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　　血脈共振

　　賀路千暫不表態：“我先去平云藩藩王府，瞧瞧薄常武意欲如何。”

　　傅永炐即時表示贊同：“冤家宜解不宜結，此事若能私下里說開，再好不過。”

　　杜小池關心薄歡歡安危勝過關心舒立言、毒芍藥、南海神尼、鐘勝海、賀路千等不同路線的反洝事業，忐忑不安地拜托賀路千打探清楚薄歡歡是死是活、有沒有受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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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路千令身份敏感的杜小池暫且留在山海會秘密地點等待消息，徑自領著熟悉昆盤郡城地理的計樂江等人直驅平云藩藩王府。

　　炐國這些年曾與平云藩簽署許多條和平共處的秘密協定，而且賀路千這次來云州，勉強也算應薄常武之請。所以，賀路千沒有偷偷摸摸潛入藩王府，直接有禮有節地派遣計樂江以山海會的名義叫門。

　　十余分鐘后，藩王府漸次亮起火把，薄常武鄭重其事親自召見計樂江。

　　綽約火光中看見立身計樂江身側的賀路千面孔，薄常武一驚又一喜：“原來是賀丞相！”

　　賀路千笑呵呵表明來意：“薄王爺是我炐國好友，杜小池是山海會好友，咱們都是自家人。我這次來云州，主要是想做個和事老。”

　　薄常武散去并不多的緊張情緒。

　　說句心里話，薄常武從始至終都沒有打算與杜小池徹底鬧翻。

　　薄常武沒有悖逆人倫的勇氣和念頭，當他發現并確認薄歡歡是他親生女兒之后，先前的種種歡愛想法和占有欲望全都瞬間化作烏有。薄常武與杜小池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薄常武非常重視杜小池的練武天賦，渴望以女婿親情拴住前途光明的杜小池。

　　杜小池年紀輕輕列位二品，未來晉階超品概率相當高。如果兒子、女婿都能順利晉階超品，閻羅天女再想削藩，也得考慮一下吧。

　　杜小池又與舒立言、毒芍藥等超品關系密切，隨隨便便就能喊來他們超品助陣。

　　許多時候，這種混江湖、混人脈的天賦，比武學天賦更讓人敬畏。

　　薄常武曾親眼見證炐朝的敗亡，岳山派的單義信、大豐教的鐘勝海，個體武力并不比閻羅天女弱多少。可是，單義信是腦袋一根筋的武夫，縱然依賴岳山派威望聚集一批江湖豪杰，也難有效發揮他們的實力；鐘勝海是修行者圈子里的異類，沒有多少江湖豪杰愿意在他帳下受委屈。

　　最終，善于玩弄政治手段、善于拉攏豐人超品的閻羅天女，輕輕松松贏得一次又一次決定性戰役。若非安車骨部族權貴過于貪婪，若非郭靖如、靳明安橫空出世，閻羅天女三四年間就能征服炐朝兩京十三州。

　　薄常武尊重舒立言、單義信、鐘勝海等獨夫式超品修行者的實力，卻從心底鄙棄他們的智慧：“太糙了！”

　　杜小池這樣的修行者，才能贏得薄常武發自內心的佩服。

　　稍稍了解杜小池的能力，薄常武迅速做出決斷：這個女婿，我要定了。

　　這樣的好女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至于薄歡歡怎樣想……

　　莫說薄歡歡和杜小池曾經兩情相悅，便是薄歡歡極端討厭杜小池，薄常武也會努力說服薄歡歡嫁給杜小池。昔年為了活命，薄常武曾冷漠地看著他的父母被敵軍斬首，曾冷漠地看著他的愛妾與女兒被人擄走，他怎可能真的在乎女兒是否幸福？

　　還是利益更可靠一些。

　　薄常武把薄歡歡囚在府中，真實目的不是逼迫杜小池屈服，而是想以薄歡歡為誘餌收服杜小池為己所用。

　　薄常武順著賀路千的語氣，盡己可能緩和他與杜小池的沖突：“歡歡是我女兒，小池是我女婿，我怎會害他們！我把歡歡留在府中，委實是幕后兇手太險惡了。二十余年前奪走我的女兒，二十年后引導我女兒施展美人計害我，這是正常人能干的事兒嗎？”

　　“我若把歡歡送到小池身邊，誰曉得幕后黑手將會施展哪些歹毒奸計？”

　　賀路千略過幕后黑手討論，優先關注眼前：“杜小池還不知道薄歡歡是你親生兒女，我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這是薄常武的既定計劃。

