的州府,眾人以為他也會高升,路達仁卻出人意料的離開官場,回到家中教導兒孫。
這人辭官辭的莫名其妙,當時還被眾人熱議。又說他是上了年紀,精力不濟,要回家養老;有的說怕是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先知州同意保他一命,前提是他至此離開官場,再不過問通州之事;還有猜測說,他與新上任的知州有舊怨,擔心被報復和排擠,未免屆時灰頭土臉的被人擠兌走,還不如此時識趣一點,風風光光的離開。
具體原因如何,因為時日太遠,也無人說的清楚。但不得不提,這人大半人生都耗在了通州,他可以說是對通州糧食、水利、海防、河管、賦稅等最了解之人。
通州的一切都在他腦中,若得此人相助,事半功倍。
只是,一個早就辭官多年的人,竟會在黃土埋了脖子時又跳出來,個中原因當真讓人好奇。
不過他不來徐二郎也準備讓他去請他,畢竟能得他看重,又恰好能在之后協助他的人,委實不多。
考試進行的很順利,在場所有士子答題答的也還算順暢。
徐二郎此番考試只出兩題,一題與世家有關,一題與官場有關。
涉及世家的那一題,問的是如何削除世家之惡,如何將世家的影響將到最低。涉及到官場哪一題,問的是如何保持官員的清廉,以及官場的監督職能。
整個考場走下來,徐二郎不得不承認,最出挑的還是他特別看了幾眼的那三人。
而不管是陳赟、常朝輝、路達仁,不出意外,之后該能為通州出大力。
文選與武選的考核時間相差無幾,待得這邊收卷,武選那邊的考核結果已經出來了。
不比文選還需徐二郎事后閱卷,武選的結果當場公布。
通過選拔的壯漢明日到衙門報道,經過三天培訓,便可直接上崗。
至于文選的結果,兩日后徐二郎也讓人公布出去。
路達仁為通州同知,暫時代管通州糧食、水利、賦稅等;常朝輝為州同,輔佐路達仁處理此事;至于陳赟,為府知事,掌出納、文移以及勘察刑名。
另有一些五品以下官員,也被暫時認命,卻唯獨知州一職,最終懸空。
雖然知州沒有花落到眾人身上,但至此后許多人成了官身,一朝改換門庭,為家門爭光,也是讓許多人激動不已,恨不能直接跪倒在總督大人面前,行三拜九叩之禮,以謝大人知遇之恩。
文官們沒有試用期,命定的翌日直接上崗。
隨著通州衙門官員班底的搭建成功,這個草臺班子最先處理的,就是世家私造戰船炮臺,刺殺二品總督,賣官鬻爵,私采鐵礦之事。
若說前三個罪名是徐二郎這個二品總督親自給出了人證物證,那么后一個完全就是被百姓檢舉出來的。
這也是個驚喜,能將世家的罪名,定的更死一些。
眾所周知,通州礦脈不豐,在朝廷的相關文書記載中,通州之前只有鉛礦與鋁礦。
這些礦脈在世家所屬地界內,歸屬世家開采。可鐵礦既不在世家范圍內,二來,朝廷有明確律法規定,凡攸關國計民生的礦脈,包括金銀銅鐵,甚至包括鹽礦,全都歸屬國家所有,私人開采按誅九族之罪論處。
通州的世家倒是勢大,在發現鐵礦后將最先發現事情的百姓處死封口,之后開采時瞞不過其余世家的耳目,便訂立契約,共享分成。
這么同心協力的合作,也是難得。
不過那時候拿著鐵礦兌換的利益滿心開懷,現在就要承擔事情反噬所帶來的惡果。
衙門即將開堂審問世家,也就在前一天,刑部和督察院的官員一道來了通州。
徐二郎得到消息時,人已經在通州碼頭了,因來人身份貴重,乃是和他同品級的刑部尚書柯大人,與督察院院使吳大人,徐二郎起身親自相迎。
三人碰面,互相見禮。
柯大人率先說,“朝廷中眾世家上書,抨擊徐大人為一己之私,到通州后給世家羅織罪名,妄圖排除異己,提議將徐大人扣押入京。陛下未允,經過多番磨合,欽點我與吳大人過來徹查此事。”
徐二郎聞言頷首,又沖柯大人行了一禮,“多謝大人告知。”
“徐大人不用客氣,陛下知你我乃拐著彎的親家關系,還特意派了我過來,顯然是相信大人的為人。只是要堵朝堂上世家的嘴,以及百姓們悠悠眾口,不得不讓我們走一趟做做樣子。”
旁邊一直沒怎么開口的吳大人此時開口說,“不是做樣子。我等領的是圣名,一舉一動都要對得起圣人的托付,對得起天地良心。所以此事不管柯大人要如何處理,本官定會嚴肅徹查此事。若此事與徐大人有關,本官不會包庇;若非大人之錯,只是世家惡意攻訐,本官回京之后也會如實稟告陛下,并彈劾世家污蔑朝廷重臣之罪。所以之后一段日子,得罪了。”
吳大人乃是徐二郎調任遼東后,才升遷到督察院的。也是因為他在地方任職時,與刑名一時上頗有見地,且本人剛直不阿,又長了一張頗為威嚴肅穆的黑方臉,所以升遷入京后,允文帝想都沒想就將他安插到督察院去了。
