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第一百七十章
隴西。
今年本是個旱年, 已經快半年沒有下過雨了, 這天卻忽然天降甘霖。原本只是淅淅瀝瀝的幾滴小雨, 后來逐漸變成了瓢潑大雨, 濕潤皸裂的土地。
這雨若早兩日來, 田野間必定到處是為之慶祝的百姓。他們已求神禱告了數月,只求一份甘露。老天遂了他們的愿,可誰也沒想到,伴隨著這場雨來的是什么。
雜亂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天地間恢復寧靜。
一具又一具尸體凌亂地散落在田野間、村莊里。血水汨汨地從尸身上涌出,又被雨水快速沖刷,浸入土地中……
……
董姜正坐在營帳里看地圖, 忽聽外面叫道:“州牧, 風先軍得勝歸來了!”
“哦?這么快?”董姜走回椅子上坐下, 慢慢道, “讓那小雜種過來見我吧!
過了不一會兒, 韓風先意氣風發地來到帳中,先向董姜行了個叩拜大禮:“風先見過爺爺!
董姜的年紀實際也不過大韓風先二十來歲,比韓風先從前的義父韓贊還小上幾歲。兩年前韓風先殺了韓贊投奔董姜。董姜為了表示對這匹沙漠之狼的倚重,也要跟他認個親戚。然而韓風先已認過義父了, 而且還是被他親手弒殺的,怎么說他都不好再認一個新爹。于是乎, 他只好又自降一輩分,認董姜做他的爺爺。董姜多了這么能干的一個乖孫子當然樂得高興,這爺孫的輩分就這么定下了。
韓贊若泉下有知, 自己的好義子不光賣父求榮,還又替自己認了個爹,怕是要氣得撬開棺材板爬出來。
董姜要笑不笑道:“好孫兒,起來吧。怎么樣?殺了多少人?繳來了多少東西?”
韓風先起身道:“稟爺爺,取得敵方軍民首級一千二百余,繳獲錢糧若干。還未完成清點,風先便先來見爺爺了!
董姜哈哈笑道:“好!干得好!有你出馬,我放心得很。這一路過來你立了不少功,該賞!繳來的錢糧,你自己留下三分之一吧。”
韓風先忙道:“能為爺爺效力,是風先的福分!
頓了片刻,又道,“風先不求賞賜,只求能為爺爺效犬馬之勞!風先素聞那延州軍將領謝無疾是個常勝將軍,請爺爺給風先一個機會,讓風先去割了謝無疾的腦袋給爺爺盛酒喝!”
董姜先是大笑三聲,神色旋即變得玩味起來。對于韓風先的這番話,他不置可否,只道:“好孩子,你有這份孝心,我高興得很!
少頃,又道:“你剛得勝歸來,想必累了,先回去歇歇吧。我一會兒派人去接收你繳回來的戰利。”
聽了董姜的話,韓風先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他還想再說什么,可一抬頭就看到董姜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中一慌,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將情緒全隱藏起來。
少頃:“是……那孫兒告退!表n風先又行一禮,轉身出去了。
董姜望著韓風先離去的背影,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冷笑,揚手招來手下,吩咐道:“趕緊去清點一下那小雜種繳獲來的東西,別讓他私吞太多!
“是,州牧!彼氖窒骂I了命令,連忙出去安排了。
……
韓風先臉色陰沉地回到自己的帳內,惡狠狠地一腳踹翻擱兵器的架子。只聽丁玲桄榔一陣響,刀劍矛散落一地。
他在原地來回轉了兩圈,胸膛上下起伏,急赤白臉地罵道:“那董老狗簡直老奸巨猾!我為他出生入死,他卻從來都不信任我!我的兵他不肯還給我,我搶來的糧食他只給我留三分之一,還他媽當是賞我的?!啊……!畜牲!混帳!”
他帳內有一犬戎青年,在看到他臉色難看地進帳時,就趕緊過去放下了帳簾,又守在帳口向外張望,確保外面無人監聽。
待韓風先罵完,那犬戎青年來到韓風先身旁,摟住他的肩膀,將他的頭輕輕擱在自己頸間,撫摸他的脊背。在犬戎青年的安撫下,韓風先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
犬戎青年問道:“你問董姜要兵了?”
