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轉眼已經入秋, 地里的莊稼漸漸熟了。以往這時候都是農戶們最高興的時候,到處都該彌漫著豐收的喜悅。可今年卻并非如此。
眼看著秋收的時節越近,劍州的農戶們就越感到焦慮。
之所以焦慮, 皆因眼下劍州的形勢無比混亂。這兩年許多流民涌入劍州, 流民一多, 治安就亂。城里也好,鄉里也罷, 天天都有流民偷盜搶劫的事情發生。可以說如今劍州的流民亂象比起前兩年閬州的山賊之禍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劍州的官府對此卻毫無治理之法。
農戶們辛辛苦苦忙碌了一整年,終于等到豐收。而這時候也是盜匪流寇最虎視眈眈的時候。農戶們挖了壕溝,壘了土墻,一樣擋不住盜賊。不光盜賊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損失, 劍州可不像邊上的閬州已減免賦稅,劍州的百姓仍有一大堆的苛捐雜稅要交。這樣一來, 到時候農戶能留在手里的實在少得可憐,也不知能否熬過接下來即將到來的寒冬。
如此一來,農戶們怎能不焦慮呢?
可惜焦慮并不能改變什么。該來的事情總還會來的。
……
轉眼,田野里的第一波麥子黃了。
此時田野里卻不見歡聲笑語,反是哭嚎聲絡繹不絕。
“住手!快住手!不能割啊!”一位老者和一個年輕的男人在田里試圖攔住五六個正在割麥子的人,可那些割麥子的不僅人多,還都兇神惡煞, 揮舞著手里的鐮刀警告他們不許靠近。
“滾開!你們想賴掉田租嗎?!”
“不不, 田租我們一定會想辦法交的。可是這麥子還沒是夾生的,你們不能都給割了啊!”
“我們不割,就讓賊都給割走了!少廢話, 這是地主的命令,有什么話你們自己找地主說去!”
那老者和年輕人是父子,而那些割麥子的則是地主家的惡仆,割的正是這對父子家的麥田。
眼下田里的麥子雖熟了,卻還沒熟透,有些葉子還綠著。這時候提前割麥不是不行,可每畝少說要損失三十斤的產量。這損失地主可不會承擔,地主一貫都按定額收租,不管旱年澇年,不管農戶遭遇了什么,地主都不會少收租。而諷刺的是,收夾生麥子造成的損失雖不由地主承擔,其實對地主來說也不算什么,可承擔這些的農戶失去的很可能就是一口救命食。
“我們村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值夜,來了幾波盜賊都讓我們趕跑了。求求你們了,再等兩天,再等兩天這麥子就全熟了!”
“得了吧,瞧瞧你們這片田邊上禿的,那不是賊走割的,難道是老鼠啃的?還是你們自己割了,偷偷藏起來,想賴掉田租?!”
老者急道:“那、那是前兩日。那賊割到一半被我們發現,就趕跑了。這幾日我們已經加強看守了。”
在田畝的邊上,有一塊田已經禿了,那的確是被盜賊們提前割走的。盜賊也同樣不在乎割早了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只在乎自己能搶到多少糧食。
無論老者和年輕人如何哀求,地主的奴仆們仍然在拼命地割著。一捆又一捆秧秧的麥子倒下,被他們裝上板車。
老者坐在地上絕望地哭著,年輕人則雙拳緊握,雙眼通紅。
忽然,忍無可忍的年輕人爆發了。他猛地朝著一個離他最近割麥人撲過去,從背后用胳膊勒住那人脖子。那割麥人嚇了一跳,拼命掙扎。然而年輕人力氣極大,死不松手,只片刻,那割麥人就已臉色通紅,額角青筋暴起。
另外幾個割麥人見了這一幕,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幫忙。然而他們離得較遠,還沒跑近時,被勒脖子的割麥人已失去力氣,手里的鐮刀脫手墜地。
那年輕人立刻松開手,彎腰撿起鐮刀,一刀扎進割麥人的胸口。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他又拔出刀,轉向其他幾個正向他靠近的割麥人。他滿身是血,兇神惡煞,仿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那幾名割麥人被嚇到,立刻停下腳步,竟不敢再上前去。
他們不過去,那年輕人反倒不肯放過他們。他大喊著揮舞鐮刀,朝一名割麥人沖去。那割麥人嚇得差點尿褲子,哪敢迎戰,剛割下的麥子也不要了,轉身沒命地撒腿就跑!
