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所求何物?
鋒銳的爪尖和燃燒的斧刃碰撞在一處。
龐大的力量迸發(fā),整個大樓轟然一震,雙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來自斧刃之上的沖擊和源質(zhì)的動蕩讓槐詩眼前一黑,沒有經(jīng)過蛻變的憤怒之斧竟然難以承受贊頌者的異化利爪。
或者說,異化利爪之上所纏繞的五線譜,漆黑的五線譜之中,有一滴滴漆黑的粘稠汁水落下。永恒的痛苦如同毒液一樣,隨之?dāng)U散。
但現(xiàn)在,被憤怒灼傷的利爪,卻又迅速的覆蓋了一層凄白的冰霜。
凍結(jié)!
“這是……”
贊頌者呆滯一瞬,看向槐詩。
就在那年輕人的腳下,層層霜華浮現(xiàn),在這凄風(fēng)和暴雪所構(gòu)成的演奏中緩緩擴(kuò)散。
在具備了云中君干涉四時的體悟之后,交響的演奏已然直接引動了凍城的天象。
這便是經(jīng)歷過進(jìn)階和上泉的指點(diǎn)之后,更上一層的極意……
“不是,就算‘同行盼著死同行’也不至于這樣吧?”槐詩無奈的問:“咱們剛才不是還嘮的挺開心么?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了?”
“唔?您不是已經(jīng)同意了么?在下取材的請求。”
贊頌者舔舐著指尖的霜色,品味著憤怒之斧殘留的味道,漸漸迷醉:“為何不成全與我呢,我一定會銘記您慷慨的贊助!”
就在那一雙猩紅的眼瞳倒影里,眼前年輕人的身上涌動著璀璨光芒——那是無數(shù)甘甜美妙的靈感自鮮活的靈魂之中流淌!
令人,食指大動!
垂涎欲滴……
“請施舍于我吧,槐詩閣下。”
他展開雙臂,大笑著,撲上:“救我于困頓之中!”
神圣的頌歌自他纏繞周身的漆黑五線譜中浮現(xiàn),伴隨著他的動作,無數(shù)高亢的嘶鳴和慘烈的咆哮匯聚為旋律,奏響了地獄的頌歌。
如此強(qiáng)硬的,闖入了槐詩的旋律之中!
就好像聽得見那贊頌寒冬的交響曲,切入樂句,打斷了槐詩的節(jié)奏,步步猛攻。
贊頌者灰袍之下,畸變的身體之上無數(shù)琴鍵浮現(xiàn),被無形的手指操縱著,再度奏響了地獄的圣詩。
那些粘稠如淤泥的漆黑樂章所過之處,數(shù)不清的面孔從其中浮現(xiàn),在旋律中放聲悲鳴,慘烈高歌。
來自至福樂土的地獄災(zāi)厄凝結(jié)成型,數(shù)十只漆黑的利爪像是活物一樣,從灰袍之下浮現(xiàn),游走伸縮,變幻不定。
混凝土墻壁和凍結(jié)了漫長時光的堅冰被如同薄紙一樣撕碎,眼前的樓宇好像都變成了幼童手中任人蹂躪的玩具一樣。
可緊接著,便被斧刃和長劍之上燃燒的光焰一一擊潰,斬裂!
天地鳴動!
自從支離破碎的旋律中,由宏偉的鳴奏再度響起。
霜風(fēng)咆哮,交響再起!
瞬間跨越了漫長的距離,那一張輕蔑的面孔在他的眼前閃現(xiàn),長槍呼嘯,撕裂了漆黑的利爪之后,在他的胸前留下了貫穿的裂口。
緊接著,五指合攏,向前搗出。
——三重霹靂·天崩!
轟鳴巨響之中,贊頌者倒飛而出,擋在面孔前方的雙臂爆裂成一團(tuán)血漿,又重新迅速的生長而出。
再然后,那些蔓延的五線譜便在美德之劍的劈斬下焚燒殆盡。
“什么鬼!”
贊頌者失聲。
無法理解。
此刻,在環(huán)境的限制之下,雙方本身的力量幾乎可以說微不足道,真正決定勝負(fù)的,乃是作為災(zāi)厄樂師的造詣,雙方對旋律和樂理的把控!
可為什么……
被壓在下面會是自己?!
數(shù)百年以來不眠不休的演奏和創(chuàng)作,成為災(zāi)厄樂師之后無止境的攀爬和磨練,乃至不惜犧牲一切,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結(jié)果,自己的地獄圣詩卻被一個年齡不到自己零頭的后輩壓制?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轟!
彌散的煙塵被撕裂,纏繞著冰霜和火焰的斧刃再度斬落,來自整個凍城的寒意和力量寄托其上,輕而易舉的擊潰了贊頌者的防御,自他的脖頸之上留下了深邃的斬痕。
血色噴出。
險些被一擊斬首……
可比這更令他不安的,是那驟然變化的旋律和節(jié)奏。
“不可能……這不是古典音樂!”