韓風先不語。
他向董姜請命,說要去割下謝無疾的腦袋,實則是一種委婉的說法。如果董姜真派他去和謝無疾的主力部隊作戰,勢必得給他增添兵力,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董姜卻不肯答應,便是拒絕了他的要求。
眼下韓風先手里只有幾百人可調遣,當初他在韓贊手下時都不止這個待遇。實在是那董姜老奸巨猾,嘴上說的好聽,仿佛極器重他,實際上卻拼命削減他的勢力,對他極其防范。
犬戎青年欲言又止。
他恨清楚韓風先的脾氣,早在韓風先去見董姜之前他就勸誡過,讓韓風先務必忍耐,不要急著向董姜邀功。如今董姜覬覦中原,手下能征善戰的將領卻有限,只要韓風先取得他的信任,早晚會獲得董姜的重用的。反倒是韓風先越心急,越惹董姜起疑,反而更遭忌憚。
他勸是勸過了,可韓風先顯然沒將他的話聽進去。現在也沒必要再說什么了。
犬戎青年暗暗嘆了口氣,繼續撫摸韓風先,直到他徹底平靜下來,方才小聲問道:“統滿,你問過思思被他們關在何處了么?”統滿是胡人語中他對韓風先的尊稱。
韓風先聽了這問話,猛地皺了下眉頭。他推開犬戎青年,敷衍道:“早問過了,和其他軍官的家眷養在一起。那董老狗說他讓人好吃好喝伺候著,你就別操心了!
犬戎青年顯然沒有相信韓風先的說辭。他注視著韓風先的眼睛,慢慢道:“兩年了,我只想見思思一面。我想知道她好不好,或者……她是不是還活著……”
韓風先不耐煩道:“我說問過了便是問過了。誰的家眷不被董老狗扣著?難不成你還指望董老狗大發善心,把人放出來還給你不成?”
犬戎青年沉默。
這犬戎青年名叫哥靈察,乃是韓風先手下一名軍官,也是自幼和韓風先一起長大的。思思是他少年時便結為伴侶的妻子。兩年前,在韓風先還尚未投奔董姜時,哥靈察所在部曲遭到董姜軍隊偷襲,哥靈察與妻子思思一同被擒,成為董姜的俘虜。
涼州的戰俘會被當做奴隸,大多會在饑餓困頓和虐待下死去。然而也是哥靈察運氣好,他剛被俘沒多久,韓風先便帶著韓贊的腦袋來投奔董姜了。韓風先投奔的條件是董姜得把他從前用的順手的幾名部將還給他,其中就有哥靈察。董姜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于是哥靈察這才逃過一劫。
然而哥靈察自由了,思思卻一直被扣在董姜手里。
董姜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凡他手下軍官的家眷都會被他以照顧之名扣下,實則是當做人質。因此部將可以還,女眷卻沒有歸還的道理。兩年來,哥靈察從未見過妻子一面。以他的品級也無法直接面見董姜。唯有每逢立下戰功時,他會請韓風先幫忙帶個話,讓董姜準許他見一見妻子。只可惜兩年來,韓風先給他帶回來的答案都是“不”。
韓風先轉過臉,對上哥靈察的視線。
哥靈察是犬戎族人,有一雙湖藍色的眼睛,仿佛一池湖水。這池湖水清澈異常,有時寧靜,有時又顯得有些悲傷。
韓風先收回了視線。他冷冷道:“那女人攏共沒幾兩肉,董老狗還能燉她吃了不成?你別再成天惦念她了,有那功夫不如替我想想,如何從董老狗手上要回我的兵馬!
哥靈察默默凝視了他片刻,垂下眼,低聲道:“是,統滿!
韓風先剛被撫平的怒火不知怎么的又噌噌往上冒。他踹了一腳已經倒在地上的兵器架,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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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將軍!”
謝無疾方從朱瑙邸內出來,一道快馬疾馳而來。那信使飛馳到他面前,飛身跳下來,道:“將軍,隴西失守了!”
謝無疾聞言皺了下眉頭。當他聽說涼州軍向隴西進軍的時候,他便猜到會有這一天。涼州騎兵驍勇善戰,以隴西的軍防,必定抵擋不住滾滾鐵騎。只是失守的時間比他預想得更早,可見涼州軍之勇猛。
隴西并不是謝無疾的駐地,那里的守軍也不是他的部下。但過了隴西,翻過高地,涼州軍便要和他兵刃相見了。
謝無疾閉上眼睛,回想起剛才他與朱瑙的對話。
打仗的事情朱瑙并不通,然而他有一句話說的卻是謝無疾十分認同的。
打仗與做生意一樣,有共通之處。于做生意而言,一筆買賣的盈虧并不重要,到頭來所有的買賣做完,能賺得最多才算完滿。于打仗而言,一場戰事,乃至于一段時日里的成敗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價達成自己的目的。
片刻后,謝無疾復又睜開眼睛。
他翻身上馬,道:“回營!”