“瘋了,這家伙一定是瘋了!”
其他幾個割麥人見到如此情形,雖然手里都有鐮刀,可哪個真敢搏命?當下也紛紛后退,趕緊跑了。
待人都跑沒影后,年輕人鐮刀脫手,緩緩跪倒在地。他的身前是他驚恐絕望的父親,他的周遭是一片被割禿了的麥田,他的身旁還堆著一摞高高的麥子。
秋風吹過,麥穗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在寂靜蕭瑟的田野間慢慢淡去。
……
衛玥衣著光鮮地騎在馬上,身后跟著數人,正從田埂邊經過。他們的打扮像極了一支商隊。
遠處忽然傳來慘叫聲,他們伸長脖子往麥田里一看,正巧看見了年輕人刺死一名割麥人的情形。眾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停下腳步,衛玥也勒停了馬,駐足觀看。
他們離得較遠,聽不清那些人在喊什么。只瞧見年輕人發瘋一般朝幾個手里拿鐮刀的人撲,那些人很快就全被嚇得丟盔棄甲地跑了。
雖然他們瞧見的這一幕沒頭沒尾,但看看田里尚泛著青的麥子,每個人都迅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這實在不算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在近兩年間。。
衛玥望著田里的年輕人,遲疑片刻,叫道:“趙老大,趙老二。”
趙家兄弟忙上到他身邊,問道:“衛哥,什么事兒?”
衛玥朝著那對父子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你們去問問他們,愿不愿跟我們走。”
趙家兄弟一愣,那年輕人今日殺了地主的家仆,往后不會有好果子吃。他的全家人怕也都會遭到牽連。倒不如就這么走了,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趙老大忙道:“好,我們這就去。”說著拉了拉弟弟,兄弟倆就往麥田里去了。
衛玥沒有停下等他們,一隊人馬停在這里太過招搖,他便領著隊伍繼續往劍州城的方向走。陶白走在他邊上,幫他牽著馬,時不時往后看看。
衛玥則放眼眺望廣袤的田野。金黃在往年都是個喜慶的顏色,也不知為何今年看著卻顯得蕭瑟。
今日的風不小,一陣接一陣地吹,嚶嚶嗚嗚的,讓人分辨不清究竟是風聲,還是遠處有人在哭。
衛玥忽然道:“先前我還不大明白,朱瑙為什么讓我秋收以后再動手。眼下倒是明白了。”
陶白茫然地回頭看他:“衛哥,為什么?”
衛玥道:“你不覺得最近劍州的天都陰沉沉的么?”
