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第二百八十一章
話分兩頭。
江寧府。
早朝下朝后, 韓如山還有些困倦, 于是便回宮打算再歇一會兒。然而他剛躺下, 便有宮人前來稟報:“陛下, 建武將軍求見。”
韓如山不僅皺了下眉頭。又是馬束?
這才剛下朝, 馬束應(yīng)該知道那些世家子弟們都回去了,他有什么事,不在朝上說,卻要下朝后找過來?他是特意避開別人來找自己的?
韓如山本想直接回絕,猶豫了片刻,還是道:“請馬將軍進來吧。”
不多時,馬束被宮人帶上殿來。
韓如山不冷不熱地問道:“不知愛卿找朕有何要事?”
馬束上前跪下行禮, 道:“陛下, 臣還是為了在徐州邊境增加兵力之事。”
韓如山已經(jīng)料到他沒有那么容易死心, 不禁搖了搖頭。
馬束道:“陛下, 如今蜀、粱大戰(zhàn), 陶北已經(jīng)下令將駐徐州大將田疇調(diào)離,徐州即將群龍無首,這對我們而言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梁國上下都把心思放在河南上,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行動的!我們大可借著梁國資助軍糧的機會, 以修路為名暗中集結(jié)人馬,一面在徐州邊境增加兵力, 一面收買徐州勢力,以便將來能隨時奪取徐州!”
韓如山不緊不慢道:“馬愛卿啊……”
還沒等韓如山開口,馬束又向前騰挪了兩步。韓如山身邊的親兵立刻緊張地上前, 生怕他對韓如山不利。
然而馬束只是急切道:“陛下可曾想過,縱使梁國聲稱他們會奪回河南,可當(dāng)他們當(dāng)真做得到嗎?那陶北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了,梁**心潰散,蜀國卻兵強馬壯,只怕蜀軍此戰(zhàn)敗多勝少。更何況,若此戰(zhàn)曠日持久,勝負難決,雙方消耗甚巨,我們對梁國是見死不救,還是繼續(xù)馳援?若能見死不救,我們今日又何必要救?若繼續(xù)馳援,豈不勞民傷財?為何不將錢糧用來強兵駐防?”
馬束一席話說的韓如山啞口無言。
其實韓如山如何不知他們行事被動?只是陳國不僅官場早已被世家們盤踞,就連軍隊也快成了各大世家的私產(chǎn)。既是私產(chǎn),誰舍得把自己的私產(chǎn)拿出來為眾效力?韓如山本就不是關(guān)心國事之人,這樣糾纏難解的局面他嫌麻煩,索性不去管了。
馬束又壓低了聲音,道:“陛下,不是臣危言聳聽。然而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陛下可曾想過,倘使有朝一日,敵軍來襲,我大陳國有多少人仍可安享榮華富貴?而陛下您又該如何自處呢?”
韓如山怔了怔。
倘若敵軍來襲,陳國內(nèi)還有誰能安想榮華富貴?——那些世家們可以。他們在江南發(fā)展百年,根基深厚,勢力深入民間。不管來的是蜀人,還是粱人,他們想要治理好江南,不可能對這些大世家趕盡殺絕,反而還要借助他們的力量。頂多就是回到前朝時,將這些世家力量排擠出官場,以免他們割地自據(jù)。但治理百姓,還是少不了這些人。
那他自己呢?自己也能善終嗎?——只怕,極難。陶北也好,朱瑙也好,都不會承認陳國的正統(tǒng)性,那他這皇帝自然就是大逆不道。一旦他落入敵人手中,恐怕再無活路啊……
而這些話,那些世家是絕不會跟韓如山說的。韓如山此人胸?zé)o大志,性情淡和,喜好風(fēng)雅,只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對權(quán)力不怎么感興趣。這也是世家們?yōu)楹我婆e他坐上龍椅的緣故。當(dāng)初選了他這個傀儡皇帝,何嘗沒考慮過日后他是個極好的替死鬼呢?
馬束這一分析,點醒了韓如山,韓如山恍然大悟。然而他也只是眉頭皺得愈發(fā)緊了些,并未焦慮急躁。他思索片刻,搖頭嘆氣道:“若真到了陳國要亡國的時候,朕不想落入敵手,被敵人□□,那就只能早些自我了斷了。”
馬束:“………………”
他差點沒氣嘔血。
他早知道韓如山這人性情懦弱,當(dāng)初做皇帝也是推辭了幾番后無力再跟人爭執(zhí)才被硬推上皇位的。可他沒料到韓如山懦弱到了這個地步!
他今日來明明是想點醒韓如山,讓韓如山焦急之下開始倚重他,哪想到韓如山來了一句早點自我了斷……那還不如讓他現(xiàn)在就抽刀把韓如山了斷了得了!
他強咽下沖到喉口的老血,道:“陛下何必坐以待斃呢?如今天下形勢未明,只要陛下用人得當(dāng),不求爭霸天下,也可安享此生啊。”
韓如山疑惑地看了馬束一眼。這話倒是說到他心坎上了,他對于問鼎中原、統(tǒng)一江山不感興趣,但他也并無求死之心,他想的是能平安喜樂安度年華。如果陳國能安定到他老死的那一天就再好不過,至于以后天下形勢如何,與他何干?