……
謝無疾回到營中,午聰連忙迎了上來,稟報道:“將軍,各駐地傳來消息,都已完成緊急布防,隨時抵御涼州軍來襲。”
謝無疾面色沉靜如水,先是點了點頭,又向午聰吩咐道:“給各駐地傳令……”他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
午聰聽著起先愣了一愣,若有所思了片刻,明白了謝無疾的用意,于是連連點頭。
然而當聽完謝無疾全部的命令,他還是不免露出了憂慮的神色:“將軍,其他地方若失守也還罷了?赡巧㈥P乃軍事重地,萬一真讓涼州軍破了散關,他們便可長驅直入來到關中。到時候我們的軍隊,關中的百姓……后果恐怕不堪設想啊……”
謝無疾淡淡道:“我自有準備。”
午聰見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說了,只道:“是,將軍。我這就去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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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
董姜在營中等了良久,逐漸等得有些焦慮。他招來手下道:“你去看看戰場形勢如何,怎么還沒消息?”
他手下的士兵領了命令,連忙出去了。
董姜心煩地站起又坐下。
涼州軍剛剛開始向東南進軍的時候,可謂一帆風順。涼州騎兵所到之處,軍民全都聞風喪膽。他們勢如破竹,一路燒殺搶掠,戰果無數。隴西的郡縣短短三日就被涼州鐵騎完全踏平。
這樣的順利讓他頗為得意,也開始有些輕敵。他本以為他們不出三月就可拿下關中,一年內就可長驅直入中原腹心。
然而當他們進入謝無疾的地盤時,情形便開始不對勁了。
謝無疾號稱常勝將軍,他帶出來的兵也的確能打。在此之前,他們頂多一兩日便可掃平一縣?涩F在,他們已經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都沒能攻破一道山隘。這樣下去,形勢對他們將會不利。
須知涼州以騎兵為主,行軍速度快,擅于沖殺破陣,威力兇猛,卻也有個致命的缺點,那便是糧草。涼州本就是土地貧瘠之地,涼州軍出征時壓根沒帶多少輜重,口糧都是一路殺一路搶來的。在這種作戰方法下,一旦他們耽擱的時間太久,糧草耗盡,兵困馬乏,莫說進軍中原,恐怕連退都退不回去了。
因此時間對涼州軍來說極為重要,區區一道山隘便連攻數日不下,他們實在耽誤不起。
董姜煩躁地等了好一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總算回來了。
董姜連忙問道:“如何?攻下了嗎?”
那人道:“州牧,敵軍傷亡雖重,卻仍然堅守。目前尚未攻破!
董姜勃然大怒,把眼前的東西掃落一地,罵道:“沒用的廢物!打了這么半天,這么一座山都打不下來!若糧草耗盡,我就割他們的肉來喂其他將士!”
他發火時,周遭頓時無人敢吭聲。
正當此時,外面忽然傳來通報聲。
“州牧,韓風先求見!”
董姜一愣,皺了皺眉,怒火逐漸平息下來。過了片刻,他道:“讓他進來吧。”
不多時,韓風先走入帳內。
尚不等董姜問話,韓風先率先跪地行禮,擲地有聲道:“風先聽聞戰況不利,特來自請出戰!今日之內,風先必取敵將首級獻與爺爺!”
董姜沉吟不語。韓風先入帳之前,他便已猜到了韓風先來的目的。
說實話,董姜心里很明白,韓風先是個能征善戰的好將領。遠了不說,只說近的,韓風先能用區區兩百人全殲延州軍千人的隊伍,自己死傷還不到半數,放眼涼州,恐怕再找不出一個比他更能打的。
但是人無完人,人若有長處,往往就有短處。而韓風先的短處又條條致命——此人心浮氣躁,狼子野心,更重要的是,忠心欠奉。這樣的將領再好用,也不是人人都敢用的。
因此對于這樣一個手下,董姜的心情一直很矛盾。殺了舍不得,用又不敢放手用,一面養,一面壓制,快要把一匹沙漠之狼活生生養成沙漠之兔了。
然而眼下戰局形勢膠著,便他心中再忌憚,若不讓沙漠之狼亮亮獠牙,那是真白養了。
董姜思慮再三,咬咬牙,終于從懷中掏出兩塊兵符,丟到韓風先面前。
“好孩子,”董姜道,“若你能攻下此關,這兩張符以后就歸你所有!
韓風先頓時一喜。一張符可調動一營五百人,兩張符便是一千人。雖然當初董姜從他手下削去的人馬不止這點,但這才只是剛開始。早晚,他能夠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而且,他會得到更多!