　　薄常武連忙向賀路千道謝：“麻煩丞相了。”

　　賀路千：“杜小池現在心急火燎，短時間內恐怕很難相信如此不可思議的曲折。穩妥起見，不如讓杜小池來王府，直接與薄歡歡親自交流？”

　　這也是薄常武的既定計劃。

　　但薄常武的計劃，他準備遲些日子，再讓杜小池和薄歡歡相見。薄常武想到某些計劃尚存在漏洞，語氣不禁有些遲疑：“可以是可以，但……”

　　薄常武臨時尋找藉口，試圖押后杜小池和薄歡歡相見時間：“歡歡被她師父洗腦了，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事實，一直罵我是她殺父殺母的大仇人。現在若讓杜小池與她碰面，恐怕……”

　　賀路千：“事實就是事實，不管薄歡歡與你有沒有父女親情，她也是你血脈子嗣。薄歡歡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等她想明白了，即使不認你這個血親父親，也不會再傻傻聽信別人的蠱惑。”

　　薄常武愈加遲疑。

　　其實，薄常武并不十分害怕杜小池喊來的舒立言、毒芍藥，以及南海神尼。

　　首先，薄常武暗中聯絡一名新晉超品，兩兩合擊，足以抵抗舒立言等人的偷襲。

　　其次，有一位大人物最近主動聯系了薄常武。只要薄常武愿意向那位大人物效忠，大人物不僅保證毒芍藥、南海神尼不會主動攻擊他，還愿意庇護薄家世世代代統治云州。

　　薄常武派遣舒澤洝不顧臉面地如實告知賀路千真相，目的并非當真向賀路千求援，而是不希望未來因為杜小池歸屬惹來誤會。歸根結底，賀路千昔日干凈利索襲殺原東可的畫面，嚇破了薄常武的膽子。

　　薄常武不怕舒立言、毒芍藥、南海神尼，卻不敢不怕賀路千。

　　因為賀路千能殺人，也敢殺人。

　　另外，薄常武把蛇仙龍秀秀誤會成賀路千的后臺，不覺得那位大人物愿意為了他而和賀路千、蛇仙龍秀秀干仗。

　　薄常武斟酌十余秒，理智選擇妥協。

　　寧肯計劃出現漏洞，也不能無故得罪賀路千。

　　薄常武放棄拖延時間既定計劃，改而采納賀路千的建議：“歡歡這些日子一直犯倔，不吃也不喝，逼得我不得不次次施展幻術。提前見面也好，可以讓小池好好勸勸她，喂她吃點東西，幫她認清楚她師父和南海神尼的丑惡面目。”

　　賀路千與薄常武達成共識，事兒自然而然就這樣辦了。

　　計樂江帶著賀路千口諭返回山海會秘密據點，很快去而復歸，把滿臉焦急的杜小池帶了過來。杜小池非常關心薄歡歡安危，習慣性奉承賀路千、薄常武兩句，便提出要求：“我能不能先見歡歡一面？”

　　薄常武當然不會拒絕。

　　但薄常武有薄常武的小心思，才不理會杜小池渴盼見到薄歡歡的急迫心情。

　　薄常武刻意散去內力體系支撐，脊梁不受控制傴僂彎曲。薄常武今年61歲，不比賀路千真實年齡年輕多少，撤去內力體系的氣質強化，薄常武快速變成一位諸病纏身的糟老頭。再搭配臉龐上的凄苦表情和無奈神色，一位心疼女兒的偉大父親形象瞬間新鮮出籠。

　　步伐蹣跚地越過水榭亭臺期間，薄常武唉聲嘆氣故意與杜小池嘮叨往年舊事，回憶薄歡歡與其母親如何被人趁亂掠走，回憶喪失愛妻愛女之后的哀傷，前段時間如何感慨二十余年后與薄歡歡重逢的震驚和狂喜，等等。

　　當然，薄常武有意無意地在敘述舊事時努力美化自己。

　　例如，薄歡歡母親與薄歡歡之所以被人掠走，主要原因明明是薄常武自私自利。可在薄常武今日的敘述中，真相卻變成了他拼命去救薄歡歡母女，奈何實力有限，不得不眼睜睜看著敵人飄然離去。在這些主觀感情襯托下，薄常武變成一朵潔白無瑕的白蓮花，薄歡歡的悲慘一生變成薄常武拼命挽回卻沒能挽回的遺憾。

　　驚聞薄歡歡竟是薄常武的女兒，杜小池詫異望向賀路千。

　　賀路千：“可能性很高。”

