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　　三藩

　　前途是光明的，過程是坎坷的。

　　絕大多數(shù)的社會變革，舊的統(tǒng)治階層和舊的既得利益集團總是不甘心退出歷史舞臺。

　　如果神主、天子等傳統(tǒng)長生者豪強拒絕接受以真神理性之道為代表的未來，他們或將不顧一切后果地集結起來，圍剿真神門徒以及相似價值觀的賀路千，摧毀賀路千目前取得的所有成就。

　　即使神主、天子等傳統(tǒng)長生者豪杰意識到了科學體系蘊含的力量，學習真神好榜樣，虛心接受玩家世界的科學成就，風險仍舊不可忽視。

　　因為神主、天子已經習慣了征服，習慣了統(tǒng)治，習慣了仗著武力優(yōu)勢掠奪、剝削。如果他們覺得賀路千仿佛小兒持金般沒有力量守住樂東島基業(yè)，這些王霸之主大概率掀起戰(zhàn)爭，貪婪地搶走炐國陣營九年乃至十余年的積累。

　　防人之心不可無。

　　燕如玉嚴肅提醒賀路千：“我們這些僥幸走在時代前沿的先行者，必須聯(lián)合起來自保。”

　　賀路千表示理解。

　　從玉觀音燕如玉這里探明九大長生者的不同性情，賀路千迅速意識到了炐國陣營的敵人并非只有閻羅天女和安車骨蠻族。但是，合作需要共同利益基礎，賀路千不可能平白無故替如玉打生打死。

　　而且，燕如玉對神主、真神等八位長生者的解讀是否百分之百可信，賀路千隨后也得親自驗證一番。

　　賀路千斟酌半晌，最終選擇婉拒燕如玉遞來的橄欖枝：“請允許我考慮考慮。”

　　賀路千沒有把話說死。如果確定燕如玉沒有說謊且值得信任，雙方該聯(lián)合起來還是要聯(lián)合起來。

　　燕如玉也沒有強迫賀路千今夜必須做出選擇。賀路千面對長生機緣的淡然，令燕如玉覺得她小覷了賀路千的底蘊——她同樣需要時間更新賀路千的資料。

　　于是，賀路千和燕如玉的夜談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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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聚云州的眾位超品修行者，各有各的目的。

　　南海神尼是炐朝亡國公主，她恨安車骨，更恨薄常武等叛徒，不僅想殺死薄常武，更希望薄常武在絕望中痛苦而死。所以，當薄常武與薄歡歡的血脈關系在小圈子里傳開，所有修行者不約而同盯上薄歡歡的祖師南海神尼，認定她耗費二十余年時間策劃了這一切。

　　舒立言是一位典型的江湖俠客，他固然沒有推翻安車骨統(tǒng)治所需的組織能力、綱領思想、政治智慧，其純粹而又無私的反洝情懷卻無需置疑。薄常武本就是舒立言的獵殺目標，只因為薄常武武功不弱于他且有許多一品修行者親信輔佐左右，舒立言才恨恨看著薄常武逍遙至今。

　　毒芍藥雖然拜入岳山派多年，可因為她是五毒教數(shù)百年來第一位超品修行者，五毒教上上下下仍舊異常尊敬地把毒芍藥視作太上教主。毒芍藥的舊時親朋好友在五毒教，五毒教的基業(yè)在云州，而且是云州排名前三的地方勢力。近些年，因為各種各樣的矛盾，五毒教與薄常武這位云州之主產生無數(shù)矛盾。

　　即使沒有杜小池、薄歡歡這一檔子事兒，南海神尼、舒立言、毒芍藥等三名超品修行者與薄常武也矛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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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池看淡安車骨與豐人的民族矛盾，雖然秉著兄弟義氣與舒立言、毒芍藥、山海會會眾同生共死，內心其實沒有半點兒反洝情結。瞧見薄歡歡安然無恙，得到薄常武屈身交結，杜小池轉眼就把老岳父的“叛將”“大豐奸”惡劣名聲丟在腦后。

　　對杜小池來說，與薄歡歡重逢并得到薄常武祝福，簡直是薄歡歡事件最完美的結局。

　　可是，有一句這樣說，請神容易送神難。

　　杜小池把南海神尼、舒立言、毒芍藥請到云州很容易，想說服三名超品修行者放棄他們對薄常武的仇恨，則千難萬難。即使杜小池站在薄常武立場，辯解說昔日投降安車骨實屬無奈，辯解說昔日屠殺云州、逼死復豐皇帝實屬無奈，三名超品修行者也絕不會輕易罷手。