馬束見韓如山終于心動,咬了咬牙,道:“若陛下派臣前往淮南,給臣權(quán)力,臣可以不要朝廷一兵一卒,在當(dāng)?shù)刈越ㄜ婈牐瑘D謀徐州!”
韓如山又吃了一驚。自行組建軍隊?馬束可真的是拼了!
需知馬束雖為建武將軍,但他也只是個光桿將軍,空有官職,卻無軍權(quán)。他鋒芒漸露,世家們對他十分防范,都不愿見到他的權(quán)勢進一步擴張。就連他原本的靠山柳家,也因為他漸漸不再聽話,與他的關(guān)系變得頗為僵硬。
于是馬束走投無路,寧愿離開朝廷,赤手空拳去淮南起家。他這時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淮南地靠邊境,陳國的幾大豪族在那里并無勢力。倘若放權(quán)給馬束去做,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反對。
韓如山將信將疑道:“你真有把握保江南太平?”
馬束擲地有聲道:“臣必當(dāng)盡力而為!”
韓如山想了想,松口道:“好吧,朕會考慮的。”
這到底不是一樁小事,韓如山也不可能當(dāng)下就答應(yīng)。但他松了口,事情就成了一半了。馬束大喜過望,磕頭道:“謝陛下隆恩!”
韓如山擺了擺手。
馬束見韓如山面有倦色,不敢再多加打擾,于是行禮告退。然而他剛走到殿門口,韓如山叫住了他。
“建武將軍。”
馬束忙停下腳步:“陛下還有吩咐?”
韓如山語氣平淡道:“若有朝一日,敵軍來襲,馬將軍還能安享榮華嗎?”
馬束一怔,目光閃了閃,忙道:“臣愿為陛下肝腦涂地!”
韓如山笑了笑,也不知信不信他這話,淡然道:“朕要歇了。愛卿退下吧。”
……
……
一個月后,馬束離開江寧,前往淮南。
而幾乎與此同時,田疇也集結(jié)了幾千精銳士卒,離開徐州,奔赴河南。
……
一個月后,宋州。
田疇坐在軍營內(nèi),幾案上放著一堆公文。他剛看完幾份,一名官員又捧著一摞公文走進來,放到案上。
田疇眉頭皺得快打結(jié),放下公文,扶住額頭。
這些公文都是那些雜牌軍們的破事,誰和誰為了什么事吵起來了、誰和誰打架了、誰鬧脾氣了想要打道回府了……每天這樣的破事兒都層出不窮。
七八路不同來歷的雜牌軍、十二萬沒有經(jīng)過嚴格訓(xùn)練的士卒,對于田疇而言,最難的事情并不是如何進攻河南,而是如何管理者十二萬人。
一堆糟心事煩得他快要崩潰,然而這些在他來之前就已經(jīng)料到了。他聽說蜀軍已經(jīng)退守虎牢關(guān)了,但他并沒有在距離虎牢關(guān)更近的開封集結(jié)兵馬,而是選擇了在更遠的宋州先把兵馬集結(jié)起來,寧愿為此多繞些路、多耗費點力氣,就是為了在出兵前先把這些烏合之眾打理得至少有點軍隊的樣子。
田疇很清楚這一次他面對的是怎樣可怕的對手。
謝無疾,那是赫赫有名的殺神,多年來帶兵橫掃北方,幾乎戰(zhàn)無不勝;朱瑙,比謝無疾更可怕,極擅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即使陶北發(fā)動此次戰(zhàn)事的目的不在于取勝,而在于消耗敵人和異己,但田疇至少也要讓敵人有所消耗才行吧?他統(tǒng)帥的這十二萬人,最大的問題不在于缺少訓(xùn)練,而在于心不齊。現(xiàn)在大軍才剛剛聚集,矛盾就一大堆了,等上了戰(zhàn)場還得了?
田疇可以想見,蜀人一定會在戰(zhàn)場之外下功夫。他們會收買離間這些雜牌軍,會策反他們,會挑撥他們自相殘殺。而出征前,田疇就要未雨綢繆,杜絕這些事情的發(fā)生。
片刻后,田疇火氣消了些,召來親兵問道:“我提出往各軍中安置監(jiān)軍的事情,他們有回信嗎?”
這幾路雜牌軍都不愿意被整編,堅持要各自為伍,田疇強迫他們不得。要控制住他們,那就只有安排足夠的人手去進行監(jiān)視了。
親兵道:“田公,他們?nèi)季芙^了……”
那些雜牌軍的軍官也不愿意田疇把手伸入他們的軍隊,這一點田疇也料到了。
“沒關(guān)系,”他平靜道,“讓我們的將士每天殺雞宰牛,喝酒吃肉,讓那些雜牌軍看著吧。”
親兵一愣,道:“將軍,這……”那些雜牌軍本來就對嫡系部隊有意見,現(xiàn)在田疇還讓嫡系部隊喝酒吃肉,只給雜牌軍看著,這不是更不利于凝聚人心了嗎?
田疇卻道:“你先去安排吧。”
親兵聽他這么說,也沒辦法,只能去了。
田疇嘆了口氣,揉了揉發(fā)脹的腦袋,繼續(xù)看那些沒完沒了的寫滿雞毛蒜皮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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