陶白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今天的天其實不算壞,天空藍藍的,只是沒有太陽。仔細想想,最近好像都是這樣的天氣,也沒怎么下過雨。可不知道為什么,被衛玥這么一說,他又覺得好像是這樣,每天都覺得陰郁沉悶。也不知這感覺到底打哪兒來的。
衛玥道:“今年比去年亂得更厲害了。”
陶白點點頭,附和:“是啊,我們這一路過來,都遇到好幾撥賊了。”
他們所過之處,幾乎每個村莊都被偷搶過,每走幾里就能看到成群結隊的流民。說起來也怪兇險的,他們這隊人都被流民盯上過幾次,差點就讓人搶了。幸虧他們人多,手里又有武器,那些流民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衛玥道:“我以前想過一件事。你說這世道,窮人的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窮,富人的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富,這日子是不是就沒有變數了?反正我想不出能怎么變。就連我們這些做賊的,也都只敢去偷窮人家,不敢去偷富人家。當官的也庇護富人,不庇護窮人。富人大概要永遠富下去,越來越富,越狠心越能富。”
富人田連阡陌,家仆眾多,能在田野中修建堡營墻,在城池里修筑高墻大宅。不是做賊的不想從富人下手,而是他們沒有這樣的本事。他們能夠得手的,往往也只有那些連高墻都修不起的窮人。
陶白被他說得臉上有慚色,衛玥自己反倒沒有,仍舊很淡然。慚愧之類的想法對于他來說只是庸人自擾。
衛玥又道:“不過最近我發現,其實還是會變的。流民的日子過不下去,只能去搶沒錢的農戶;沒錢的農戶日子過不下去,只能反抗不夠厲害的地主;不夠厲害的地主日子過不下去了,可能就得反抗官府了。要是連官府的日子也過不下去,就到了富人把錢財往外吐的時候了。”
陶白聽得懵懵懂懂,不知道衛玥到底想說什么。而衛玥沒有再往下說,于是他只能去回憶衛玥前面說了什么。想著想著,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衛玥。
衛玥回頭看了一眼,趙家兄弟已遠遠地追過來了。又一陣風吹過,他攏了攏衣襟,吩咐眾人道:“我們走快點,爭取早點進城。城里好歹還安全些。要不然我們這些做賊的裝幾日闊人就讓別的賊給搶了,簡直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眾人也被沿路的流民那虎視眈眈的眼神盯得心里發慌,連忙加快腳步,朝劍州城的方向趕去。
=====
閬州府內。
朱瑙門外響起敲門聲,他道:“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驚蟄:“公子,劍州哪里送消息來了。”
朱瑙問道:“怎么說?”
驚蟄道:“說是日子已經定好了。十月的最后一日。”
朱瑙點點頭,吩咐道:“把虞長明和竇子儀叫來吧。”
驚蟄道:“是。”
不多時,竇子儀來了。又等了好一陣,虞長明也來了,身上穿著廂都指揮使的制服,風塵仆仆的,一看就是剛從訓練場上下來。
朱瑙道:“說是日子定好了,十月底。你們準備得怎么樣了?”
竇子儀舔舔嘴唇,顯得頗為忐忑。虞長明倒是如常,只懷疑道:“那個衛玥能成嗎?”
朱瑙摸著小事道:“這么點事情,他應該也不至于辦砸了吧?”
虞長明、竇子儀:“……”這都叫小事的話,還有什么叫大事?
其實衛玥的計劃若是實施得到位,做起來確實也不算太難。
當日朱瑙給衛玥的任務是拿下劍州府,所謂的拿下,便是要劍州官府垮臺,讓朱瑙能夠順利進駐。這任務普通人乍一聽都以為要血洗劍州府才行,可其實想要達成目的,并不需要這樣大動干戈。正所謂上兵伐謀,下兵伐城,就是這個道理。
衛玥在接下任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花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打聽消息。因為他本身就是劍州人,對劍州的局勢還是較為熟悉的。他花了很大的力氣,詳細打聽了劍州府的官員們的情況,以及本地一些豪強大族的消息。