贊頌者咆哮,震怒質(zhì)問:“這是什么!”
“搖滾啊,沒聽過嗎?”
槐詩攤手,滿不在乎的回答:“誰規(guī)定了大提琴就只能去拉古典了?時代變了,朋友,你得ROCK起來!”
“歪門邪道!”
贊頌者怒吼,“你以為憑借這種淺薄的東西,就能勝過我么!”
“這還只是搖滾,你要是聽了重金屬,豈不是要?dú)獾娜冶ǎ俊被痹姄u頭:“得了吧,朋友,別找借口啦——”
悲憫之槍突進(jìn),節(jié)節(jié)貫穿。
自那行云流水的揮灑之下,將來自地獄的圣歌徹底撕裂,猛毒在傷痕之中擴(kuò)散,從贊頌者的身上長出了一從又一從的詭異鮮花。
在槐詩的拋擲之下,貫穿了贊頌者的身體,拉扯著他,倒飛而出,將他釘在了坍塌的墻壁之上。
“我要是你,就會好好反思一下。”
槐詩滿不在乎的抬手,拭去臉上的血色,嘲弄發(fā)問:“比不過別人,是不是因?yàn)椤恚约簩I(yè)水平不太行?”
“……”贊頌者僵硬。
“就這點(diǎn)水平,做什么災(zāi)厄樂師呀。”
他攤開雙手,誠摯建議:“不如考慮一下轉(zhuǎn)行,拯救至福樂土,出道當(dāng)愛豆怎么樣?”
那一瞬間,贊頌者的眼瞳幾乎收縮成針尖大小。
慘白的面孔在在前所未有的羞辱中變成了赤紅,鐵青,漆黑,乃至抽搐著猙獰扭曲,難以想象一個人的五官能夠扭曲成如此莫可名狀的樣子。
到最后,那一雙瞪大的眼珠子,竟然也在無形的怒火煎熬之下爆裂開來。
粘稠如淤泥的血液從其中噴出。
隨之而來的,還有令整個凍城都為之顫栗的嘶鳴,無數(shù)冰棱碎裂墜落,墻壁和大地震顫著,浮現(xiàn)裂隙。
贊頌者的身體迅速的鼓脹,被自內(nèi)而外的撕裂。
就像是褪去了舊的衣袍。
一雙手從裂開的胸膛中伸出,緊接著,是赤裸的身體,輝煌的雙翼從他的后背之上展開,莊嚴(yán)的光環(huán)從頭頂浮現(xiàn)。
宛如天使降臨在人間。
在蓋亞之血的力量之下,他終于恢復(fù)了往日在至福樂土之中的姿態(tài)。
甚至,更進(jìn)一步……無數(shù)深淵的樂章纏繞在他的身軀之上,憎惡、貪婪、渴望,種種不同的意味從其中流淌而出。
徹底放棄了災(zāi)厄樂師之間的對決,還有為之自傲的樂律造詣,他要用自己最強(qiáng)的力量,將眼前的這個該死的家伙,轟殺至渣!
撲面而來的颶風(fēng)中,槐詩已經(jīng)目瞪口呆。
啥玩意兒啊!
不是說好了同臺競技的么?大家彈琴彈的好好的,你咋就二段變身,掀桌子不玩了?
他急了他急了!
可問題是……我好像也急了!
“啊,啊,我感受到了——”
贊頌者的面孔抬起,六只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對手:“源源不斷的靈感,就在你的血中……拜你所賜,槐詩先生,我終于領(lǐng)悟了!”
“那你豈不是要好好謝謝我了?”槐詩不著痕跡的小步后退著,禮貌的擺手:“磕頭和拜師就算了,回頭有機(jī)會,大家擺兩桌一起樂呵一下就行了。”
“我會的。”
贊頌者抬起手指,獰笑:
“——在用你的骨頭和血譜寫出新的旋律之后!”
轟!
被賦予實(shí)質(zhì)的音波驟然迸發(fā),毫無征兆的形成了漆黑的利爪,向著槐詩的面孔抓出。
瞬間,將槐詩抬起的斧刃擊飛,連帶著他一起,砸進(jìn)了千瘡百孔的大樓。
在轟鳴之中,槐詩一連撞碎了好幾道墻壁,掉進(jìn)了早已經(jīng)遍布塵埃的總統(tǒng)套房里。
兩具相擁的骸骨從被槐詩砸碎的沙發(fā)上落下來,掉在地上,風(fēng)化成灰。
“啊,不好意思,打擾了。”
槐詩狼狽的爬起來,來不及幫人收斂遺骸,就感覺到頭頂傳來的低沉風(fēng)壓。
詭異的巨爪在圣詩贊頌里再度凝聚,撕裂了層層樓板之后,向著槐詩拍落,絲毫不在乎長槍所留下的細(xì)小傷口,將他砸進(jìn)地板之下。
接連不斷的坍塌之中,槐詩貫穿了層層樓板,墜入了宴會廳。
瞬間的恍惚,他好像再一次墜入了幻境。
在暖風(fēng)和熏香里,重新布置的宴會廳中,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分享著最后的食物和美酒。
大家在簡陋的演奏中手挽著手,無分貴賤,歡快的舞蹈著,微笑著,齊聲歌唱,不見疾苦和哀愁。
那便是滅亡前的一景。
可很快,幻影就再度消失不見。
只剩下殘破的宴會廳里,塵埃簌簌飛舞,凍結(jié)成霜。
有一雙皮鞋停在了槐詩的腳邊。
“您想好了么,槐詩先生?”