　　事實上，杜小池若敢為薄常武脫罪，舒立言、山海會會眾等反洝立場堅定的兄弟朋友將會第一時間與他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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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路千原以為，杜小池最近數(shù)日將會夾在平云藩、反洝義士之間左右矛盾。可而后的時勢發(fā)展，竟超出賀路千預料，賀路千拜訪薄常武、夜談燕如玉的次日，平云藩藩王府突然傳來一條勁爆消息：南海神尼、舒立言、毒芍藥等三名超品修行者與薄常武、李布等兩位超品修行者和解了。

　　原因很簡單，長生者玉觀音燕如玉居高臨下插手了云州之變。

　　賀路千不清楚燕如玉向五位超品修行者具體開出什么條件，也不清楚五名超品具體的和解細節(jié)。

　　賀路千只曉得五名超品修行者的和解結果：為了安撫舒立言等反洝義士的反洝情緒，為了安撫亡國公主南海神尼的反洝情緒，薄常武決定將功贖罪，以炐朝“云王”的名爵，樹旗造反。

　　涼州總督李布當場表態(tài)支持義父薄常武的壯舉，發(fā)誓說，屆時他也會在涼州起兵。

　　南海神尼同意薄常武將功贖罪，領著杜小池潛入京師，試圖把閻羅天后牽制在京師；舒立言返回岳山派，未來協(xié)助薄常武、李布等奪取成州、延州；毒芍藥代表五毒教與薄常武達成和解，并表示愿意協(xié)助薄常武攻取荊州。

　　一夜之間，仇敵變成盟友。

　　五名超品修行者和解之后，舒立言提議：“石烈索安恰好在云州，不如殺了他祭旗。”

　　薄常武、南海神尼等超品修行者異口同聲說好：“閻羅妖婦如今只有兩位超品可用，殺一個就少一個。”

　　可惜，當大家重重包圍石烈索安的臨時住宅時，遺憾發(fā)現(xiàn)他竟已逃之夭夭。原來，不知哪個環(huán)節(jié)走了風聲，石烈索安與藏在暗中的葉蘭安昌提前得到了五名超品修行者即將和解的震撼消息。石烈索安、葉蘭安昌沒有勇氣硬抗五名超品修行者的合擊，果斷舍棄所有親信、隨從，聯(lián)袂倉惶逃出昆盤郡。

　　盡管有此小小遺憾，平云藩的撥亂反正，仍舊如火如荼揭幕。

　　復豐二十八年十二月，在薄常武、李布、舒立言三位超品震懾之下，成州一夜之間變色，直接把薄常武實際控制的云州和李布實際控制的涼州及部分延州連成一片。

　　復豐二十九年正月，平靈藩藩王甄延沙宣布站隊薄常武。但因為平云藩已然攻取荊州南部，賀路千已然攻取昌州南部，平靈藩暫時并不需要直接面對安車骨的軍事壓力。甄延沙及時歸正，更像害怕賀路千與薄常武以光復炐朝名義兩面包夾靈州。

　　同月，薄常武率領七千精銳，攻至荊州州城武硚。

　　復豐二十九年二月，平樂藩藩王魏云福宣布站隊薄常武，親自率領大軍攻向安州。

　　短短數(shù)月之間，洝國失去了涼州、云州、成州、靈州、樂州，以及半個荊州、部分安州、部分延州。再加上此前被賀路千攻取的海州、昌州八郡，洝國已經將近喪失一半國土，日漸走向風雨飄搖衰世。

　　可前面已經三番兩次強調過，如若預測洝國的興衰，誰都無法忽視藏在閻羅家族和破六韓家族背后的天子。

　　玉觀音燕如玉鼓噪起來的三藩歸正，并沒有在中原內地形成勢如破竹之勢。

　　面對涼州總督李布為主的進擊，洝國朝廷緊急調遣石烈索安，增援延州州城安未。或許石烈索安能力高絕，或許舒立言與薄常武、李布的合作本就缺乏最基本的信任，或許天子暗中扶持了石烈索安一把，石烈索安竟然出乎意料地憑借安未城防御體系，把李布、舒立言擋在安未城外。

　　面對平云藩藩王薄常武為主的進擊，洝國朝廷緊急公布葉蘭安昌已經晉階超品的喜訊，并命令葉蘭安昌增援荊州州城武硚。類似石烈索安在安未城施展的奇跡，葉蘭安昌竟然也憑借武硚城防御體系，把薄常武、毒芍藥攔在武硚之南。