在打聽完消息之后,他又招募了一些人手,然后搖身一變,把自己包裝成了一位從成都來的商人。他給自己編了個全乎的身世,號稱他家是成都的大戶人家,家里子嗣眾多,他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他不尷不尬地夾在中間,不太受家中的重視。因此他想自己做出一番成就,好得到家人的改觀。于是他帶了些人手離家游歷,一路北上,找尋機會。
他到了劍州以后,發現劍州的礦產豐富,這些礦產若能開采后運去工商更為繁榮的成都,實在是一筆發財的生意。于是他便托了些人和劍州官府搭上關系,想要促成此事。
衛玥這些年坑蒙拐騙,扮過不少身份,假扮一個商人也是信手拈來。而且朱瑙也出了不少力,他教了衛玥不少經商上的事,又把跟隨自己經商多年的幾個人手也撥給衛玥幫忙,使衛玥看起來更像個商人。不僅如此,也是他發動了一些關系,先將衛玥引薦給劍州的商人,劍州的商人在相信了衛玥的身份后,又逐一向上引薦,最后才真正引薦到官府之中。
而假扮成商人后,衛玥并沒有用一擲千金揮霍無度來加強自己的偽裝。相反,他行事十分低調,只在劍州城里置辦了一間小宅子,用度一切從簡,貼身的衣服穿了昂貴的絲錦,外面見人外袍卻只是普通的綢子。他的身份也只跟幾名商人透露,絕不再往外宣揚。
他這樣做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反而更讓人深信不疑——越是巨富人家出來的公子,越沒有擺闊的必要。且眼下劍州形勢如此混亂,誰刻意露財,反倒顯得奇怪。
他開采礦產的想法透露給劍州府后,引起了劍州官員們的極大興趣。劍州在蜀中算是貧瘠之地,再怎么苛捐雜稅,收上來的錢也有限。官員們本就發愁該從哪兒弄錢。而劍州雖有礦產,但官員們一不懂如何開采,二不知如何致用。若有人能替他們包辦,他們只需坐著分錢,自是再好不過。
原本吊起了官員們的胃口,衛玥就應該趁熱打鐵了。但他并沒有,反而隔三岔五帶著人往閬州跑一跑。因為他發現閬州也有礦脈,且閬州的治安還比劍州好一些。
原本劍州府的官員們對衛玥的身份還有那么點存疑,想先晾著他,慢慢查實他的身份背景。結果衛玥跑了兩次閬州后,劍州府的官員們反倒急了,什么疑點都先拋下不管,趕緊籠絡起他來,免得他去了閬州就不肯回來了。
衛玥裝模作樣地和劍州的官員接觸了一陣,把官員們哄得是云里霧里。眼見朱瑙給他的時間差不多了,他也開始了他的最后一步計劃——
鴻門宴。
……
劍州城。
十月三十日是個雨天,一整天綿綿細雨下個沒完。空氣中彌漫著水汽,濕噠噠的,叫人難受。
深秋以后,天黑的時間比往常早不少,再加上下雨,剛過申時太陽就已沉入地平線下了。官府中的官吏們忙完了手上的工作,接二連三回去休息了。
周天暮整理完手上的公文,他的身邊已經沒人了。他又坐了一會兒,等外面天色黑透,才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往外走。出了二堂后,外面空空蕩蕩,幾乎沒有人影。他心頭一喜,繼續慢吞吞往外走。
這一路一直走到大門口,除了值更的,州府里的人已經全走完了。他心情甚好,開始哼起了小曲。
跨出大門,他往城中的方向走,打算趁著茶館還沒全關門去喝杯熱茶暖暖身。這天氣已經有點冷了。然而剛走沒兩步,后面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周功曹,你可算出來了。”
周天暮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只見一名男子站在州府的高墻邊上,他身后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男子笑道:“我是來接周功曹赴宴的車夫,我們趕緊走吧,時辰都已經過了,那邊怕是已經喝起來了。”
周天暮面色訕訕:“既然已經晚了,要不我就不去了吧?不然打攪了大家的雅興。”
車夫道:“那不成。衛公子吩咐過,他今日給每位貴客都準備了大禮,讓我們務必把每位貴客都接到。”
周天暮暗暗翻了個白眼。
那位衛公子他知道,據說是從成都府來的一位富家公子,家里非常富有,生意做得很大,還有親戚在成都府當官。他出來闖事業,看中了劍州的礦產,最近一直在跟官府打交道。官府里的幾位大官都十分想要促成此事,于是雙方打得火熱。今天據說是那位衛公子的生辰,他在劍州親戚朋友不多,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官府,所以他擺了酒席,邀請了很多官員出席。