　　杜小池相信賀路千的判斷，卻又不肯相信賀路千的判斷，耳朵里只聽見“可能性”三字。

　　可能是，自然也可能不是。

　　杜小池下意識反駁薄常武：“你有證據嗎？”

　　薄常武苦笑說：“賀丞相就在這里，我怎敢撒謊？”

　　杜小池懵懂追問：“此事與丞相有什么關系？你如何確定，歡歡就是你的女兒？難道是滴血認親？”

　　“我曾與域外天魔打過交道，域外天魔說咱們人類的血型繁雜多變，父女的血型有可能相似，也有可能不相似，滴血認親傳統說法，簡直是兩只呆瓜在開玩笑。”

　　薄常武早有準備，緩聲解釋說：“域外天魔有域外天魔的辦法，我們超品修行者有我們超品修行者的辦法。修行者晉階超品之后，就能夠真正內視自己、剖析自己，看清楚自己的血脈傳承。”

　　賀路千曉得薄常武在說什么。

　　土著修行者晉階超品之后，他們或許不知道器官組織、細胞、基因等普遍性生物學常識，卻能依賴無所不能的超品力量體系，仿佛原始人舉槍射擊般掌握了針對自身的生物改造技術。

　　歷代土著修行者鉆研生物改造技術期間，不可避免地涉及到種種基因學現象，進而衍生一門可以翻譯為“血脈共振”的實用技能。

　　血脈共振的底層原理，非常復雜。

　　若以地球二十一世紀知識解讀，賀路千最少開辟三十個科研項目，才能稍稍解決血脈共振現象衍生的成千上萬疑惑。

　　但若一切簡單化，只說血脈共振的效果，它的最淺顯應用，可以理解為DNA親子鑒定。

　　超品修行者針對目標施放血脈共振，如果目標是他的直系兒孫后代，兒孫將會近乎百分之百概率出現熱血沸騰等有趣的癥狀。亦是因為超品修行者有能力隨時隨地檢查子嗣的血脈，土著世界如是說，除非超品修行者甘心情愿戴綠帽子，否則沒有人敢找他接盤，也沒有人敢當面冒認。

　　以上說法，只是土著修行者圈子的共識以及賀路千的猜想。

　　炐國陣營玩家尚無能力復現DNA親子鑒定技術，血脈共振到底可靠不可靠，它能不能達到DNA親子鑒定高度，都沒有詳實可靠的數據支持。賀路千目前僅能確認血脈共振的確能夠作用于父子、母女等血脈傳承，但以熱血沸騰等癥狀逆推血脈聯系的準確率，究竟是90%還是100%，目前還不得而知。

　　薄常武不像賀路千想那么多，也沒有驗證血脈共振準確率的需求，他簡單粗暴選擇相信了前人的經驗：“胎記、紋身，都可以假冒，血脈共振卻無論如何都不能作假的。”

　　“我是你們眼里的大豐奸、大奸賊，或許你們覺得我口蜜腹劍、寡廉鮮恥，我說的話都不可信。但賀丞相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一輩子不曾向安車骨低頭，也不曾做過什么惡事。有賀丞相這樣的大英雄作證，你們總該能夠相信我吧？”

　　薄常武為了取信杜小池，果斷拼命吹捧賀路千。

　　賀路千目光從杜小池身上移到薄常武身上，再從薄常武身上移到杜小池身上：“難怪薄常武裝好父親刻意拉攏杜小池，這是馬屁精惜馬屁精？”

　　聽到熟悉的字眼，杜小池連連點頭：“原來是血脈共振，這的確做不了假。”

　　杜小池曾在洝國皇宮有幸見識過閻羅天女施展血脈共振。

　　但當時杜小池實力低、眼界淺，不懂血脈共振是到底怎么回事，僅僅記住了結果：血脈共振能夠鑒定某位皇子皇女是否是閻羅天女的后代。

　　另外，杜小池的武學天賦雖高，內心卻對練武沒有什么興趣，覺得三品、四品實力已經夠了，何必再下苦功夫浪費生命呢。杜小池更像一位仗著天賦高絕混飯吃的幸運兒，平時不肯耗時耗力練武，亦不關心世間各種絕學、秘術，常常敷衍態度不求甚解。

　　杜小池雖然親眼見過血脈共振，卻沒有深入調查，一直誤會血脈共振是閻羅天女的秘術。直至今日經薄常武耐心講解，杜小池才恍然明白：不計剛剛晉階的超品修行者，十名超品修行者里最少有七八名超品修行者，能夠熟練施展血脈共振。

　　這是大路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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