店長的幻影看著客人狼狽的樣子,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來,您這邊的時間不等人。”
“想好了,想好了!”
槐詩瘋狂點(diǎn)頭,可是來不及說完,便被虛空中凝結(jié)的巨爪再度撈起,握緊,砸向了地板,墜入了滿目狼藉的大廳。
他抬起一只手,奮力翻滾,躲過了足以將自己徹底碾成肉泥的攻擊。
狼狽喘息。
飛舞的塵埃,店長的幻影再現(xiàn),指了指槐詩身后的電梯。
槐詩不假思索的回頭,奮盡全力,狂奔,撞碎了眼前的破碎的鐵門,墜入了幽深的電梯井之中。
“你要跑到哪里去,槐詩!”贊頌者撞碎了層層墻壁,尖笑:“幻象救不了你!”
巨大的利爪再度浮現(xiàn),將眼前的樓宇徹底撕裂,扒開,將一切東西都寸寸撕裂,碾壓成塵,不留下任何的可趁之機(jī)。
連同著那些幻影一起!
店長無所謂的聳肩,目送著槐詩消失的背影,任由自己最后的殘留被利爪撕裂,消失不見。
只有銹蝕的領(lǐng)針從消散的幻影中落下,在細(xì)碎的碰撞聲中,浮現(xiàn)最后的輝光。
那是漫長又漫長的毀滅之前,來自天文會的徽記……
當(dāng)世界毀滅,大地分崩離析,一切都籠罩在沒有盡頭的嚴(yán)寒里,唯獨(dú)最后的使命在永恒的幻象之中傳遞。
將這一份過去殘留的火種,送往未來的后繼者手中。
此刻,幽暗的墜落中,璀璨的輝光再度從槐詩的眼前浮現(xiàn),帶來了漫長時光之前的禮物。
“槐詩——”
逝去的靈魂輕聲問:
“——你所求何物?”
槐詩伸手,握緊了那一束光芒。
那一瞬間,最后的阻攔被無數(shù)巨爪撕裂,贊頌者的猙獰面孔從裂隙之后浮現(xiàn)。
看到蓋亞之血的瑰麗色彩,他僵硬了一瞬,難掩驚恐,可當(dāng)光芒消散之后,槐詩的手中,卻只是多出了一本殘破的典籍。
除此之外,毫無變化。
“那是什么?”
贊頌者嗤笑,“你的救星?一本破書?!”
他揮手,深淵的樂章再度奏響,數(shù)十只巨爪憑空浮現(xiàn),毫不猶豫發(fā)起攻擊。
就在那一瞬,有幻覺一般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
來自槐詩的輕柔吟誦。
沙啞又低沉。
“瞧啊,桑丘·潘沙朋友,那邊出現(xiàn)了三十多個大得出奇的巨人!”
于是,在他的手中,那一本褪色的斑駁典籍的封面上,悄然浮現(xiàn)出黯淡的書名。
——《堂·吉訶德》
此刻,古老的事象記錄悄然崩潰,無數(shù)光點(diǎn)從其中飛出,凝結(jié)為卡牌輪廓。如怒龍一般的電光從卡面中沖天而起,鞭笞著天和地,掃蕩一切魑魅魍魎。
雷鳴擴(kuò)散,將地獄的圣詩和贊頌徹底擊潰。
到最后,一個枯瘦的背影,從虛無中走出。
“每次睜開眼睛,都能看到新的垃圾……”
電光纏繞之下,那個長發(fā)斑白的中年男子回眸,冷聲發(fā)問,“小子,你難道對前輩就一點(diǎn)尊敬都沒有么?”
“哎呀,瞧您說的……”
槐詩聳肩,羞澀的眨著眼睛:“搖人這事兒,這難道不是咱們天國譜系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嗎?”
死寂。
漫長的死寂。
不止是贊頌者,此刻,所有窺見那一道萬丈雷光的參戰(zhàn)者,乃至戰(zhàn)場之外的棋手,以及地獄殿堂和統(tǒng)轄局中的旁觀者們,都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呆滯之中。
死寂之中,只有羅素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
終于明白了么,槐詩?
以蓋亞之血為源,以命運(yùn)之書中的記錄予以重現(xiàn)和再造,利用這賭局中現(xiàn)境與地獄雙方一同打造的規(guī)則,從而跨越時光和生死的限制……
這才是這一場游戲中,獨(dú)屬于你一個人的金手指!
七十年前,響徹地獄的理想國卡組——
——【四海雷鳴·應(yīng)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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