周天暮倒不是討厭衛公子。只是他跟那位衛公子根本沒有任何交情,他也不知道開礦這事兒跟他有什么關系,但他就莫名其妙出現在了衛公子的宴請名單上。他原想著去赴宴的幾位官員分量已經夠了,他便是不去也沒什么所謂,就不想趟這趟渾水。他故意拖到那么晚才出來,以為能躲掉,沒想到還是被逮住了。
原本他偷偷摸摸溜了,事后找個借口糊弄過去,想來也不大要緊。但現在車夫攔住他了,他還強行拒絕,這確實有點太不給面子,恐怕要得罪人。
他猶豫片刻,終是無奈道:“對不住,我方才肚子不舒服,所以才出來晚了。既然衛公子盛情難卻,那我們趕緊去吧。”
他上了馬車,馬車便走了。
……
馬車在一間宅邸門口停下,周天暮走進去,穿過回廊,來到后院,只聽里面樂聲陣陣。他順著燈籠的布置走進去,只見宴席就設在后院里,一群女子正在歌舞助興。
這場宴席并不算太熱鬧,攏共就來了不到二十人,除了衛公子和他的幾個朋友,剩下的都是州府里的大官。席上有一個位置空著,大概就是留給他的。
他心里更納悶,也不知道請他來干嘛。趁著大家都在看歌舞,他悄無聲息地摸過去,偷偷入席,也沒怎么引起旁人的注意。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把眾人的酒杯全添滿了。
歌舞演過一個精彩的段落,眾人的注意又回到酒席上。
衛公子舉起酒杯,朝眾人道:“多謝大家今日來給我祝壽,來,干一杯!”
眾人連忙舉起酒杯,說了些祝詞,紛紛飲下。
周天暮不愛喝酒,只愛吃茶。混在人群里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然而那衛公子掃視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定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道:“諸位給我衛某面子,今日可要喝個不醉不歸才行。”
周天暮:“……”
他心里腹誹了一句,硬著頭皮把酒都喝了下去。
添酒的人立刻又上來了,再次把眾人的酒杯一一添滿。為了添得速度快一些,還來了兩個人,一人專給衛玥左邊他的一些商人朋友添酒,一人給他右邊的官員們添酒。
眾人聊了幾句開礦的事,衛公子又舉杯,豪邁道:“來,干了這杯!”
所有人再次舉杯盡飲,周天暮痛苦地又灌下一杯。
眾人繼續聊天。
今日的酒烈得很,只喝了兩杯,周天暮就有些暈暈乎乎了。他知道自己酒量不甚好,以前也醉過幾次,但今日不知為何,暈得格外厲害。幸而他不是主客,也不用怎么說話,就自己低著頭緩解酒勁。
添酒的又來了,衛公子又勸酒。添酒的又又來了,又又有人勸酒……
周天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幾杯,忽然間,他聽見身邊“咚”的一聲巨響,把他嚇了一跳。他瞪著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了辦法,才發現原來是坐在他邊上的人滑到地上去了。進而他又發現,歌舞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他恐怕是真醉了,所以才一點沒有察覺。
又聽“砰”一聲,席上有人搖搖晃晃站起來,沒站穩,直接撲桌上了,打翻一桌酒菜。
周天暮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效果卻很有限。不僅是他,大半桌的人都跟他一樣東倒西歪,爛醉如泥。可還有小半桌的人坐得筆直,毫無醉態。
外面有人跑了進來,跑到衛公子身邊:“衛哥,外面的人都放倒了。”
“哦?”衛公子起身,衣擺一撩,一只腳踩到椅子上,再不像教養良好的富商,反倒無賴氣十足,“嘖嘖,這也太他媽順利了吧,這幫酒囊飯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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