上任就是正二品督察院院使,也是讓眾多官員嫉妒的紅了眼睛。為此這位吳大人沒少聽到同僚們的酸言酸語,但是,誰care
吳大人只對重案要案感興趣,對勾心斗角沒興趣。他也公然表明對死人的興趣遠比對活人的興趣大,于是在朝堂中就落下個奇葩的名聲。
不過這位大人倒是敢說敢為,與傳言中一般剛正,也因此,徐二郎先是欽佩兩分。
他直接就回道,“大人盡管查,我會讓下人配合大人行動。若此事終了,徐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應同。”
“何事”
就連柯大人也好奇的看過來,徐二郎還會麻煩到吳大人,不知是何事。
徐二郎卻道,“那是審問世家一事。”又將通州官場的官員都被他嚇了大獄,如今衙門中的人,俱都是他通過文選考試提拔上來的。新手上路,難免手生,對審問和用刑上也沒有什么經驗,所以若他們兩人有空,不妨過來指導一二
柯大人和吳大人聞言眉頭蹙緊,他們只知道朝堂上世家仿若瘋狗一樣逮著徐二郎撕咬,篤定徐二郎在通州肯定有大動作,而且那大動作還觸犯到世家的逆鱗。可誰能想到,所謂大動作竟然這么大。
這人竟是將通州的五大世家,連同通州的官員全都下了大獄。
前者他們略有耳聞,后者,他們當真沒有聽說。
這一竿子把通州上的了臺面的全都下了大獄,怪不得多的是人要把徐二郎整下去。
不過,能冒著得罪人的風險,肅清通州的黑暗,徐二郎是清官無疑了。
柯大人和吳大人當即應下,“自然可以。”
“恰好我們行船到通州,身體疲乏,明日正好歇息一日。是明日要升堂審問吧既如此,我和柯大人少不得要旁聽一二。”
徐二郎欣然贊同,便準備屆時讓人在公堂之后為他們兩人布置個茶座,讓他們好好聽聽世家的罪過。
這兩人一人是刑部尚書,一人是督察院院使,雖然此行主要是來查探他的清白,但他們本身的職責,讓他們有權過問州府以及全國的刑案之事。
不僅可以過問,他們甚至可以“越權”審問。
徐二郎圖謀在何不就圖謀這兩人接受世家之案
像是這種嫉惡如仇的三司之首,審案判案一看案子本身原委,二看判案之后會有的影響。權衡好利弊后,他們會對一些案子酌情輕判,或是酌情重罰。
世家之弊早已顯現,甚至從通州這一案中,能窺一斑而見全豹。吳大人和柯大人屆時指定會殺雞儆猴,通州五大世家死局已定。這重鼓敲下去,以后整個大齊的世家,都該縮著脖子過活了。
翌日公堂提審五大世家家主,整個通州的百姓聞聽此事,俱都不遠千里跑了過來。
瑾娘在家中坐不住,也想看看世家最后能落個什么下場,所以也略作了些裝扮,帶著長綺出了門。
就是長安和榮哥兒,也跟在徐二郎身后跑前跑后。
他們是男丁,能跟著徐二郎去后堂。后堂上擺著茶幾,旁邊坐著柯大人和吳大人。這兩人昨日里為避嫌直接歇在驛館里,根本沒到總督府去,所以長安和榮哥兒自然沒有見過他們。
不過他們認識柯大人,又聽徐二郎說過另一人是督察院院使,所以見到人就趕緊過來行禮。
前邊已經開始升堂了,第一個提審的,乃是那個因為家中人發現礦脈,舉家被滅口的男子。
那男子是山中獵戶,因當天打獵碰到兩只餓狼,他跑了兩座山才甩掉狼,回到家中早已月上中天。
結果就在靠近家附近時,就見幾個黑影人從山上的茅草屋中躥了出來。他們手中提著大刀,那刀口的血跡連成線從刀上低落下來。
還不能男子有所反應,一把火把丟到早就潑了煤油的茅草屋上。茅草屋登時燃起通天大火。
可惜,茅草屋中至始至終沒有發出聲音,里邊的人全死在寒刀之下。
男子拿出一塊令牌,那是他兩天后趁夜黑去給家人收尸時,從老父親手中取出來的。
那是一個“祝”字。
這雖然不能將祝家一下垂死,可之后男子守著山中,十多年不敢稍離。于是他知道,山中的礦脈被商家之人發現了,他們為防消息走漏,要斬草除根。
此時男子由衷后悔起來,早知道當初發現那赤紅石頭時,就不該因為好奇,讓老父親拿到下邊州府去問個明白。結果被人盯上,招來滅門之禍。
男子不能判定殺人者是祝家人,可挖掘礦脈的,絕對有祝家。不僅有祝家,還有其余幾個世家。至于他們挖到的鐵礦,都會先運送到距離此處不遠處的山腹“工廠”中加工一番,然后分別運往通州靠南北的兩個碼頭。靠南邊的碼頭,鐵礦直達允州,靠北邊的鐵礦,直接運往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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