韓風先攥緊兩張兵符,向董姜叩首道:“爺爺放心,風先決不讓爺爺失望!”
……
哥靈察正在帳外練習長矛,韓風先快步走來,抓起一頂兵盔丟向他。
哥靈察手中長矛一甩,穩穩地用矛尖挑起頭盔,不解道:“統滿?”
韓風先滿臉喜色,摸出兩張新得的兵符亮給他看:“你瞧這是什么?”
哥靈察怔了一怔,當下明白發生何事,亦喜上眉梢。他二話不說,戴好盔甲,立刻隨韓風先點兵去了。
……
山風呼嘯,天色漸陰。
時辰實則還早,只是忽如其來的烏云遮住了天光,使天色將雨不雨,似晚未晚。
董姜站在帳外,陰沉的天色加重了他心中的煩躁。他轉臉想手下問道:“眼下什么時候了?”
手下忙道:“稟州牧,還未到午時。”
“是么?”董姜瞇起眼睛。山風越來越大了,風聲中似乎夾雜著凄厲的慘叫聲。以往他很喜歡聽著聲音,可如今卻有些心神不寧——他不知道這慘叫聲是誰發出來的。若是敵人,自然叫他高興?扇羰撬氖孔洌蔷妥屓撕懿煌纯炝。
正此時,風向一轉,風聲似乎也變了個調,聽起來像是滾滾馬蹄聲。
董姜正聽著風,眼睛一睜,竟真有人騎著馬過來了。
“州牧!”傳令兵幾乎是從馬上摔下來的,氣喘吁吁,“勝了,勝了!風先軍攻下山崗,敵軍已全面潰逃!”
董姜:“……”
董姜:“…………”
他先是一喜,嘴角尚未吊起,又向下一垮,最終還是向上揚起。
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復雜。先前他已分別派兩名將領去攻山,每個都慢得他心浮氣躁,恨不能拿人剁了當下酒菜。好容易把人盼回來,還都一個個灰頭土臉,垂頭喪氣。要不是他手下將領有限,他早把人砍了泄憤。
如今換了韓風先出征,他已做好了久等的打算,可沒想到這一次竟然快得他措手不及。明明軍隊前腳才剛出去,居然勝利的消息后腳就傳回來了。
這匹沙漠之狼……真是教人又喜歡,又憎惡。
既喜又憂,到底還是喜占了上風。董姜肥膩的臉上笑開了花,道:“走!我親自去接我那好孫兒去!”
董姜剛帶人來到軍營入口,卻見前方一支騎隊疾馳而來。距離尚遠,馬上的人看不大清楚,馬卻能瞧得明白——打頭那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不是韓風先的愛騎又是什么?
董姜不由一怔。
仗雖打勝了,敵軍也潰逃了,可按說將領絕不該那么快回來。戰場還需收拾,戰利品與俘虜的清點可要花費不少時間,將領當留下主持大局,哪有自己跑回來的道理?且瞧那馬蹄飛馳慌張,不像是得勝歸來,倒像是逃命回來的。
莫不是情報有誤,把打敗了的仗說成勝仗了吧?
不過片刻,韓風先弛近,人未入營,慌張的喊聲先至:“軍醫!快叫軍醫!”
他連喊數聲,人也終于騎到了營帳外。
董姜這才看清韓風先身前還有人與他同騎一馬。那人臉色若紙,唇無血色,胸前插著一支被折斷了的羽箭?磥碥娽t便是替這人叫的。
營口熙熙攘攘圍著許多人,韓風先騎馬又急,竟然沒有注意到董姜也在附近。他騎著馬徑直入營,董姜的手下正要叫住他,卻被董姜抬手攔住了:“哎,不用。”
手下閉了嘴,眼睜睜看著韓風先帶著傷員向軍醫下榻處去了。
人騎遠后,董姜玩味地看著韓風先的背影,問道:“那個中箭的人是誰?我瞧著好像有些眼熟!
手下忙道:“我也沒看清楚,似乎是哥靈察!
“哥靈察?”
“州牧可還記得,當初韓風先剛來投奔州牧時,州牧體諒他,將從前虜獲的幾名舊部將還給他了。那里面就有哥靈察。”
“哦……”董姜當然記得此事。不過他對哥靈察的印象不深,是因為韓風先平日里不怎么把這人帶在身邊——或者說,韓風先很少會帶著這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董姜眼中興趣更濃,吩咐道:“去查查那個哥靈察的底細,盡快匯報與我!
“是,州牧!
作者有話要說: 搞完涼州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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