　　面對平樂藩藩王魏云福、改名魏忠炐的魏忠安為主的進擊，破六韓海杰同樣超水平發(fā)揮，他竟然越過了應寧城池防御體系，把魏云福、魏忠炐父子堵在安州。

　　而在遙遠的京師，閻羅天女也以一己之力牽制住了鐘勝海、南海神尼兩位超品。

　　石烈索安對李布、舒立言，葉蘭安昌對薄常武、毒芍藥，破六韓海杰對魏云福、魏忠炐，閻羅天女對南海神尼、鐘勝海，洝國陣營的四名超品修行者不約而同超水平發(fā)揮，擋住了八名并不齊心的反洝超品修行者。

　　面對十二名超品修行者形成的僵持局勢，賀路千默默揣測：“十二名超品對抗背后，肯定還有天子、武帝、燕如玉長生者層次的斗法。”

　　賀路千不愿被動成為燕如玉與天子斗法的棋子，同時也覺得106級實力乃至107級實力，并不能輔佐他正面挑戰(zhàn)天子等長生者。賀路千斟酌利弊許久，最終保守地效仿平靈藩甄延沙，低調選擇了武裝中立。

　　如此。

　　一年過去了，洝國的安未、武硚、應寧防線，仍舊固若金湯。

　　兩年過去了，雙方十二名超品，還在這三座城池僵持。

　　若非薄常武、魏云福持續(xù)不斷來海州積極購買戰(zhàn)略物資，賀路千都要懷疑兩方準備以應江、延州為界建立南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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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年又一年，復豐三十年悄然到來。

　　為了迎合境內境外的反洝輿論，賀路千也于復豐三十年出兵，攻克昌州饒信郡，委婉表示他這位炐國左丞相并沒有對薄常武等人的反洝大業(yè)無動于衷。

　　時間來到八月，賀路千正準備再向北攻取一郡，饒信郡突然傳來一條惡訊：駐扎在饒信郡的炐國部隊突然與駐扎安州柯江郡的平樂藩藩軍兵戎相見，并陣殺三百余名平樂藩藩軍。

　　駐扎饒信郡的炐軍將領副將甲指控平樂藩軍越過柯江郡、饒信郡的邊界，搶劫屠殺了兩個村莊，并主動襲擊趕過去查探詳情的炐軍；平樂藩方面的將領則反駁說，他們沒有殺害饒信郡無辜百姓，也沒有越過邊界進攻炐軍，真相反而是：大伙兒捕魚燒飯時，突然慘遭炐軍襲擊。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扯不清楚究竟誰對誰錯。

　　這件事兒不算大，卻不能大事化了糊弄過去。

　　因為有兩名身份特殊軍官死于這次武力沖突，一位死難者是魏云福的妻侄，另一位死難者是負責平樂藩與平云藩軍事聯(lián)絡的薄常武親侄子。魏云福語氣委婉，卻又態(tài)度堅決地要求賀路千給他一個說法：“我妻侄死了就死了罷，可薄常武侄子死在昌州，你讓我如何向他解釋？”

　　此事涉及炐國與平樂藩、平云藩的外交方略，甚至有可能影響到十二名超品修行者的長期僵持。為了保證炐國陣營能夠再穩(wěn)定發(fā)展兩三年，賀路千非常重視這次武裝沖突，忙完手上的緊急事務，便以最高平均速度拔腿跑向饒信郡。

　　抵達饒信郡，副將甲第一時間遞給賀路千一份翔實證據：“丞相，此事千真萬確是平樂藩軍誣陷我們。”

　　賀路千翻了翻卷宗，人證非常充分、物證非常充分，怎么看都是平樂藩軍主動作死。

　　但這些證據，無法解釋魏云福妻侄、薄常武侄子兩名五品修行者，為何閑得無聊跑到饒信郡蓄意屠殺村民。據平樂藩和平云藩方面反饋的資料，魏云福妻侄、薄常武侄子固然無法冠以好人詞匯，可他們倆的聲譽主要敗壞在貪污腐敗、留戀青樓戲子等方面，并沒有無緣無故狂暴殺人乃至成村成村屠殺百姓的污點。

　　賀路千試著尋找其中的可疑線索。

　　昌州饒信郡與安州柯江郡，以柯江為天然分界線，柯江西面兒是饒信郡，柯江東面兒是柯江郡。

　　柯江穿越群山丘陵，向東南方面蜿蜒而行。因為柯江彎曲不成橫，也不成豎，江東江西的村落分布也凌亂不成體系。被平樂藩軍抄掠屠戮的兩個村子，行政上歸屬饒信郡，地理上卻更接近柯江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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